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跳过来兴奋举起郭芙手的时候，郭芙还怔怔不能回神。 别误会，她倒不是激动的，全是吓的。 郭芙是个姑娘，又从不屑于使诈，此时意识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用了什么下三滥招数的时候，面具下的脸都红得可以滴出血来，眼眶也差点咕噜一下又红了起来。 杨过距离她近，在众人还不知道她神情难看的时候，就已经知晓她在想什么了，当下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对她道：“你别放在心上啊，你又不是故意的，本来就瞄得是他的膝弯，谁知他会躲？还躲得刚刚撞上……咳咳，那里？” 杨过和众英雄一样不相信郭芙是故意的，那时候情况紧急，霍都避得又快，谁能恰巧抓了时机故意中伤？ “你若真的心生愧疚，不防看看鲁帮主，他受的伤可比霍都重多了！” 虽然此时鲁有脚已经被丐帮弟子抬下救治了，郭芙没能瞧见，但杨过说的却是不错，霍都对鲁有脚下的是狠手，这一点从那坍败的桌子上就可以看出来，鲁有脚不仅受了重伤，便是脚骨都已经折断，显然是十分严重。 倒是郭芙出手时，已经筋疲力尽，加上她是女孩儿家，力气素来要弱于男人，最后一棒上的力气大大不如寻常……当然无论力气大小与否，打到那里杀伤力都是很大的…… 郭芙对于此些事情实在不敢再想，阻止杨过继续，闷声道：“别说了。” 霍都不是什么好人，郭芙自然不会同情他，但也绝对不会骄傲于打败他。她不齿霍都手段，却也自知自己武功不高于他，此时且不说自己是手段低劣还是误打误撞，赢得都不光明。当然了，比武之中总有意外，霍都自己没有防备，也不能全怪她。 总之，她知道也承认自己赢了，只是心情因为比武过程而有些烦闷。 江湖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比武之中若是一方扑地不起，便已经视站着的为胜者。 两人见霍都跪在地上，便不再防备，抛去那令人无语的过程罢，转过身就要离去。 哪知正是此时，异变顿生。 只听得霍都咬着牙齿低低吼道：“你们两个该死！” 折扇一挥，竟是从中射出几枚毒镖来。 本来在寻常，这暗器是断断射不中二人的，可惜霍都离他二人实在太近，暗器发射范围又广，加上杨郭二人背对着他没有防备，实在难以躲避。 郭芙自听得旁人惊呼、感受到背后凉意时，已经心底暗道不好。她没有黄蓉那般聪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躲避，因此在那一瞬间时，她心底无法遏制的一片空白，只知道随了本能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当即怕痛地皱起眉头咬牙，稍一侧身便一掌拍向杨过。 正就是这一侧身，一提手，郭芙在看到杨过的时候，因为极度惊愕，她的世界好像变慢了那么一点。 周围的一切因为转身而化为花白的模糊状，唯一可以确切看到的，是眼前同样提掌逐渐向她推出的杨过。 他的动作在郭芙眼底，竟是缓慢得清晰起来，只见他看她提掌推来时，面色也是一愣，随后嘴角逐渐翘起，直到大大地咧开，开心地露出了一个孩子似的满意笑容。 他就那样笑着凝视着郭芙，笑容近乎天真，眼睛如同黑夜里的星星，灼亮得让郭芙内心忽然产生一种叫她差点发抖的烫意。 两掌相遇，贴到彼此的时候可以感受一阵暖意，像电流窜过，自那手上直直穿过半个身子流入心底。 相互的推力产生，在那短短一瞬间，竟是同时把对方用力推开了毒镖的范围。 时间像是又恢复了原状一般。 未射中两人的毒镖被急得扑来的黄蓉扫开。 此时边上英雄这才能呼吸似的，安静一秒，猛地爆发叫骂声来：“你们未免太过卑鄙！” “自己输了，也好意思和小孩子计较吗？” 一时间，倒是都在指责霍都了。 霍都察觉受辱，脸色阴寒，见金轮国师一脸淡漠之中也有少许不悦，不由高声道：“这场比试，不过是我同他们纯属玩闹，诸位不要当真。我见他们年幼，让着他们便是，接下三场，还请你们尽早选出人来。” 众人闻言，不由得又是一阵叫骂：“你说正式就正式，说不是就不是？若非你先前忽然出手，我们会没确定这一比试么？现在输了，倒说不作数了，你当我们都是死的吗？” 一片嘈杂中，倒没几个人注意到郭芙这个当事人了。她一时间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无法辨析事情真假似的，呆呆被黄蓉拉着离开。 杨过在远处瞧见被黄蓉带走的郭芙，顿了顿，也不敢上前询问了。 而黄蓉见女儿一言不发，双指搭上她的脉，担忧道：“没事吗？” “妈，”被这么一说，郭芙才捂着头道，“我怎么觉得有点晕？” 黄蓉闻言，真是又气又担忧又好笑：“你啊，一时情绪大起大落，又用力过猛，心疲力竭，晕是正常的。” 说完便叫了侍女来送她回房，叮嘱道：“好好休息，别再掺和了。” 郭芙心情复杂，闭上眼，也没脸再留下来，乖乖靠着侍女姐姐离开。 其实仔细想想，真觉得有些丢人，赢得不高明也就算了，自己更是差点因为脱力而晕倒，这在座的哪一个英雄会像她一样？ 时隔四年，郭芙不由得再一次产生了一种“以后一定要好好练武”的想法。 想到这，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手。 刚一握紧，想到刚才和杨过手心相触时的场景，心忽然重重一跳，一股麻酥酥的感觉从脊椎上升至头顶。