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因明日就要出征,见琛一早便推搡着宇文护,让他离开。至于那杨坚与曼陀,她不知他们是何时离开。 当佳人殿又重归安宁时,荼白再一次出现。见琛似认定他会再次出现般,一直坐于椅上所等。 荼白晃悠着手中一墨玉,向她走来。 “公主还未就寝。” “我在等你。” 荼白笑了笑,将他手中的墨玉扔至见琛身前,自己也坐于一旁椅上。 “公主的玉,还是别轻易送人的好,尤其是敌国的王爷。” 见琛拿起这玉,确实是她曾赠于宇文邕的墨玉。 “荼白,这皇宫你来去自由,如今就连这玉都可随意拿来了?宇文觉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什么?公主你在说一遍,没听太清。” 荼白一边将桌上的糕点扔进口中,一边看着见琛方向,笑着。那眼中是一份嘲弄。 见琛站起了身,直直向他走来。一双眼中写满了严肃之意。 “荼白,宇文觉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一手将你培养起来的父皇。” “公主,你都说了是皇上将我一手培养起来,我又为什么要背叛他呢。” 看着荼白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见琛扯下他手中的糕点,扔至地上,大声斥道。 “你到底是受了谁指使!” 荼白叹了口气,便从椅上跳下。“公主就那么想知道吗?不怕这后面的答案让你崩溃?” “你只管说,正是因为我不信你会背叛父皇,才会在你面前亲自质问!” 荼白似受宠若惊般睁大了双眼。“哎呦,难得公主这么信任我。” 说着,他便拉着见琛将她扶至椅上。他则立在见琛面前,一改之前嬉笑模样。 “公主,你可知皇上从未想过与北周谈和,太子来北周就是为了深入内部,与陈朝里应外合。只不过因出了一些意外,延缓了计划而已。” “你说的意外……可是我。” “是啊,谁能想到北周竟然选择了一位公主来当质子。所以,皇上只能想方设法让太子留下,正碰皇上染病期间,皇后便想出如此之招,让北周皇帝以为可以掌控整个陈朝局势,并把皇上的玉佩给了他以保信任。” “可是谁能想到,自家的公主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拆台,无奈下皇上甚至还书信于公主,便是为了让公主回国,谁能想到公主竟无动于衷。” “皇后心疼您才悄悄为您又书信一封。如今啊只能让我来,一是明着与这北周皇帝联合,一是找机会带你离开。” 见琛猛得站起身来,什么谈和,什么殡天以后回国成亲,都是为了不让自己去破坏这一场棋局罢了。 “原来,我一直以为和宇文觉图谋要害陈朝之人,竟然……就是父皇和母后自己!” 荼白咧了咧嘴,看着见琛摊了摊手。“我说过了,真相不会是你想听的。离间独孤府与宇文觉一事,是太子所为,这只是整个棋局的开端而已。” “公主,想做北周的太师夫人这一念头,你还是打消吧,到时候北周陈朝兵戎相见时,为难的是你。你已经破坏了皇上的计划,还是不要一意孤行的好。” “奥,还有,我如今可是陈蒨之人,公主可别说漏了嘴,毕竟北周皇帝,一直以为与他谋划之人是陈蒨。” 见琛暗沉着眸,冰冷的语气向荼白而道。 “出去。” 荼白看了眼见琛,端起一旁桌上的糕点而问。“公主可后悔?离开陈朝。”话毕,他并不曾听见琛的回答,便已经离开。 荼白走后,见琛无力地坐于椅上。如今她不能帮助陈朝伤害北周,因为宇文护还在。可她也不能为了宇文护处处与陈朝作对,这是不孝。 见琛越想越乱,坐于椅上怎么也想不到解决之策。直到天已微微亮了,她才有了一丝困意。 “公主。” 青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见琛起身,急忙将门打开。青鸾依旧一袭红衣,手持长剑。眼中是一份坚定与欣喜。英气十足的站在她面前。 曾经的青鸾,又回来了。 “哥舒没事了吧。” “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今被太师派去驻守长安边郊,听太师说有人想陷害公主,我急忙就过来了。” 见琛看着青鸾笑了笑,可青鸾却将一盒子放入见琛手中。 见琛好奇地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两样东西,一是信件,一是放入盒中的蜜饯。 “太师临走前给的,让公主每日拆开一封吃一粒,等公主拆完了信,吃完了蜜饯,太师便会归来。” 见琛笑着,抱着这盒子睡于榻上,将这盒子视若珍宝般,搂在怀中。 “青鸾……这辈子,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如此对我了。” “那公主就快些嫁给太师吧。” 