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郭靖黄蓉正是谈笑之时，忽听得甲板上传来争执之声。 黄蓉闻声便道：“莫不又是过儿去惹芙儿了吧。” 郭靖立刻笑黄蓉多心，道：“芙儿的性子你还不懂么，哪轮得着别人惹她？她不惹别人倒算好了。几个孩子间玩闹罢了，能有多大事？” 黄蓉听了，只哼了一声：“靖哥哥你不关心你女儿，我却是关心我女儿的，那我去看便好，你就待在这儿罢。” 郭靖哪能真待在屋里，只得向黄蓉投降：“唉，唉！蓉儿这是哪的话，什么你的我的，我当然是关心我们芙儿的……走走走，便就瞧瞧去。” 于是忙哄着她，和黄蓉一块去了甲板。 那边四个孩子原在吵闹，听到大人脚步，立刻住了嘴，忙不迭看向了他们，叫道：“爹爹妈妈！” “郭伯父郭伯母！” 黄蓉见女儿和杨过全身湿透，又担心又惊讶道：“芙儿？” 郭靖见状，则立刻皱了眉道：“芙儿，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郭芙原就不高兴郭靖不经同意就随意决定她婚事，此时又见他不分青红皂白，只是凶她，脾气也上来了，然而到底碍着郭靖那父亲的权威，只是低着头闷闷不语。 黄蓉倒是瞧出些许端倪来，打圆场道：“靖哥哥，我先带芙儿去换件衣服，剩下的事儿一会儿再说好不好？” 言罢便拉着郭芙道：“来，跟妈妈来。” 郭芙咬了咬唇，看了一眼郭靖，见他瞪着自己，忙收回了眼神，被黄蓉牵着去了房间。 待闩了门，黄蓉一边为郭芙换衣服，一边道：“芙儿，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给妈妈说说，妈妈给你出气去。” 郭芙闻言，听得黄蓉语中全是宠溺，眼圈便是一红，再按捺不住委屈，呜呜大哭起来。 黄蓉见女儿浑身湿漉漉的，此时又是号啕大哭，还没问清事情真相，心便软了一半，忙将她搂了怀中，不住道：“不哭了不哭了，与妈妈说说，是谁惹了我家芙儿，妈妈打也要打他出气一顿。” 郭芙听得母亲安慰，又联想到她先前说的话，心中又悲又恼，边哭边指责道：“爹爹妈妈都坏！” 黄蓉愣了愣，不解道：“爹爹妈妈怎么坏啦？” “爹爹妈妈要把我嫁给杨过那混帐，还不坏么？” 黄蓉闻言，恍然大悟，知道郭芙是听得了她与靖哥哥的谈话，当即解释道：“哪能呢，爹爹妈妈开玩笑呢。” 郭芙只哭道：“骗人！我可晓得爹爹说的是真的！” 黄蓉又气又好笑，倒不是气郭芙，而是难得气她的靖哥哥，然而很多事和郭芙说了她也不懂。她只能抱着郭芙，好声说道：“芙儿，好芙儿，你不是很聪明的吗？你想想，妈妈像是那种会随意指了你给别人的人吗？妈妈疼芙儿还来不及，怎么会早早将你嫁出去呢？” 郭芙倒不是不晓事的人，听到这里，哭声小了下去，道：“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得……” “你一定没有听完我与你爹爹的谈话，我可没答应他。”黄蓉说到这儿，低头凑到郭芙耳边，像是同她小时候玩闹一样，悄悄道，“你也知道，你爹爹有时就傻憨的，妈妈只是面上没有完全拒绝而已，心里却是不同意的。只唬了他将那事儿给揭过不谈罢了。” 郭芙被“傻憨”两次逗得笑出声来，但又憋了回去，只问:“真的么？” “妈妈几时骗你。” 郭芙眨眨眼，止了哭，声音却是哑哑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这不免又惹得黄蓉一阵心疼，忙将女儿的泪拭去泪，又拿帕子给她擦头发。 郭芙哭完了，心中郁气消散不少，机灵劲便上来了。她想了想，接口黄蓉先前所说道：“以前有没有骗我是忘了，但接下来倒是可以试试看妈妈到底会不会骗我了。” “嗯？什么意思？” “妈妈不是说要打了惹我生气的那人给我出气么？” 黄蓉一愣，随后噗嗤笑了出来，当即刮了刮郭芙的鼻子，叹道：“你呀！” 毕竟，归根结底，惹了郭芙生气的不正是郭靖么？ 见黄蓉不表态，郭芙追问道：“妈妈会打爹爹么？” 黄蓉想了想，见郭芙一脸认真，免不住又笑出了声，只道：“打，怎么不打，谁惹了我家的大小姐都不行……只是，芙儿难道就不心疼爹爹么？” 郭芙不吃这一套，只道：“妈妈别说这些虚的，芙儿不比爹爹重要么？” 黄蓉既是无奈，又是好笑，只答应了她：“好，晚上妈妈就打了他给你出气，但这之前，你别和别人说。只你看了就行，给你爹爹留些面子，好不好？” 郭芙点了点头，咧嘴笑了：“好。” 