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崎一雄浑身懒散的靠在座椅上,嘴里叼着根雪茄,像是睡着了。花泽开门坐进去的时候他才不紧不慢的调整好靠背,点火发动车子,车内古龙香水和女人香水的味道淡淡的交杂在一起,几乎被烟雾覆盖。 圭崎一雄穿着西服外面套了一件厚重的大衣,因为近几年香港影视剧的影响,亚洲男人都喜欢上赌神大佬的装扮,而且圭崎一雄本身就是黑帮大佬,浑身散发着举重若轻的威势。尽管近段时间一直在灰色地带赚小钱,不得不隐匿身份,可由内而外的气势与气度却无法掩藏。 “又换车了,即便沦落到这种地步依旧如鱼得水,还有年轻貌美的情人,圭崎桑,干脆留在这里过后半生吧,反正你的孩子们都成年了。” 花泽从杂物箱里翻出音乐碟片,放进光驱里,挑出喜欢的歌,然后舒舒服服的靠回座椅,好笑的打量了一会圭崎一雄,十指交扣,手指轻轻敲打着手背。 这位叔居然喜欢诗音,这让她很不舒服,不过她只一个电话圭崎一雄就能迅速赶来,那点情绪就淡了下去。毕竟圭崎一雄是她在这个遥远城市里唯一的武力依仗,要是被情人迷得晕头转向,就真对不起她当初竭尽全力留他活命的艰难选择了。 “大小姐,我的儿女年龄都比你大,可是在我心里他们都是孩子,”圭崎一雄颇为感慨,看了一眼花泽容貌精致仍有些稚嫩的脸蛋,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摇摇头,随手把雪茄按进便携烟灰缸里,浑厚的重低音多了一丝怅然,“你的小安妮也会有长大的一天。” “不可思议,风流的圭崎一雄居然想家了。话说回来,千南女士最近有跟你联络吗?”花泽不由得会心一笑,很久以前就知道,圭崎一雄虽然风流却很绅士,放浪形骸却对家庭很有责任心。 “都是工作上的事,你一心想着脱离家族,应该没兴趣知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据我所知,你从小就称呼组长为千南女士,很少像普通人一样喊妈,能说说原因吗?” “因为我崇拜她。”花泽顺口回答,视线落在流向身后的街道上,圣诞节的味道很浓,更有不少家庭带着孩子出来,随处可见欢声笑语。年轻女孩们打扮时髦、结伴而行,手上拎着各种各样的购物袋,雀跃的交谈着。 从出生在这个世界起,她就没把黑川千南当做母亲,前十年基本都认为那是“孕育生命躯壳”的恩人,归根到底,每个生命都是独立的,死过一次的她对这个真理刻骨铭心。可是泰和安妮让她重新找回存在的意义,也感受到“母亲” 的分量。 安静了一会儿,花泽望着车流与人群,突然开口:“如果没有安子的影响,如果我按计划杀了你,你的家人会怎么做?”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圭崎一雄松开方向盘懒懒的掏出一盒烟,敲出一根扔进嘴里,想了想,不确定的把玩着打火机,随即冲花泽一笑,“以组长的手段,我的家人一生都不会知道凶手是你,毕竟他们严格意义上不属于黑川组。放心,我不会允许有人打扰你的生活。” “还真让人感动,我可能会一直留在这个小城,把你这位重量级骨干成员留在身边当保镖有点夸张。”花泽也忍不住笑了,相对的,心里轻松了很多。之前为了安妮迫不得已做了很多不计后果的事,现在唯有庆幸与感激,感激有那么多人替她处理尾巴。 既然设想中的仇杀不会出现,古贺崇和藤本那边也无需多虑,看样子跟泰结婚以后会安定幸福呢,就这么携手变老,让野心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花泽不客气的夺走圭崎一雄刚点燃的烟,狠狠吸了一口,打开车窗把浓烟吹出去,让街头喧闹的声音倾泻进来。 绿灯。车子再次发动。 “需要买些什么?” “圣诞树,圣诞装饰,这里你应该比我熟。” “不用给你的乐队伙伴们买礼物吗?”圭崎一雄重新抽出一支烟放进嘴里,点燃。 “还是算了,”除了莲,伸夫和娜娜大概不会领情,花泽撇撇嘴,吐着烟圈指了指不远处的理发店,“找个人不多的理发店,我要把头发染回黑色,买东西的任务就拜托你了。” “喂喂,早知道这样我就随便派个手下出来了。”圭崎一雄无语的叹气扶额。 圭崎一雄对这个小城的熟悉程度已经覆盖到偏僻小巷,不一会儿就把车开到人迹罕至藏在深处的二层小楼前,传统木质日式拉门前立着一块招牌,门前泥泞还有未化去的积雪,里面传来吹风机的声响,还有“嗡嗡”的声音。紧挨着的店铺是夜晚才开张的居酒屋,门前是仅容一辆车通过的柏油路,对面是其他店铺的后墙,墙根种了一排树,此刻都是枯木,枝桠上残留白雪。 这个时间,这个巷子里,也只有这家理发店开门,而且没有节日的气氛。 “结束之后给我打电话,别担心,就算被认出来也没关系。”圭崎一雄手中拿着一页纸,上面罗列了需要买的东西,稍微想想,并不需要耽误多长时间。 “嗯,那就拜托了,”花泽把笔丢回杂物箱,下车丢掉烟头,开门走进理发店,一边打量这个不大的屋子,一边摘掉围巾。