见琛不再言语,而是沉沉睡去,青鸾则慢慢退出了房门。 刀剑碰撞的声音,惊醒了见琛。她急忙起身,推开房门时,却不曾想一把利剑便直直向她刺来。 青鸾快步上前,挡住了距离见琛极近的剑。 见琛看着面前一袭朝服的杨坚,一双眼尽显恨意,可却无一丝杀意。她轻轻拍了拍青鸾,示意她放下手中之剑。 “杨世子,这是皇宫,在此地杀我,你会怎样?你们杨家会怎样?你可想过。” 杨坚立于见琛面前,呼吸似有些急促着。可渐渐,他眼中的理智让他放松了持剑之手。 “陈见琛,我只问你一句。我跟你有何深仇大恨?你竟如此陷害我。” 见琛失笑,一步步走向杨坚。她拽起他持剑的手,将那把剑架至自己脖间。 “杨坚,这件事与我无关。如果你不信,你可以现在杀了我。等你找到真相,我要你在我坟前磕头认错。” 杨坚的手微微抖了抖,见琛知道他不会动手,如今的他只是失去了理智,忘记了他的身份。 “杨坚!” 宇文邕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明明只有几日不见,可他如今却尽显憔悴之意。 “把剑放下,这件事与见琛无关。她想害你,又怎会将地点选在她的殿中。你我都知道这件事谁是主谋,又何必如此,臣终是臣,而他是皇。” 杨坚僵着身子,终还是扔下手中之剑,他转过身看向宇文邕,失笑。 “是,我不能去找皇上,所以只能将气撒在这个女人身上。可我拥护的皇帝,就因为一句莫须有的谣言,做出如此之事。可就是因为他是皇上,没有人敢查清真相,没有人敢违背他,我们就必须受着吗!” 杨坚上前紧紧拽着宇文邕的衣襟而道。 “宇文邕,我问你,这样的皇,我又为何要愚忠!” 见琛冷着眼看向已经被冲动占据一切的杨坚,这件事在她眼中,他杨坚虽失去了曼陀和一些名声,可他却得到了宇文邕今生都无法得到之人。 见琛看向面色有一丝苍白,可眼中却异常理智的宇文邕,缓缓而道。 “杨坚,你只不过失去了一个本想离开你的女人,你如今也只是再为你被人摆布,任人宰割的局面而不甘罢了。” “再怎么样,你也得到了伽罗,我知道你对她有那份心思,可如果你还要在宫中闹下去,我不介意让皇上知道这件事。” 杨坚松开了宇文邕,见琛的话似将他的理智一点点从冲动中拉回。他心中的那份不甘,屈辱,更是让他忘记了一些事的利害之处。 他晃了晃脑袋,重新看向见琛。这个女子的心思比他所想的更细。他似想通了般,并未再多言一句,转身而走。 杨坚走后,宇文邕本想跟上,可见琛的话却让他立在了原地。 “宇文邕,如今还不能惹出事端。伽罗的事,不要操之过急。” 宇文邕并未回头,他微微低下了眸,声音有一丝暗哑。 “见琛,你觉得伽罗会如何选择?嫁给杨坚,还是与我私奔。” “伽罗跟你不一样,你别忘了她还有一个独孤府做后盾,有疼她的父亲,有护她的兄弟姊妹。你可以带着她一走了之没错,可就代表着,她要与家人相隔。” “她或许会跟你离开,可你确保,你能给她更多的爱护包容,用来弥补她对家人的遗憾和亏欠?如果不能,就不要擅作主张。” 宇文邕回头,他笑着看着见琛,反问道。 “阿护哥可给了你那份,足矣弥补对家人亏欠的爱意?” 见琛微楞,因他的话有一丝失神,片刻后,她扬起了一抹笑。 “宇文邕,家人不是如此轻易便可割舍的。如果她当真如此做了,便是放弃了一切选择你。” 宇文邕沉下了眸,他认同见琛所说,伽罗与他不同,他可以一走了之,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人会记挂他。可伽罗……又凭什么要为了他放弃她本拥有的亲情。 “见琛,你后悔吗?后悔离开陈朝。” 见琛摇了摇头,所有人都在问她可曾后悔,这个答案从她踏入长安时,便已经揭晓。 “我只后悔,没有更早些认识宇文护。” 夜,见琛坐于石凳之上,拆开了盒中第一封信件,信中却只有一句话。 “初相识,卿如温酒,醉了吾心。” “原来太师也会写情诗啊。” 青鸾在身后突然的出声,让见琛急忙将信件放下。面色微微红了。而青鸾却似无所谓般继续调笑着。 “公主害羞了?太师不会从没有亲口对你说过这些话吧。” 见琛笑着将信件重新放入盒中,取出那蜜饯细细尝着。 “哥舒呢?你可决定要嫁给他?” “嫁啊,为什么不嫁,如今敢娶我的人,不多了,他算一个。” 见青鸾如此肆意果断的回答,见琛心中是一份羡慕,什么时候她才可以如她般如此果断的回答,她会嫁给他。 “如果宇文护不是北周太师,我也不是南陈公主,或许我也会如你这般果断。” “公主说什么呢,一纸婚约,你便能与太师相守白头。如此简单有何犹豫,我看啊,说到底还是公主不愿。” “不是不愿,是我还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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