黄蓉见女儿喜笑颜开，便问道：“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黄蓉这才进入正题，道：“好，那你现在可以告诉妈妈刚才和杨过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为什么你们像是从海里游了一圈一样？” 郭芙道：“我们就是从海里游了一圈。” 当下便把杨过惹她生气，她却跳下海救了杨过一事给黄蓉说了。 黄蓉惊讶：“你确乎是没做错什么，既然救了他，他又为何和你争执？” 郭芙顿了顿，但道：“可不是我和他争执，是他和大小武争呢！” “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不很清楚，杨过那人就是莫名其妙喜欢生气。”郭芙说着，气头又上来了，她板着手指算道，“我救他一命他便同我生气，爹爹要去找他他也生气，大武给他渡气他也生气……” 黄蓉听到这，免不了一愣：“你说什么？” “大武给他渡气呗……难不成要我给他渡么？他们都是男孩子又怕什么？” 黄蓉闻言，忍不住笑了，却不敢笑得太明显，免得惹郭芙刨根问底，只道：“唉呀，这小子是难讨好，芙儿下次便不管他就好。” 郭芙年少不知，听得母亲一席话，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了。” 不过于她而言，这些事倒已经不重要了，她只蹭到黄蓉面前，一歪头，道：“那妈妈，什么时候到晚上去给芙儿消气呢？” 黄蓉见她话头重提，倒是无奈，想着女儿这一点倒是和靖哥哥一模一样，认定的事便是任她转怎么转移话题都扯不开去的，叹息：“唉，自然是快到晚上的，可在这之前你且卖个乖，给足你爹爹面子，别叫外人瞧了笑话去。” 郭芙见黄蓉反复强调，忍不住问：“杨过他们自然是外人，可大公公难道也是外人么？可以叫他来看么？” 黄蓉只哄她道：“大公公当然不是外人，可大公公是你爹爹师父，师父见徒儿被打得哇哇直叫，岂不难堪？” “这倒也是，”郭芙点头，“那便好吧，我乖一点就是了。毕竟……我又没做错什么是吧？” 黄蓉笑了：“是是是。” 郭芙被黄蓉三言两语哄好了，这才肯随母亲走出去，只是她一到郭靖面前就总忍不住地瞧，还忍不住边瞧边笑。 郭靖并未从那三个少年那里问出什么来，只叫了杨过去换衣服，看见郭芙走出来后这般瞧他，心里很是疑惑，但他在郭芙面前素来是严格模样，只问道：“衣服换好啦？” “嗯。” “那你倒和爹爹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郭芙本不情愿和他讲话，但一想着他晚上会被打心里就高兴，于是倒也乖顺地回答了，道：“杨过落水了，我救了他。” “哦？你倒说说过儿无缘无故怎么会落水？他落了水后又为何会与你们争执？” 郭芙哪怕愿意回答也回答不上来这两个问题，于是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道：“这我哪知道，你问他去呀。” 郭靖看她如此，不由气道：“成什么样子，你就这样和我说话？” 郭芙见自己又被父亲凶了，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只跑到了黄蓉身后。 黄蓉摸了摸女儿的头，随后微微一笑，凑到郭靖耳边低语了几句，郭靖听了爱妻所说，微微哑然，却露出了和郭芙一样的表情：“过儿哪是会因为这些事而生气的人？” 黄蓉见他父女两人皆是一般模样，便又是笑，倒不回答这个问题了，而是拉了郭靖到一边，轻声道：“靖哥哥，你还记得第一次遇到我爹爹的时候么？” 郭靖点点头，道：“自然记得的。” “那你记得我为了让爹爹解气，故意与你交手么？你那时有意让我来着的。” 郭靖笑道：“也记得，点点滴滴，又怎敢忘。” “那好，”黄蓉也笑，“今晚我们就如那年一样，在芙儿面前也演上一番可好？” 郭靖愣了愣，问道：“这又是为何呀？” 黄蓉道：“不为何，只是想念那段少年时光罢了，那时爹爹也在……现在他老人家虽不在身边，让芙儿做个见证也是好的。” 郭靖听她一说，倒没有深想，而回忆起年少时光的种种，就是他也忍不住翘了嘴角，将手笼在黄蓉肩上轻轻道：“依你，都依你……不过我看啊，你只又是想欺负我一回吧。” “那我欺负不得么？” 郭靖闻言，哪会否认，但说道：“我不就是为了给你欺负一辈子的么？” 只这一句话，将黄蓉惹得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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