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陈清白很快便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洛笙并不需要他的守护，她自己就能护得住自己。　　　　学校群里的讨论结果是，为了防止打击报复，新同学最好立马转学。　　实际上，洛笙没转学，不仅没转学，还混得特别好，卓秋铭没报复她不说，还孙子似的跟在洛笙身后，各种“老大”“老大”地喊着，俨然是洛笙的一条狗。　　学校错综复杂的势力也被洛笙来了个大一统，继卓秋铭之后，体育生孙耀宸、高三的苏千九都被洛笙挑了，三人都屁颠屁颠地跟在洛笙身后喊着人“老大”，高一新来的那波学生，现在也只认洛笙这个老大。　　才一周，洛笙就已经是他们附中的校霸了，而且不是校霸之一，而是唯一的校霸。　　　　微信上，一张照片在附中学生里疯传。　　照片里，洛笙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身后跟着卓秋铭、孙耀宸、苏千九。　　卓秋铭、孙耀宸、苏千九那可都是这一片横着走的大佬，但三位大佬此刻都屈居于洛笙一人之下。　　这三人有多拽有多横，就衬得洛笙更拽更横。　　偏偏她不仅拽、横，还美得惊人，照片里的她并未曾穿校服，只随意穿着一件圆领的T和一条破洞牛仔裤，踩着一双运动鞋，最学生不过的穿搭，说是简单朴素也不为过。　　但她五官精致立体又大气，皮肤白皙到毫无瑕疵，身材也好得吓人。　　所以，随便穿穿，就美得一塌糊涂。　　　　校花、校霸，不论哪一种都能让全校关注，但她将两者融为一体，那关注度简直惊人的。　　平日里各种无聊灌水的微信群，连日来全是在八卦洛笙的。　　她精致漂亮的面孔，她高挑的身材，她那绝不输任何大明星服装团队的衣品……　　她穿过的一万多的T，她佩戴的两百多万的机械表，她限量版的包……　　她干过的架，她挑翻过的学校，她手下牛逼轰轰的小弟……　　她高一一年被上海市所有名校劝退的记录，她差到可怕的成绩，她神秘又惊人的家境……　　有钱，有颜，有故事……　　所谓的风云人物，不外如是了。　　　　而这，只是个开始。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这区其他高中的学生，很快就领略到了附中的战斗力，附近的重点高中、职高、体校被打怂了，闻附中而色变。　　以往附中的优等生出门在外绝对属于被敲诈勒索的对象，现在你穿着附中的校服出门，别人绕着走。　　　　陈清白终于明白洛笙那句“以后，再碰到这种事，报我的名字就是了”是什么意思。　　洛笙俨然就是这四九城里的小霸王，你只要认识洛笙，这一带横着走，没人敢招你。　　　　**　　　　“最新出炉的一姐照片，我们学校摄影社刚拍到的，照片里一姐美到炸，两位，有需要的么，作业给我抄一星期送照片哦。”　　学校食堂，陆渭城刷着手机，抬头问起身旁和对面的两位。　　短短一个月，陆渭城已经不再直呼洛笙全名了，而是以“一姐”代之，因为洛笙，俨然就是他们附中一姐。　　陈清白神色清淡地吃着饭，不理会。　　夏延很是感兴趣，道：“给我一份，反正作业你不是抄我的就是抄大白的。”　　陆渭城谄笑：“好勒，客官，已发送，微信上查收。”　　发完，又眼巴巴地看向陈清白：“大白，不要来一张，这照片拍得特别好，一姐又帅又美，可以对着照片……嘿嘿……那啥……”　　说完，朝着陈清白挤了挤眼睛，意思很明显，“你懂的”，暧昧之色溢于言表。　　　　陈清白眼底染过几许不悦。　　夏延环视一周，确定没人听到，长舒一口气，他提醒道：“你注意点，要是这事儿传到一姐耳朵里，你得在医院躺一个星期。”　　陆渭城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他有些讪讪：“我知道，这不是打趣一下咱大白嘛！”　　