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森尼尔】 二月的最后一天,纽约是晴日。内森尼尔穿着乳白色的高领毛衣坐在位于92街的Sarabeth's店的窗边。他啜着咖啡,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稀松的阳光照在已经渐渐繁忙起来的街道上。曼哈顿的工作日一向与他格格不入,他任何时候都是悠闲的,除了他想让自己忙起来的时候。 这家店号称纽约早餐女王,曾是上东区名媛们的最爱。但现在想在这里碰到著名人物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游客很多,其中不乏亚裔学生。他们有些人说中文,有些人说韩语,内森尼尔听不太懂,但能分清。钱斯坐在内森尼尔后面的位置已经开始用餐,而内森尼尔还在等待那个女人。 大约两分钟后,南希-麦格身着浅紫色的收腰大衣挎着Fendi的包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她的出现引来一阵侧目,但她显然习以为常。内森尼尔松动嘴角站了起来。 南希-麦格看上去四十多,实际年龄是五十一岁。一头金色的卷发浓密闪耀,眼睛也是绿色的,但比内森尼尔的那种湖绿稍稍浅一些。她笑起来时微微凸起的颧骨跟内森尼尔尤其像。她同样不矮,五尺七寸(170)。 “嗨,内森尼尔。” “早安,母亲。” “你看上去很好,你还是那么喜欢白色。” “紫色很适合你。” 他们口音相似,只不过女声还要更婉转一些。他们简易拥抱了一下,内森尼尔又帮母亲脱下外套放好,然后他们坐了下来。坐下后,南希照例点了鲑鱼班尼迪克蛋,又要了一杯果汁。内森尼尔没什么胃口,但同样照例要了一份柠檬里考塔松饼。 南希比现在的内森尼尔还要年轻很多的时候就是这家店的粉丝,年岁更迭,尽管这家店变成了游客店、网红店,她仍然爱他们家的鲑鱼班尼迪克蛋。不过如果不是跟儿子每月一次的早午餐,她一般不来店里吃。南希-麦格以前叫南希-劳伦斯,再之前叫南希-杰弗森,杰弗森是她的娘家姓,这个姓氏在纽约上东区同样著名。 内森尼尔脸上始终带着非常礼貌的微笑,也一直保持着眼神接触,仿佛在认真倾听对面的女士说话,但实际上从南希嘴里蹦出的每一个词都不经过他的大脑。南希很漂亮,现在仍是,就像好莱坞的那些不老神话JLo、詹妮弗-安妮斯顿一样,只不过她比她们更多了一层优雅,又或是更深层的虚伪、更固化的高高在上?内森尼尔不知道,因为他知道自己跟她是很像的,尽管他并不想像她。 早些年,内森尼尔-劳伦斯与父母皆不和的传闻还没传遍八卦媒体的时候,女人们总会自作聪明地夸赞内森尼尔遗传了南希的好样貌,反正是把母亲和儿子都恭维了。不想内森尼尔听到这类话语,从来都是要板起脸的。 时过境迁,没有女人再在内森尼尔面前夸赞他的母亲,而他和母亲每月一次的早午餐似乎也打破了不和的传言。 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与事,尤其是在纸醉金迷的曼哈顿。 布拉德问内森尼尔每月一次的早午餐的目的是什么。是的,这并不是内森尼尔的心理医生的建议,是内森尼尔自己的主意。持续了快两年了,在那之前他好几年都没跟南希说过一句话。 “我喜欢看着她的眼睛听她说话,她说的是什么内容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似乎能在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我说过我上过心理学的课程,我的问题的根源之一就是她。如果我是一名病人,我便不能逃避这个。当然,我不是病人。” “我有时候想,如果我是一个女人,很多事情是不是会更简单一些。我发现女人们很容易让自己高兴起来,比如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去麦迪逊大道花掉一个中产阶级好几年的积蓄。好了好了,我知道中产阶级这个词已经过时了。我是说我就算给自己买辆崭新的布加迪威龙我也高兴不起来。我好像从来都不那么喜欢车,反正我几乎不开。所以有时候我很羡慕派崔克和克里斯汀,他们有梦想有雄心有物欲,那样活着有意思多了。感谢上帝我的性/欲与食欲还在,酒精也是不错的东西……等等,布拉德,我没说资本不是好东西。” “好了,真实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她看到我会感到愧疚,而她又无法拒绝我,是的,我在折磨她。” 