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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荀玥和敬文惊愕的眸子,马伊娜才自觉自己说得有些多,继而解释道:“其实你们也不用藏着掖着,羌若神迹现世,动静不小,和你们一样上杆子来的人多了去了,抓神兽的,看热闹的,南来北往,什么人都有,不过看你们的样子不像是来抓神兽的,倒像是来观光的游客。”    荀玥问道:“此话怎样?”    马伊娜:“嗨,那可是神兽,哪个来抓他的还不带点家伙事儿?就算不带,也该是大小伙子来。你们一个姑娘,一个道士,外带一头叫不上名字的瞌睡虫,说是来抓神兽的谁信呐?”    荀玥笑眯眯道:“恩,我们的确是来凑热闹的。”    孙泽道:“哼,可别神兽没看到,还把自己命折了进去。”他说话时,正好一阵风吹过,说的当真是正正经经的风凉话。    马伊娜瞪了孙泽一眼,转头对荀玥道:“他这人说话就这样,你们别理他就行了。”    荀玥自诩仙人身份,心里暗暗道,功德无量,天官赐福,不能和凡人较真,不能和凡人较真……    正巧怀里的小家伙吃饱喝足,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又翻个身,看样子是准备把上个没做完的梦补完。荀玥戳了戳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小家伙不耐烦地抖了抖耳朵,眼皮挣扎两下,最后还是屈从于本能,继续与周公幽会去了。    虽然长得是难看了点,但至少不闹,算是差强人意吧。荀玥心道。    将入夜,商队赶了一天路,舟车劳顿,草草吃过晚饭之后便各自寻了块干净地方休息去了。没过一会儿,神庙里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只剩向导伊玛依然坐在神殿中央,一个人望着神女像发呆。荀玥发现,自从进了神庙以后,伊玛向导似乎就变得格外沉默。    不过不管沉默还是活泼,话多还是话少,说白了,那都是属于别人的故事。荀玥无心窥探,打了个哈欠,拂了拂身下的空地,腾出块地方,把幼兽安顿好,自己才躺上去。回头再看,敬文星君已经睡熟了。    月明星稀,良人正鼾。    但荀玥睡得并不安稳。那些远古的回忆犹如洪水猛兽,每逢月明必会钻进荀玥梦里,把她仅有的一点点平静蚕食殆尽,露出里面的铮铮白骨,赤.裸裸摆在荀玥眼前,逼迫她一遍又一遍重温那些血肉模糊的场面,把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地撕扯开来。记忆分崩离析,豆大的汗珠顺着她额头滑进沙粒里。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蠕动,有些痒。荀玥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大团黑色的球状物正伏在她胸口,脑袋搭在荀玥下巴上,褐色的瞳孔里满满都是她的倒影,荀玥一眨眼,黑球正好伸出软软的舌头,在她脸颊上轻轻舔了一下。    啊啊啊……    神兽非礼人啦!    出于本能,荀玥一手撑起半个身子,另一只手一抬,二话不说就朝不安分的神兽抓去。神兽没有防备,被荀玥掐着颈子往旁边一甩,就以一个极其不雅的狗啃泥姿势重重摔在神殿地板上,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拥抱之余,还震起一圈沙。    荀玥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心里直犯嘀咕:奇怪,这只神兽似乎比昨天重了不少,吃太多了?    神兽委屈地揉了揉发痛的脑袋,发现主人并没有很关心自己是不是摔疼了之后,便又扑扇着翅膀往荀玥身边飞去。    荀玥起身打开庙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破旧的神庙,照在每一个熟睡的旅人身上……    ***    羌若国不算大,但因为是商路来往中的一个重要枢纽,平时也算热闹。尤其是出了白狮异闻之后,城中来往的人更多了不少,形形色色,来来往往,把小小的都城塞得满满当当。    此刻,荀玥和敬文两人正坐在一间茶棚中,头顶的草席刚好帮他们把头顶的日头挡去大半,但草席做不到严丝合缝,偶尔有一两道细碎日光从缝隙中漏下来,漏进荀玥的茶杯里。    敬文把杯子里的茶水饮去大半,评价道:“这里的茶水虽然比不上天上的灵茶清香,也不如中原的贡茶回味无穷,但也有自己独特的味道,仙子不要客气。”    不是用你的银子买的,你当然不客气。荀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着低头饮茶的一人一兽,心道,敬文也就算了,怎么一只刚出生的幼兽都能把茶水喝得如此文雅?    小小的幼兽坐在桌子边缘,用前爪捧着茶杯,正低头一口一口地慢慢唾饮,好像坐在这的不是头灵兽,而是个人似的。    可……他们不是来春游的啊……    “诶,仙子不必着急。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缘分不到时,就算搜遍全程,说不定连根狮子毛都看不到。”敬文星君优哉游哉道。    荀玥在心里对这番说辞敬谢不敏。    敬文话音刚落,随着一声轻喝,一位“假道士”款款向二人走来。