旋即，认认真真盯着陈清白，好奇问道：“大白，你长得这么高贵禁欲，用个小说里的比喻，跟个天山山顶那抔雪似的，干净圣洁、晶莹无害，所以，能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清白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峰，陆渭城这色胚正儿八经问的问题都不是好问题，更何况是冒昧之下问的，他冷冰冰回道：“不能。”　　陆渭城却不管这样的拒绝，他跟微信里那些八卦女似的，八卦魂熊熊燃烧：“你撸过吗？”　　　　夏延“噗”的一声，口里的米饭全喷了。　　他跟着望向陈清白，陈清白是他长这么大唯一一个第一眼见到就惊为天人的人，而且这个人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陈清白无疑长得极好，面目白皙，五官精致，个高腿长，最难能可贵的是，才十六七，男孩子中二幼稚的年纪，陈清白却一派高贵清雅、不惹尘埃的气场。　　这样的人，你就算说他的神仙也不为过。　　夏延实在想象不出不食人间烟火的陈清白和他们一起青春期躁动、缩在被窝里弄脏内裤的场景。　　陈清白，大约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吧！　　　　陈清白表情淡淡，声音清冷：“想挨揍吗？”　　陆渭城满脸不以为意，他搂着陈清白的肩膀，哈哈大笑：“你这样每天只知道看书的学霸，体能一看就很差，真动起手来，我分分钟完虐你。”　　从小练散打和武术的陈清白一把把那只搭在他肩膀的手打开。　　心道，真要下狠手揍的话，少说住院一个月。　　但他不喜欢打架，碰到这种事儿都是能躲就躲的，所以武力值一直被低估，随便一个小混混，就敢带几个人来围殴他。　　就连陆渭城，竟也觉得能打得过他。　　　　陆渭城丝毫不觉得自己正在拔虎须，他拿起手机，笑呵呵地说：“照片也给你发一份，以备不时之需，嘿嘿。”　　话音刚落，“叮叮”两声，陈清白微信直接弹出消息。　　陈清白不打算看的，却仍是止不住指纹解锁了手机，看向那张照片。　　　　照片里，洛笙双手环胸靠在一辆黑色路虎上。　　路虎这样的越野车，底盘高，线条简洁粗犷，充满野性神秘气息，妥妥的直男专用车。　　而洛笙，冷着一张绝美小脸靠在路虎上。　　身上机车皮衣、黑色牛仔裤、马丁靴无不帅到发指。　　　　女神的脸，女王的气场。　　冷冷一站，睥睨天下，藐视众生。　　陈清白呼吸微乱，喉结滚动，竟咽了口口水。　　这世上怎么有女孩子是这样的，如此热烈张扬、嚣张跋扈，偏偏还长了一张女神的完美脸孔。　　于是，一面顶礼膜拜，一面暗暗亵渎。　　于是，不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原谅的。　　　　陆渭城还在一旁做着解说：“一姐的车，是路虎哦，脑补一下一姐拿着皮鞭从路虎或者悍马上走下来的场景，那气场，那大长腿，我直接跪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现实版的女王，我感觉任何男人在一姐面前都会变成抖M。”　　夏延也看到了那张照片，认出了那辆路虎，他叹了口气：“同样十六岁，人开的是路虎，戴的是百达翡丽，我却只能埋头苦读，和全北京的天才们竞争名校资格。而且，说真的，我感觉我一辈子都赚不到一辆路虎。”　　陆渭城安慰道：“好好念书，上清北，以后路虎是赚的到的，就是舍不舍得买，毕竟，还得买房养老婆孩子，而北京房价，只会猛涨，绝不会下跌。”　　夏延垂头丧气地道：“这年头，就算清北出来，也不见得能在北京买套房。”　　陆渭城点头：“没有原生家庭的支持，要在北京买房，真的要混得特别好，三十岁年入百万的那种。”　　旋即，又踹了夏延一脚：“你好歹也算是个二代，在我和大白面前装什么穷。”　　夏延苦笑着回：“中产吧，我爸妈也不过是给人打工的普通高管，和一姐这种没法比。”　　陆渭城无所谓地笑笑：“确实，一姐才是真的壕无人性。”　　　　聊着聊着，陆渭城又想到了什么，望向陈清白：“听说苏晓晓在追你。”　　陈清白见话题转到自己，慢慢把口里的饭菜咽下，这才道：“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对于追自己的女孩子，陈清白基本没什么印象，但对苏晓晓，却印象颇深，事实上，他对那个夹竹桃开得如火如荼的夜晚记忆无比清晰，他甚至可以复述每一个最细微不过的细节。　　