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曲收拾收拾，洗了个澡，睡觉了。 他并没有把上神的话放在心上，早起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兴致勃勃去蓬莱岛探险了，刚开始他还稍稍忐忑，觉得上神这样高的辈分搞不好会看不惯她这种小辈成天捉鱼遛鸟，结果一晃两月，蓬莱岛安静如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还管他做什么！好好玩吧！ 武曲迅速和本地黑熊精结成同盟共同对抗全岛蜂窝，又和桃花精拜了把子共同发展酿酒事业，没事还可以到狸猫精那里蹭蹭饭，共同钻研烤鱼技术，日子万分惬意。 转眼，便到了年关。 小竹林里，黑熊精把蜂蜜分盒装起来，对武曲道：“马上要年关了，年要四处作乱了，你回去记得关好门，以免年窜到你屋里去偷你的食物吃。” 黑熊精虽然已经可以化人形，但他更喜欢兽形，所以一直保持黑熊的模样。 武曲：“了解了解。”她弯腰抱起一盒战利品，“好了，我先回去了！今天要过年，我要早点睡！” 黑熊精赶忙道：“哎，哎，你最近别乱跑啊，过年头几天，上神喜欢四处逛逛，要是碰见上神了，你会被他踹到海里去的，鲨鱼精会吃掉你的。” 武曲不以为然：“我离上神那——么远，他怎么可能遇上我？不会的不会的！” 黑熊精又道：“反正你小心点啦，明天开始我们各族都要给上神上供了。” 武曲纳闷：“……上供？” 黑熊精点头：“如果我们每年按时上供，上神就不会把我们赶出蓬莱岛。” 武曲：“……蓬莱岛是他一个人的吗？” 黑熊精：“不是，从海上漂来的。” 武曲：“……”恁的霸道。 武曲和黑熊精告别，回了小木屋，把蜂蜜藏在床底下，这才打水洗漱。 为了第二天能有好的精神劲儿玩耍，她要早早睡觉啊！ 明月渐高，小木屋中一片漆黑，一只大手缓缓推开了门，走进屋内，木屐鞋慢慢靠近内室，银月透过门缝打在床上，照亮了床上翻着肚皮睡得流拉哈喇子的少年身上。 这亮光太刺眼，武曲嘤咛一声，似醒非醒睁开眼，就见床边一双金色的瞳仁直直盯着她。 “……”她懵了一瞬，然而来人却抬手，手中长刀反射着寒光，径直砍下！ 轰—— 小木屋轰然坍塌成碎块，武曲连滚带爬光着脚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喊道：“上神！上神！你这是干嘛啊！” 废墟上的人甩了甩手，不紧不慢走过来，金色的眸子淡淡望着她：“我说过，每年最后一天。” 武曲：“……”原来是每年最后一天要宰了她啊啊啊啊！ 她哀嚎：“可是现在是晚上！是晚上啊！咱们能不能白天再做这种事情！”让她也有个准备！！！ 倏地一道黑影飞到上方，武曲下意识抬头，却被一脚踹飞，径直飞出了小树林。 武曲正犹豫要不要顺势躺在地上装死，却见上神已经再次挥起刀了。 ……还是不装了！ 她一溜烟狂奔，但上神比她更快！转眼间就到了跟前，一刀砍了下来！ “哇啊啊啊啊啊————” 惨叫惊鸟，让蓬莱岛的动物们都裹紧了小棉被瑟瑟发抖。 太阳升起又落下，转眼又是半夜。 林中一人甩掉刀上的血，不紧不慢转身往外走，等他走远了，几个脑袋才噗哧噗哧从草丛中冒出头，脑袋最大的那个把地上趴着的血人偷偷摸摸拖进了草丛里。 几个精怪围着血人，面面相觑。 片刻，那血人忽然睁开眼，惊恐地看着黑熊精：“好恐怖，那个上神是魔鬼！” 黑熊精便和其他精怪一起帮她包扎：“你为什么招惹上神？不都跟你说了上神过年会四处走走么？” 武曲：“我没有！他突然跑进我屋里砍我，你看看，我浑身上下连块好肉都没有了！” 梧桐精疑惑地问：“是不是因为你没有给上神上供啊？” 武曲：“……” 这么一想，“每年最后一天”还可以这样理解——“每年最后一天记得上供啊”。 “呜呜呜呜——”武曲趴在地上哭，“我命太苦了。” 黑熊精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苦，不上供以后会更苦。” 武曲：“……” 等黑熊精和香菜精将她浑身上下都包扎好后，她杵了根竹竿去找狸猫精。 狸猫精住在上神院子外，此时正在做饭，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浑身绑着绷带只露出眼睛的人蹦蹦跳跳过来，她欠身：“大人，昨晚过得可还好？” 