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是座小城。地方不大,本地居民也不多,倒是近些年来游人商客多在此处停留,让这座小城热闹起来。 惠安城有两个人物可谓是家喻户晓。 一个叫陶戈以,是惠安首富。 一个叫陶书容,是混世魔王。 其实陶书容被冠上混世魔王的称号实在是有些冤枉,这人虽大胆骄纵了些,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若要数起这人的罪名,倒当真数不出什么。可是名声在外,惠安城里哪家孩子不听话了,父母便吓唬道:“你若再不听话,我便将你送到陶书容家中去。”孩子便乖乖听话了,也不知他们心中陶书容究竟是个吃人的怪物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陶戈以最看重的东西,便是自己和陶府的名声,哪个家仆在外与人起了口角之争,也必定差人送些粮食布匹去赔礼道歉。因此,陶戈以在惠安城十分受人敬仰。 可偏偏,惠安城那混世魔王陶书容,是他的独女。 他给女儿取书容这两个字为名,是寄望她知书达理、宽容大度,这寄望也算不上苛求,不过是大家闺秀的一般标准,可他的女儿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不仅与这两个字沾不上什么边,反而成了最坏陶府名声的人物。 陶书容为何这般不受待见?因她常在街头打架,爱管别人家闲事,更令人闻风丧胆的是,这女子还有两大爱好,进赌场和逛妓院。 这些事件一一数来,也没有哪件伤了人害了命,惠安城比她凶恶百倍的大有人在,能夺得混世魔王这个称号,只因她是女子。 哪有女子日日抛头露面?哪有女子进赌场?哪有女子去逛妓院的?这岂非伤风败俗、大逆不道了?这混世魔王的名头也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的头上。 不过陶戈以对自己的女儿倒是另有一番认识。陶书容在街头打架,有几次是因为商户店大欺客,有几次是因为在集市有人用石头当作银子欺骗盲眼商贩还死不承认,其余时候全是街头流氓欺负弱小被她瞧见。这些恶劣行径,哪一个不是该好好教训? 陶书容爱管人家闲事,也无非是某家夫人教训丫鬟,丫鬟叫得太惨烈,她翻墙进去瞧了一眼;某家兄弟为了争家产,弟媳给自己的兄长和嫂子下了避子药,陶书容在药铺瞧见,便写了封匿名信给那家兄长,请他注意饮食;再有就是某某家夫妻不愿赡养父母,陶书容去给他们讲讲道理。 而对于进赌场和逛妓院这两件事,陶戈以倒是和其他人站在了同一阵营,觉得十分不妥。陶书容的回答是:“赌场的茶最好喝,青楼的琴声最好听。”驳得陶戈以目瞪口呆。 他派去与陶书容同行的家仆向他报告行踪时确实是说小姐每次去番成赌坊只要两壶茶,喝完就走,每次去金美阁也只坐在一楼听一整日的琴。说得陶戈以都有些心驰神往,陶书容虽然琴棋书画一样不精,却是听过不少好琴声,喝过不少好茶的,从前请来教她弹琴的师傅,哪一个不是数一数二,名声响亮。陶戈以从前在建康做生意时,各地的好茶都搜罗来,陶书容从那时起对茶就挑剔得很。所以陶书容说好喝的茶那绝对好喝,说谁弹琴弹得好也一定是极好。 陶戈以好几次想去尝尝那茶,去听听那琴,顾及陶府的面子,终究是打消了这些念头。 陶戈以了解自己的女儿,对女儿向来也是偏爱袒护,可有些事情还是让他头疼,其中最甚者,自然是其他府上有同龄女子的,门槛早已被人踏破,而陶府,却始终没有人上门提亲。 若是他那旧友朱尔克还是如二十年前一般家财万贯、呼风唤雨,倒还让他安心些,可他与他那朱老弟已好些年没有联系,前几年传过来消息,朱家已是家道中落,不复当年光景。 那陶朱两家指腹为婚的姻缘,只怕也不大靠得住了。 这是陶戈以最常念叨的事情,陶书容觉得她那生怕她嫁不出去的父亲恨不得在陶府门口贴个告示:“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只可惜她早已不是初长成的年纪,而且惠安城好像没有不认识她的人。 她自己对这件事倒是完全不担心,也可以说是不上心。她日子好过得很,何苦找个人来拖累自己。她还怕那朱家的公子哪天找上门来硬逼着她成亲呢,何况,她还有一段不知道作不作数的姻缘呢。 每次父亲提起她的婚事,她只好借口等那朱家公子来提亲。 “朱家早已家道中落,而你又骄纵惯了,成婚后可怎么过日子啊?”陶戈以每次都被陶书容气得睡不着。 好在陶戈以向来知道陶书容这气人的本事,否则只怕要被她气出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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