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来自淅川般野的电话透露出焦急的意味。 上衫凛人的船已经接近海上边界线,这一次,沿海地区的小势力开始蠢蠢欲动,私底下有了不安分的接触。 从扣动扳机血花四溅的那一夜开始,大海的咸味彻底失去了浪漫与自由的味道,海边游乐园的时光里,孩童们的欢声笑语似乎与枪声渐渐融合,即便紧紧搂着泰的手臂,都摆脱不掉冰冷的寒意。 照常给泰和安妮做了营养的料理,唯独给自己做了清单的蔬菜粥。午后和煦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客厅里,明亮安逸。 安妮正处于对架子鼓的狂热喜爱里,端坐在架高的座椅里有模有样的挥动鼓槌敲打,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 与泰一起收拾饭后残局,两人全程静默不语,冲洗泡沫,擦干水渍,整齐摆放进碗柜,整个流程配合得相当默契。 “下午就要走。”泰轻轻关上玻璃柜门,平静的看向花泽。 “嗯,没办法,圭崎叔原本负责的工作只有我能接手,你也知道,我比较擅长管理媒体……已经和我所学的专业越来越遥远了。” 走私跟媒体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花泽轻笑一声,低头从口袋里摸索出香烟,“毕竟我是黑川千南的女儿。” 谎言一旦开始就不可控制的扩散,像病毒一样。 泰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悄悄搂过花泽的腰,近距离凝视她颤动的睫毛,想叹气却又觉得这种发泄情绪的举动只会让彼此更不舒服,于是用轻缓的口吻说:“没关系,谁都会有无法逃避的责任,就算正式结婚也可以继续工作。” 根本不是女人结婚后该不该工作的问题。 花泽点了点头,随即又苦笑着摇头,抬眼迎上泰温柔的注视,借由这一瞬的感动她终于有了把这一出戏演到落幕的力气。 “为了让千南女士能够安心放手,我得拿出点成绩给她看,前段时间刚开始熟悉工作所以相对繁忙,接下来就能够经常回来。还有,等到适当的时机会公开宣布离婚,对了,你不会介意吧,神原紫以我的名义和古贺崇约会。” 花泽半是撒娇半是深情的轻轻低语,如同深夜耳边暧昧的喘息,临别时刻的依依不舍在这一刻变得纯粹。 即便她根本没办法抛开黑川姓氏低调再婚,把安妮丢给千南女士当继承人严格培养才是最糟糕的选择。 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眼,嘴唇,怅然失神的触摸那一排冰凉的耳环,不由得有些怀念起泰高中时期,这么沉稳可靠的男人,曾经也做过不良少年呢。也是……如果没有强烈的自我意识,也不会吸引诗音那种尤物,他敢冒着生命危险跟蕾拉交往,会在她十四岁的时候不计后果的发生关系。 一路走来,泰的觉悟一点都不比她少,他的骄傲也不比她少。 “明知道不是你,怎么会介意,不过真的很像啊,除了声音。”泰慢慢摇了摇头,像这种表面上的工作都要别人来代替,究竟忙到什么程度。 “诗音,她还好吗?” “表面看上去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乐队回归地下以后她也离开了,圭崎先生的死让人很遗憾,很难相信是饮酒过度导致的。” “要是没去喝酒就好了……替我转告莲,继续每天拿啤酒当水喝,他不死孩子也会死。” 泰有些哭笑不得,伤感的气氛在琐碎的谈论中淡了不少。 花泽把脸埋进泰的肩头,不能太难过,也不能肆意流泪。安子说得没错,会给泰带来巨大的压力。可是安子已经走了,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万一…… “对不起,泰,”闷闷的声音突然传出,“除了爱与忠诚,我暂时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你可以继续留在乐队,架子鼓是为了莲才学的,Blast也是你组建的。 按照你的方式自由的生活吧。” 放在泰后背的那双白皙纤长的手紧紧攥住黑色衬衫。 无法想象以后每一次相聚分别都要抽尽全部力气去微笑,去编织谎言,描绘出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那天下午,阳光格外刺眼,透过厨房里高悬的彩色琉璃窗在白色大理石地板上晕染出缤纷迷离的拼图,倾泻在玻璃下的细微灰尘如梦似幻,飘荡游离。水龙头聚了好久凝成的水滴“啪”落进水槽里,客厅里传来安妮生涩的鼓点节奏,几乎震破耳膜。 静得空洞。 原本搂在腰间的压力渐渐变轻,直至消失,这个漫长的过程让花泽再也忍不住,心脏开始剧烈抽搐,哽咽到窒息,惶恐不安。即便紧紧闭着双眼,泪水依旧不绝的涌出,渗透进衬衫打湿了他的肩膀。 “别哭,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原本就没准备好,无论是你还是我。” 泰低沉的嗓音轻轻震颤花泽的耳膜,安慰的话说不出口,莫名认真的语气却透着含而不露的悲伤:“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尚无法放下自己的骄傲去东京,两个人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 自始至终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只因她蛮不讲理的闯入与离经叛道的追逐,时过境迁竟也不可思议的携手触碰到近在咫尺的幸福。 曾黯然销魂,曾因彼此的某个不经意的眼神心花怒放,在漫长的冬季心安理得的依偎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倾听绵长的呼吸声都能够如痴如醉。 想紧紧牵手永远都不放开…… 但……越长大越深刻的意识到两个人的世界如隔了天堑般难以交汇融合,安妮的诞生于事无补,如今反而加深了撕心裂肺的痛与悲哀。 琐碎的生活记录完全失去意义。 偶尔见面之后匆匆分别仿佛汽车旅馆廉价的温存。 打电话一味的混淆视听,当那透过信号传入耳中的问候沦为于事无补的日常,纯粹的感情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临别前最后一张合影留念,花泽穿了一袭雪白长裙,泰依旧一身黑色西服与黑衬衣。十八岁的她亲密的挽住泰的手臂,素净白皙的面孔微笑面对镜头,脑袋歪在泰的肩上,裙摆肆意翻飞。照片中泰摘去墨镜,略微侧头吻在她的额头。小安妮绑了俏皮的双马尾,穿着男式黑白小礼服一左一右牵住父母的手,笑得灿烂无比。三人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高空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这是最后的请求。 飞机划过高空。 ————无论我做了什么,变成什么样的女人,即便被全世界厌弃,只有你不能放弃我。 ————戒指不要丢掉。 写在照片背后的留言悄然定格在时光里。 回到东京的开阔宅子,将照片小心翼翼的珍藏起来,十八岁的她终于能够沉下心来反思这些年的“义无反顾”,眼泪在飞机上已经流干,暂时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这句曾经用来教导安妮的至理如今成了支撑她坚定走下去的信念。 泰深知无法插手她现在的一切,与其让矛盾愈演愈烈,不如告别如今的彼此。 因挚爱,而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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