武曲靠着门：“狸狸姐姐，我想打听一下……” 狸猫精摇头：“我是猫猫。” 上神手下的狸猫精，全都长得一模一样。 “……猫猫姐姐，我想问一下。”他无声道，“上神叫什么名字啊？” 狸猫精想了想，找了个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武曲摸着下巴，看了一眼，又问狸猫精：“你知不知道他昨天晚上为什么要打我啊？” 狸猫精道：“上神不仅昨天打你，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打你。” “……”武曲立马可怜巴巴冲她眨巴眨巴眼睛，“姐姐，我有没有办法讨好上神让他不要打我呢？” 狸猫精想了想：“要不……上供吧。” “……” 上神有点霸道啊…… ~ 狸猫精给武曲写的两个字是“风止”，武曲恍然，上神原来叫风止啊。 可她怎么觉得上神更适合叫疯子呢。 武曲打了一箩筐鱼，趁着上神不在，偷偷摸摸潜入他的院子，把鱼一条一条摆在他的庭院中，因此风止一回来，老远就闻见一股鱼腥味，一进门，就瞧见庭院里整整齐齐摆了一排排鱼。 “……”风止抱胸，狸猫精立刻有眼色的上前：“上神。” 风止淡淡扫了那些鱼一眼，狸猫精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怯怯地道：“也许是大人她……我马上收拾。” 风止道：“不用，她不是喜欢吃鱼？你去守着她吃。” 说完他不紧不慢绕开这些鱼进了屋。 于是乎—— 武曲：“……” 她站在房门口，看着狸猫精将一筐鱼放在地上，万分不解。 “猫猫姐姐，这些是我送给上神的啊，你为什么拿回来？” 狸猫精：“我不是猫猫，我是狸狸，另外，上神说要让我看着大人你吃完。大人 ，请吧。” 武曲有点懵：“他为什么要把我上供的鱼还回来？难道他不喜欢吃鱼？” 狸猫精犹豫了一下：“我只伺候过上神吃水果。” “他不吃鱼么？”鱼那么好吃！ 狸猫精蹙了蹙眉：“没见过上神吃肉。” ……好么，原来是个吃素的。 “那鱼我可以找黑熊精来一起吃么？” 狸猫精：“……大人，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无数个姐妹要照顾。” 武曲望着那一筐鱼，眼泪珠子掉了下来。 狸猫精：“大人？” “不。”武曲笑着摇头，“这是开心的眼泪，喜悦的眼泪，丰收的眼泪。” …… “呜呜呜呜呜——我命好苦！” 武曲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双腿乱踢。 黑熊精默默道：“你在这儿哭，上神会听见的。” “他到底要吃什么啊？”武曲坐起身，“我上供鱼，让我自己吃了，害我现在一看见鱼就想吐；他要吃水果，我就送水果给他，结果现在我一出门他就用水果砸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上供保身而已！” 黑熊精默默想，莫非……上神讨厌武曲到连她上供的东西都不愿意吃？ 它用熊掌拍拍武曲的肩膀：“年关保重。” 武曲一顿，又要崩溃了，不知不觉竟然又要年关了！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快！ “你们都上供些什么啊？” 黑熊精：“蜂蜜咯。” 梧桐精：“树皮咯，有时候把摘的蘑菇交过去，偶尔摘到蘑菇精，就一起送了。” 桃花精：“酒咯，上神很爱喝酒的。” “……”武曲又呜呜哭起来，“天要亡我！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七哥九弟！逢年过节要记得给我烧香啊！要烤鱼味的！” 黑熊精道：“冷静点武曲，你是神仙，上神不会杀你的，最多打你。” “……你知不知道上神打人很痛的啊，去年给我砍的伤，我两个月才好。” “那是当然。”黑熊精自豪地道，“上神乃上古时候的传说人物，砍的妖魔鬼怪有这个数！而且上神资历深厚，连天庭众神都不用放在眼里，上神好厉害！狐狸能当成这样，委实天地间第一只！” 武曲：“……”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她眨眨眼睛，“你说上神是狐狸？” “对啊。”