陆渭城想到陈清白衣着普通，还一直干着的兼职，估摸着他家境一般，于是，良心建议道：“如果合适的话，你就别继续观望了，苏晓晓长得好，家教好，而且，家境不差，娶到她，你最起码少奋斗二十年。”　　顿了顿，又笑谑说：“当然啦，娶一姐的话一辈子都不用奋斗了，大白，你颜值高，去泡一姐吧，我看好你！”　　　　夏延“噗”，又喷了一口米饭，他连忙拿了纸巾擦了擦嘴，惊恐道：“泡一姐？！陆渭城你够了啊，你这是想让咱大白用生命采花。”　　原本打算用生命采花的陈清白：“……”　　　　陆渭城坏坏地笑了一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洛笙的照片，笑眯眯道：“我觉得一姐和咱大白很有夫妻相。”　　夏延白了陆渭城一眼：“夫是一姐、妻是大白吧！”　　陆渭城：“……”　　竟无言以对。　　陈清白：“……”　　你们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还有，别叫我大白。　　　　夏延却接着慷慨陈词：“再说，陆渭城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追一姐的男生是什么个下场，一个个的，都被卓秋铭等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按照他们那帮人的话说，‘追咱老大，也不看看自己长成啥样’。”　　接着，叹道：“一姐这种，虽是校花，但也就可以远观，不可亵玩，真娶她，根本没戏，你得入赘，入赘就算了，她有钱还能打，她一个不爽，家暴你，你绝对哭诉无门。”　　陆渭城：“……”　　陈清白：“……”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夏延望着陈清白，一脸护犊子的眼神：“大白，你这么单纯，整天只知道读书，可别听陆渭城瞎忽悠去泡一姐，好生生地去，残了回来，真要谈恋爱，苏晓晓那种就很好了，温柔可爱，娇小迷人。泡一姐，得，那是去送人头！”　　单纯的陈清白：“……”　　我就是成绩好了点，不爱说话了点，为什么在你们眼里的人设这么奇怪。　　　　夏延则又狠狠剜了陆渭城一眼：“大白蠢萌蠢萌的，你别怂恿他去干这种蠢事，出事了怎么办。”　　蠢萌的陈清白：“……”　　已经懒得解释，反正解释你们也不信。　　陆渭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我就说着玩。”　　夏延道：“说着玩也不行，万一大白真上心了，那他这辈子就完蛋了。”　　陆渭城想了想那个武力值和颜值同时在线的一姐，认认真真地对陈清白说：“我真的是说着玩的，千万别听我瞎忽悠，去送命。”　　陈清白本想说，洛笙不是这样的人。　　但他俩非亲非故。　　他这样维护，这两位绝对会想歪。　　而他那点刚刚萌芽的小心思，在这个月里，早已经被他亲自扼杀在摇篮里，他表情淡然：“知道，我有分寸的。”　　陆渭城这才放下心来，生怕自己一句话，引发了一桩惨案。　　　　三人聊完天，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回教室自习。　　附中教学楼后，银杏树枝繁叶茂，凉风袭来，枝叶婆娑。　　有橙黄的树叶被风吹落，陈清白张开手心，信手接住。　　　　他抬起头仰望古老银杏树繁盛冠盖，透过树叶罅隙看那仍然热烈却已经不再炽热的太阳。　　这一年的夏天，就这么悄悄过去了。　　除了在他心底埋下一个小秘密，什么都没发生。　　属于他的故事，还未曾开始，便已然结束。　　　　“大白，快点。”　　教学楼的后门处，陆渭城和夏延见到落在身后的陈清白，停下脚步，回头催促。　　“马上。”陈清白回神，应道，小跑着跟了过去。　　　　这时候的陈清白，完全没想到，那个只存在传说中的女孩，会闯入他的生活，而且闯得那样悍然直接、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