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脑子再次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时，自己又回到了梦里那个黑暗的空间，想来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睡过去了。 此时那个镜中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郭芙倒不觉得这个梦有多奇怪，她此时更奇怪于十多年来都没有这么躁动过的心，不由得呆呆地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又惊又怕地发问：“我这是怎么了？” 镜中人犹豫地开口：“嗯……动心了？” 郭芙急道：“我知道我心动了，可我是在问为什么会动得这么快啊。” “……可能，我们说的不是同一种心动，”镜中人无奈叹了口气，“抱歉，是我高估了我自己的情商。” 郭芙没能听明白她说得是什么意思，只当她是在认错。不禁联想起场上比赛，脸色忽然一阵白一阵红：“是你，刚才是你出手了对不对？你知道吗，若不是旁人不知道我是谁，我可真就丢人丢大发了！爹可说过，比武重要的是光明正大，怎么能尽使一些不入流的阴招呢？这样是不对的。” 镜中人眨了眨眼睛，随后眯眼一笑：“可是如果不那么做，你就输了呀。你又不会打狗棒法，杨过又不愿抢你风头，霍都出手又狠，你赢了才是奇怪吧？” 说完之后她问郭芙：“给你一个选择，你是选堂堂正正输了呢？还是选择不顾结果的赢呢？要知道，如果你输了的话，不仅给洪七公丢了面子，还会使你们在后两场陷入被动局面。” 郭芙听后，脸色忽然发白，顿了顿，随后头耷拉下来，闷闷道：“后者。” 镜中人愣了愣，不由得叹道：“……哇哦。” 居然不是意料中的答案呢，她还以为这姑娘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并开始辩驳自己呢。如今居然选了后者，该说她的确有一些自己的风范吗？ 见镜中人惊愕模样，郭芙的唇蠕了蠕，随后道：“你说得对，赢得虽不胜光彩，但至少赢了。我承认其中手段拙劣之处，若有人要诟病，便诟病于我罢，于各路英雄却是无关，其结果能让爹妈宽心便好。只怪我自己武义不精，怪不得旁人。” 镜中人闻言，不知道想到什么，看着郭芙这样说时眉间愁绪不消，不由得长叹气道：“真是奇怪，我竟然不如杨过那小子了解你了。看来我贸然出手的确不好，这是折辱了郭芙，也折辱了我自……你若难过，便让我稍稍弥补罢。之后金轮法师会按捺不住上场，你若肯相信我，我能替你打败他。” 郭芙奇怪地看了镜中人一眼，略有疑惑道：“你到底是谁？是我的梦么？却又不像。” 对于这个问题，镜中人只笑不语。 “罢了，想来这些神叨叨的事是断无法探究的，”郭芙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察觉到自己心情逐渐平复后，对镜中人道，“我既然来了，你那可以窥见未来的书还能借我看看吗？” “有何不可，你肯来探究，我才最欢喜不过呢。” 那人的话音刚落，郭芙面前便又出现了那一本书。 郭芙看到它的时候，眉头忍不住微微颤了颤。过了一会，才从华山上不好的记忆里抽出，将书取下。 还没翻开呢，镜中人忽然道：“唉……我虽也不喜欢乱插手你的事，但每日瞧着你和杨过进程缓慢的时候终是有些着急。以前也就罢了，考虑你还小，不知事，但方才你心忽然跳的那么快时，你难道不会疑惑么？” “自然疑惑，只是同杨过有什么关系？” “傻姑娘，你心跳的那样快时，想的是谁？” 郭芙闻言，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来那个笑得恣意的人了，与此同时，心又是怦然一跳。顿时明白过来镜中人的意思，但脸色却是沉了下来：“你不要胡说，只因那一瞬之意就妄自判断原因，未免太过唐突。何况他有两情相悦之人，我怎么可能会动不该有的心思？不过是当时他有心救我，我心中吃惊于彼此默契，有些感动有些惊讶罢了。” “两情相悦的未必是别人呀，你莫要听全真教的道士胡说八道，多自己想想往常相处的日子，”镜中人说到这，忍不住轻笑一声，语气上翘，好心情地哼唱道，“所谓是，好天良夜且追游，清风明月休辜负……” 郭芙听罢，微微蹙了蹙眉，不再理她。 郭芙同杨过不对付久了，只能说是互相伤害，怎么可能两情相悦？多半是镜中人胡说罢了。 想罢，只翻了书不再管其他事。 书中大多都是空白，只有中间偏前一点的一页纸上写了些字，这一页比起之前在华山上看到的，挪后不少。想来这书会随了时间的发展不断出现新的页数，而她只能看到很小部分的一些临近现有时间点的事。 郭芙倒是没有贪心到要把之后百年的未来都看完，能看一页便是一页呗。 想到这，注意力刚集中到书上，便看到这一页上那一行字写着：“杨过对小龙女道：‘……我要睡着了才能做梦，好梦到你，紧紧抱着你，让你做我媳妇……’” 还没看完，郭芙便猛地合上了书，面色发红，又羞又恼，将书丢给了镜中人道：“上面太多他人隐事……我，我还是不看了吧……” “嗯？” 书径直融入了镜中，镜中人接了过来，随手一翻，随后脸色显得颇为尴尬起来：“我倒是忘记小龙女要来了……唉，不，就是来了也没关系……上面很多的事情已经改变了，你不要全部相信这书啊！” 郭芙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于是倒也不忍着，冷冷笑了一声：“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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