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泽的轻松微笑渐渐消失,脚步不知不觉停下。 她初次发现一个人的眼睛可以流露出无数种情绪,有悔恨、有自责、有痛苦、有惶恐,有难堪,有慌乱。 看到这些复杂的情绪,花泽一瞬间被寒意袭卷,铺天盖地的怒火迅速吞没理智,一脚踢开婴儿车,扔掉挎在胳膊上的纸袋,大步走到阿崇面前,深吸一口气镇定的问道:“你说你已经处理好了……阿崇,安妮在哪儿?” 阿崇没有回答,花泽的镇定让他冷静了些,他快步走进旁边的店里借用电话给阿崇拨过去,花泽走近几步等着结果,她的手在发抖,即便墨镜遮挡着眼睛,阴沉与杀意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服装店的几名导购很识趣的避开站在门口的黑衣女人,像是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安妮在哪儿?” 电话接通,阿崇像只暴怒的野兽,一拳砸在收银台的木柜上,木板应声而裂,深深凹进去一块。店内导购被吓得面无人色,花泽无动于衷,仍然面色阴沉,嘴唇紧抿。 本以为跟花泽结婚,藤本就不会再对她做什么多余的事,那个礼物他也只是当做平常的礼物收下,本来就不指望藤本能送什么正常的礼物,如果因为这个就去警告藤本,反而是小题大做,他所说的“处理了”,其实什么都没做。 藤本为什么要针对安妮! “让黑川花泽一个人来,商场楼顶。” 电话里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语速缓慢,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阿崇攥紧电话听筒,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缓缓转过头看着花泽,“在楼顶”。 话音未落,花泽毫不犹豫的转身狂奔而去。 “不要伤害安妮一分一毫,不要伤害花泽,藤本竹羽,这是我第一次请求你。”阿崇压低声音咬牙说出这句话,也只有他,有可能改变藤本的主意,如果硬碰硬的对上,他和花泽没有任何胜算,因为没有任何武器。 “你要接手黑川组,这个孩子不能留,很碍事……不过,我没打算今天杀她。我有更想要的东西。” 更想要的东西?那是什么! 然而不等阿崇发问,藤本就挂断了电话,阿崇心中的不安不可抑制的急剧扩散,丢下电话赶忙冲进楼梯间,直奔楼顶狂奔。 大楼足有二十层,周围环绕着高级公寓和住宅,这个商场接轨国际,建筑恢宏,楼顶空旷平坦,水泥地面十分干净。 花泽冲出来之后快速的环顾四周,几乎在一瞬间目光锁定了目标,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 蓄水池旁边站着一个白色西服的卷发男人,身形修长,气质尊贵沉稳却不可思议的融合了阴森狂野的气息,卷曲的黑色短发遮挡了眼睛的一半,皮肤苍白嘴唇苍白。 他双手插兜,缓缓转动脖子,像在盯着花泽放肆的打量,片刻后,突然咧嘴笑了,嘴角上扬的角度实在有些夸张。 花泽戒备的眯起眼睛,面前这个无法辨别年龄的男人,很容易让她就辨别出身份,胸口小巧的金色菱形刺绣是山口组的标志。 想到阿崇提起过跟山口组有钱财恩怨,花泽立刻想明白山口组针对的是阿崇,跟黑川组本身也有嫌隙,她对阿崇的怒气一下子削减了不少,一言不发的转身把楼顶铁门锁上,不能把阿崇牵扯进来,比起那丁点的钱财纠纷,两个帮派的矛盾才是主要原因。 看到花泽这个举动,藤本上扬的嘴角居然更高了几分,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似乎突然来了某种兴致。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自从带回安妮,花泽就很少抽烟了,不过口袋里摸到烟盒与打火机,她莫名安心了些,掏出来一看,居然是black stone,动作停顿一下,取出一根烟放进嘴里,漫不经心的点燃,这个过程她一直看着对面的男人,不放过他的任何细微表情。 狂傲,以自我为中心,情绪化,偏向感性。 花泽观察藤本的同时,藤本也在打量花泽,她果然不像十六岁的女孩,感觉更像工作多年的企业家,亲生女儿被绑架,居然还能这么淡定——让人不愉快啊。 藤本的嘴角渐渐收敛下垂,薄唇不悦的紧抿,“目的嘛,当然是杀了安妮,或许你女儿已经死了……” 沙哑而有磁性的声音戛然而止,稍微带些关西腔。 花泽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就迈着大步走向藤本,嘴唇微张叼着烟,压抑许久的怒气和杀意宣泄而出,她用出十二分的力气狠狠一拳挥在这个男人脸上。 “话不能随便乱说,你妈没教你吗?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说吧。”花泽甩了甩生疼的手指和手腕,冷笑着后退几步,保持安全距离以防对方反击,如果打架能解决事情就再好不过了。 藤本只是上身微微倾斜了一点,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半张脸疼得发麻,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温热的血液溢满口腔。 他抬起手摸了摸嘴角的温热,放在眼前,手指上是新鲜的血,手指搓动间血液清晰的描绘出指纹。 再次看向花泽的时候,藤本的双眼已经变得阴寒暴虐,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他要杀了这个女人……不,杀了安妮! 他从旁边铁架上拿起电话拨号,直勾勾的盯着花泽,对电话里说了一句:“杀了她。” “不要!” 花泽一下子慌了,撕心裂肺的吼叫出声,冲到藤本面前夺过电话,声音尖锐有些颤抖:“别动她!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 她对着电话说,也是对着藤本说的。她的双眼在短短数秒内开始泛红,她真真切切的感到恐慌,愤怒一类的私人情绪被藤本的命令彻底粉碎。 一切伪装都被无情撕碎,她眼中只剩卑微的哀求。 对比前一刻还无比狂妄的女人,现在这个可怜无助的小女人就顺眼多了。 藤本缓缓伸出手,缓缓从她耳边拿走电话,看着她一刹那失去救命稻草一般绝望的目光,他掏出口袋里的白色丝绸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电话里吩咐道:照顾好安妮。 听到这句话,花泽不由得松了口气,双眼渐渐回神,神色轻松了些。 然而藤本的下一句话再次将她打落地狱————“随便哪里,越远越好。” 藤本说完之后,将电话高高举起,又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脸上的剧痛和口腔里仍在溢出的鲜血勾起他的暴戾,无处宣泄,反而更加躁动。 花泽望着那一堆零碎,像被人抽去骨头一样瘫倒在地上,安妮被带去哪里了,才刚刚团聚短短几日……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做,我哪里招惹你了,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花泽死死抓住藤本的白色裤脚,双目圆睁,声音颤抖得厉害,比刚才更愤怒,“是因为黑川组吗?” 这个年轻人一定是山口组被杀害的五名高级成员的家人。 这是花泽的思维逻辑。 藤本看了一会儿脚下这个濒临崩溃的女人,如果她不是阿崇的妻子,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视线在少女白皙细嫩的皮肤上停留片刻,这样的皮肤一定能让刺青的颜色更加漂亮,他从裤兜里掏出左手,像在甄别一件艺术品一样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这个时候他的目光是专注的。 花泽呆呆的看着这个家伙左手腕上,她很熟悉的限量版黑金属机械手表,跟阿崇手上那只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咣——” 通往楼顶的铁门发出一声巨响,花泽心中一惊猛地回头,阿崇来了。 “藤本你给我把门打开!”阿崇暴怒的踹门,“你敢动她一下我就炸了你的艺术馆,要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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