食物送上来之后,南希开始像往常一样聊日常起居和一些新鲜事。内森尼尔多数时间只是看着她微笑点头,偶尔会低头叉一口松饼到嘴里,而如果提到他有那么点兴趣的名字,他会接两句。 这顿早午餐没有持续太久,事实上比上个月、上上个月都要短一些。南希说她又重新开始上瑜伽课了,需要提前回去休息换衣服,不想让新的瑜伽老师久等。内森尼尔说当然,他们起身,他帮她套上外套。 临走前,南希扫了一眼有些英伦风情的店堂,轻声细语,“内森尼尔,或许我们真的应该换个地方吃早午餐了,这里变了很多。” 内森尼尔微微笑着,他注视着南希的面庞,“是吗?我挺喜欢这里的。我觉得这里没有变,只是你在变老。别这样看着我,妈妈,你仍然美丽,不是吗?下个月见,母亲。享受你的瑜伽,也许下个月你可以跟我聊聊你的瑜伽老师。”他说完眨了眨漂亮的左眼。 * 内森尼尔住在57街One 57的顶层公寓。这里很好,唯一不好的是总会遇到熟人。布拉德说,“你如果觉得那样不好为什么要住在那里,我觉得事实是你根本无法离开那个圈子,那是你和你生命的一部分,哪怕你心里认为一切都他妈烂透了。”布拉德说话总跟个哲人似的,而且还总是一会儿扮演心理医生的角色一会儿扮演朋友的角色。内森尼尔好奇他在床上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么分析女伴。当然,内森尼尔还是倾向于不去想布拉德在床上的模样。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对男人的身体可没有兴趣。 辛迪送了一幅画过来,说是在最新拍卖会上拍到的。待送达人员离开以后,内森尼尔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起了那幅画。 又是抽象派。鲜艳的色彩与纷乱的线条,画者就在画布里,嘶鸣着自己的才华与孤独。那究竟是他大脑的一部分还是他看到的世界,内森尼尔不敢确定。又或者,那本来就是重合的。 对的,是他,而不是她。 “男性画家?”内森尼尔转头问助理。 “是的。”辛迪也盯着画作,“又一个出身于布鲁克林的天才。” “老套的故事,我喜欢老套的故事。” “是么?”辛迪笑着偏了下头,“跟麦格女士的早午餐如何?” 内森尼尔努努嘴,转过身,“像往常一样。”他想起点什么,又转过头问,“有一场秀我们在伦敦时装周上看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场。”辛迪打断了老板的话,“是雷蒙德-梁的毕业大秀。雷蒙德现在是最炙手可热的设计师,据说Christian Dior和EL都想要他,不过我也听说他想开创自己的工作室。” 内森尼尔倒了杯白水,慢慢喝了两口,才问,“你跟他很熟?” 辛迪仍是盯着画作,“不算。我喜欢他的作品,所以我才去看他的秀。而你误打误撞,也收获了你想收获的。”她说到这里看向男人,悠扬地调侃,“不是么?” 内森尼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私生活基本不刻意向辛迪隐瞒,只不过他也从来不跟她谈论具体的就是了。但辛迪总是有办法知道一些,他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有时候,她还会帮他处理一些麻烦。 辛迪见内森尼尔不说话,继续道,“那场秀的After Party我去了,你没去,那个女孩儿也没去。雷蒙德似乎很欣赏她。你知道才华横溢的设计师永远需要一个与之气质相符理念相符的顶级模特,反之亦然。” 内森尼尔放下水杯。阳光正照在晶莹的玻璃杯上,水杯里,水面波纹轻轻晃动。内森尼尔看着这个画面,想着自己或许也可以创作一幅抽象画。他说,“这都被你知道了,还说不熟。我需要他的联系方式。” “噢……”辛迪有些惊讶地望了过去,“我可以帮你办这个,内特。你这是……要当糖爹吗?” 内森尼尔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他说:“不,谢谢。还有,虽然不关你的事,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辛迪仍然殷勤,而这次殷勤的时间似乎持续的长了些。他瞥了一眼她的金发,跟南希的一模一样,真他妈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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