他身上道袍破破烂烂,还开了好几个口子,那人却浑不在意。左手持一竹棍,棍子顶上用麻绳绑了块破布,上头写着八个大字:算命测字,五文一次。    假道士见了两人,山羊胡一撇,吆喝道:“算命测字嘞嘿,算姻缘测事业,改命解忧,小店全都接,五文钱一次,概不赊账。今天我看两位客官投缘,来一卦?”    两人很默契地无视了神棍的吆喝,敬文抬手招呼道:“掌柜的,再来壶茶。”    茶铺掌柜听了,脸上肥肉把眼睛挤成一条缝,笑眯眯地把茶水端上了桌,临了还没忘补上一句:“客官您慢用。”    假道士倒也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在荀玥旁边找了个空位,抬起手就想往茶壶把上伸,不料却被荀玥勘破了其中意图,伸手一拍,正好截胡。    假道士赔笑道:“姑娘火气不要这么大,我看你印堂发黑,面中带煞,想必最近要办之事进展不顺利,你这是命犯太岁,轻则诸事不顺,严重起来,是要把以后升官发财路都给堵了的!”    真神仙还没显灵,假神仙倒先信口雌黄起来。荀玥假装惊恐状,问道:“真的?那怎么办?”    假道士山羊胡一翘,故作深沉道:“这个……其实也不难,我这有一护身符,在相国寺开过光,可以金光护体的,虽然你看不见,但是只要日日佩戴,小鬼定然不敢缠你身,只要二十文,二十文换你今后平安顺遂,值不值?”    护身符是在一张黄纸上,用朱砂描的边,上头是不是鬼画符胜似鬼画符的图案,荀玥看过,虽然潦草些,但的确是能抵御低阶小鬼的篆文。这东西,放在身上没坏处,但也绝对顶不了他口中所夸那么大作用。    荀玥听罢,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道:“恩,是挺值的。”    假道士一听鱼儿上钩了,立刻殷勤道:“那姑娘买几张啊?”    荀玥幽幽道:“唉,别提了。就是因为值,在上一个算命先生售卖符纸时,我生生买了一沓。”趁没人注意,荀玥用藏在桌子下的手引仙气汇引,瞬间,手里便多出几十张与假道士所售篆符一模一样的符纸,整整齐齐摞成一摞,被荀玥摆上茶桌。    “喏,你看,我五十文一张买的,你只卖二十文,看来是我上当了。这样吧,我以十文一张的价格卖给你,赔进去的钱,全当我买个教训,你看如何?”荀玥道。    茶桌对面,敬文星君肩膀一耸一耸的,憋笑憋得辛苦。    “这……”神棍当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反碰瓷的,假道士话音拖长,不动声色用破旧道袍擦着板凳,从板凳这头擦到板凳那头。    终于挪到凳子边缘,恰巧有路人路过茶摊。假道士像是得了救星一般,连忙迎上前去,道:“客官你印堂发黑,面中带煞,想必最近要办之事进展不顺利。你这是命犯太岁,轻则诸事不顺,严重起来,是要把以后升官发财路都给堵了的!”    那人眉头紧锁,眼中嫌恶之意连藏都懒得藏,一把甩开被假道士拽着的那只胳膊,甩了甩衣袖,喝道:“起开!”    荀玥一看也乐了,熟人,孙泽。    假道士吃了闭门羹,面子上也挂不住,只好灰溜溜地把招牌一收,喃喃道:“今儿出门没算卦,诸事不顺啊诸事不顺,平安符卖不出去也就罢了,怎么连个对神兽现世感兴趣的人都没有?这一手消息怕是要砸在手里咯。”    他这一句话一出口,立刻引来三双眼睛的注目。    趁假道士没走远,荀玥又把人请了回来。    “听说你有神兽现世的一手消息?”荀玥问道。    “那是自然。”摸出二人的软肋,假道士又立刻装模作样摆起谱来。他先是拿起桌上茶壶倒了一杯,待饮尽,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这是有一手消息,绝对独家。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想得到什么东西,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假道士说完,余光瞟向还在喝水的黑团子幼兽,捋了捋山羊胡子,意味深长地一笑。    幼兽当即感受到什么,水也不喝了,缩着脖子往荀玥背后一靠,警惕地看着道士。    荀玥冷冷地扫了假道士一眼,往桌子上扔了一串铜钱:“五十文,不能更多了。”    “好嘞!”假道士收了钱,当即不再觊觎幼兽,笑眯眯道,“出城往南,顺着南山往上,有一条直通月女庙的小路,你们知道吧?有人看见,中天夜晚,那头白狮在庙中现出过原形。今晚便是中天,你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这城附近的月女庙不少,白狮怎么就单单认准了那家?是那家镀了金边还是里头有狮子爱吃的肉?”荀玥问道。    “当然是因为那间庙的信徒最多。常言道,心诚则灵,那间庙里的诚意最多,自然比金边和肉都有吸引力。我的消息就这些,去不去随你们。”假道士说完,揣起铜钱,摸了摸山羊胡,气定神闲地走了。边走还边摇着头叨念:“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煞气易结,煞气难解啊……”    荀玥目送他离开之后,把目光转向敬文星君:“你觉得,他话中有几分可信?”    “谁知道呢?”敬文星君品了口茶,说道,“反正我知道就算他话里只有一分可信,你也是要去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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