黑熊精点头，“上神乃开天辟地第一只九尾狐，九尾的哦，你看我的尾巴，只有一根。上神就是上神，连尾巴数量都打遍天下无敌手。” 武曲摸着下巴：“话说狐狸会吃什么啊？” 黑熊精想了想：“大概是，兔子吧。” 武曲看向旁边的白兔精，双眼发亮。 “嘤嘤嘤——”白兔精哭了起来，“爹！武曲欺负我！” “不！我只是想说要不要把你上供！” “呜哇——爹！武曲要把我上供！” 背后的树叶突然动了动，一个比黑熊精还高一个脑袋且浑身肌肉饱满的壮汉兔精走了出来，凶神恶煞地抖了抖胸肌：“是谁要上供我家女儿的？” 武曲：“……” …… 武曲鼻青脸肿回了小木屋，换了身干净衣服，扛起长桌重新出门了。 风止这个神，吃素归吃素，生活作风一点也不素，每晚笙歌燕舞到天亮，喝个半醉又一觉睡到下午才起来，武曲中午来到他的小院，将长桌放在庭院中央，摆上香炉和鲜花，又咬住一颗苹果爬上去躺着。 于是等风止睡眼惺忪地起床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桌上焚香缕缕，香炉中插了三根贡香，一个少年带着花环躺在桌上，嘴巴还咬着一颗苹果。 “……”风止面无表情拢了拢垮到肩下的衣襟，扭头对狸猫精道，“扔到海里去。” 武曲：“……” …… “呜呜呜呜——我命好苦！” 黑熊精打了个哈欠，看着地上撒泼打滚嚎啕的武曲，疲倦地道：“上神好像不喜欢你啊，你别讨好他了，还是赶紧想办法吧，年关你得挨打了啊。” 武曲捂着被鲨鱼咬了一口的屁股，泪眼汪汪：“我能怎么办？他是上神，我又打不过他！” “你也是神仙，你就想办法打过他嘛。”黑熊精又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睡了，你早点睡吧。” 想办法打过他？ 武曲想了想，又抱着树嚎啕——想多了！再怎么想办法都是打不过的！ 如果说上神和玉帝的差距是海平面到海底的距离，那武曲觉得，上神和她的差距，大约是海平面到海底再到海平面再到海底再——总之，无数个海平面到海底的距离，就是她和上神的实力差距。 于是武曲赶紧把小木屋周围都设置了陷阱，只要上神被陷阱困住，她总能跑得远一点的！ 少被砍几刀也是进步啊！ 武曲把小木屋周围都布置好陷阱后，忽然闻到一股烤鱼的香味。 她不争气的想，尽管年初除了一筐鱼之后得了恐鱼症，然而现在闻到烤鱼的香味，她还是会怀念烤鱼那外脆里软的口感啊。 武曲循着香味走过去，就瞧见林中池子边的火堆上正烤着鱼，调料就放在旁边，混合了烤鱼的香气一起飘来。 好香！ 武曲咽了咽口水，左看看右看看，问道：“喂！哪位俊俏的哥哥或是美貌的姐姐烤的鱼啊？” 没人回答。 武曲快步跑到火堆边，又左看看右看看：“喂！可不可以让我尝一口啊？” 还是无人回应。 他只好蹲在火堆边等着。 忽然，这鱼莫名变得更香了，油顺着滴落到火堆里，炸开美妙的香味，她仿佛已经想象到鲜嫩的鱼肉入口时，第一口咬破鱼皮的酥脆以及鲜嫩多汁的鱼肉在舌尖弥漫开香料以及肉味的美妙。 武曲泪眼汪汪：“我就吃一口，会捉更多鱼补偿的！” 她伸手撕下一片鱼肉，这鱼烤得比她好太多，香料全都堆在肉间却没有破坏肉质的口感，烤脆的皮和柔软的肉，每一口都美味异常。 武曲正吃得香，没注意到背后已经有人冲她挥起了刀—— 轰—— 山林间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精怪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双手合十。 保重，武曲。 很快，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第二十年。 黑熊精站在溪边，看着池边洗衣服的青年：“今晚要不要去打鸡吃啊？” 那青年转过头，黑发用一根细带扎在脑后，肤白如玉，在阳光下泛着盈润的光辉，桃花眼昳丽柔美，眉间却隐隐有男二的爽朗之气，她摇头：“不去，你去吧，捉了我帮你烤。” 黑熊精纳闷：“那你要做什么？” 武曲起身叉腰，颇有些得意地道：“我最近，有一个大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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