圭崎一雄的意思她很明白,这里大概是他的据点之一。 店里只有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正照着镜子自己吹头发,另一个正坐在灯下往自己手背上纹身,刚才在外面听到的“嗡嗡”声的源头。 见有顾客进来,两人先是一愣,怪异的对视一眼,显然很不理解什么人会找到这个地方,毕竟门口的招牌只是伪装,又没真打算营业。 两个人关掉手中的吹风机和纹身马达,一齐望向来人。 这是个让存在感很强的女人。高挑的身量一眼看过去足有一米七二,身材修长匀称,穿着随意,但那随处可见的黑色大衣却让她穿出一丝冷傲与不羁。淡紫色短发微微卷曲,皮肤白皙光洁,两道眉毛线条弧度恰到好处,清爽却不凌厉,一双漂亮的眼睛透着沉稳,眸光深邃,即便四下打量,也很难让人反感。还有这英挺的鼻子,这弧度好看的薄唇……怎么这么眼熟?! “把头发染成黑色大概要多久?”花泽的目光在纹身针上面停留了几秒,若无其事的把围巾放在干净的椅子上,脱掉大衣随手挂在椅子靠背上,只觉得后背那大片的纹身隐隐作痛。 按照藤本的说法,他的作品还没完成。幸好藤本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别处了。 几乎同时,两个年轻人终于惊觉到什么,瞠目结舌的盯着花泽,其中一个结结巴巴的说:“黑、黑、黑川……你不是在东京监狱吗?”后面的话声音几乎扭曲! “圭崎一雄刚走,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他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花泽百无聊赖的撇撇嘴,理发店墙上贴满了明星海报,造型各异,但共同点是都太夸张,就比如面前两个年轻人,穿戴和发型都是九十年代标志性潮流。她实在难以接受这种风格。 听到圭崎一雄的大名,两个人立刻噤若寒蝉,慌忙收拾凌乱的东西,把染发剂摆放出来,有点不敢上前,拘谨的弯腰询问:“那个……黑川小姐,只做染发吗?” 另一个急忙补充:“只需要一个小时,另外,您想喝点什么?” “有没有B乐队的迷你专辑,这段时间很火爆的歌,这里太安静了。”花泽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如此如临大敌。 先前吹头发的年轻人立刻明白过来,翻箱倒柜找出唱片,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回荡着娜娜的歌声,熟悉的旋律让花泽微微失神。 朝夕相处的时光在眼前缓缓流淌,明明是不久前的事,却感觉隔了一条银河。那首《千年之恋》更是融入了她的挣扎与茫然,独自站在陌生的空间,恍然意识到写歌时的心情,那时她已经决定留一段美好的回忆然后离开…… 温热的手指在发丝间摩挲,染发剂刺鼻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屋子。镜子里的人不知不觉间勾起嘴角,任谁都能看出她心情很好。 拿出手机给莲发信息:“今晚陪娜娜过圣诞夜,明天来找我,别忘了给安妮带礼物。” “叮”—— 莲的回信很快,简单的几个字,能感受到这家伙的激动欣喜:明天早上就去! 花泽忍不住笑了,与刚才不同,这个笑容几乎自灵魂深处绽放。 时间流逝很快,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圭崎一雄的车子已经到了门外,后备箱里躺着一颗圣诞树,已经装点完毕。车后座几乎堆满了纸袋与盒子,大多是安妮的。 圭崎一雄进门,花泽刚穿好外套,他第一句话就是:“嗯,这样看上去顺眼多了。” “辛苦了,圭崎叔,今晚要陪你的小情人吧,我就不打扰你约会了,这位……请你送我回家吧。” 花泽笑眯眯的缠上围巾,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年轻人。 店里的两个年轻人从圭崎一雄进来那一刻开始,拘谨的将双手交叠在身前,面露恭敬,不敢出声。听到花泽的话,离花泽最近的年轻人错愕的抬头看向她,随即又用目光征询圭崎一雄的意见。 圭崎一雄立刻就明白了花泽的想法,把车钥匙递给年轻人,随手翻转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坐下, “别忘了把车开回来,今晚我还有约会。” 居然不否认……花泽怪异的笑笑,不多说什么,出门上车。 不想让泰见到圭崎一雄。就像古贺崇不愿意跟泰碰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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