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池府别苑。 离凤既猜赤司烨未死,心怀大畅,又值国丧,忙于即位求和的三皇女及揽权争宠的池慧姐弟也少来纠缠。修养数日,病体渐痊。这一日午后,离凤遣走身旁侍童,于床上假寐。等得屋内寂无人声,方轻声喊道:“来人,我要吃茶。” 过了一会儿,便见小北蹑足进来,四顾无人,悄悄走到桌旁,提壶斟了一盅:“少爷?请用。” 离凤已半坐起身,见果然是他,展眉一笑:“这几日都不曾见你。” “嗯,少爷这里等闲进不来。”小北应了一声,看他接过茶盅,已端至唇旁,忙低声劝阻:“别喝。茶是冷的……” “不妨事,渴的紧了……”离凤咽的很快,忽而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小北暗叹一声,轻轻拍着他后背:“少爷,等回到主子身边,你就不会再受这些闲气了。我们主子人极好的。我常听姐姐们说起,就是对身边的奴才,她也从不轻贱□□。是以人人都愿意为她做事,不计生死。” “嗯。”离凤轻轻点头:“她有多好,我都知道。” 小北听他说得满含情意,不觉笑道:“您的性子也好,和我们主子是天生一对,以后一定能得她宠爱。” 离凤想起司烨说过:平生只念他一人,不觉脸色微红。 小北继续说道:“都说男人对夺去自己清白的女子会念念不忘……原来女子也是一般。为了您能安生回去,主子她是费了多大劲儿啊!我都多少日子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离凤只听得前面一句,便全身都僵住了,脸上泛起的红晕霎时褪了个干干净净。想起紫云瞳来,心中更是一阵惊悸: 自那夜别后,他刻意的想忘掉那个女人,忘掉那场欢爱。白日还好,他可以一门心思的想着司烨,点点滴滴的回忆他和司烨相见的每个场景,她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虽然那么少,他也拼命的要全部刻进心里。 可是到了夜晚...... 当他一闭上眼睛,就会再次看见焚毁了一切的皇宫大火,会再次进入那个女人的温暖怀抱。她在他耳边低语:别怕,我带你走。 他反复的告诫自己,她与紫胤加诸于他身上的是强迫,是羞辱,可是……她美丽的眸光如此温暖,缠绵的亲吻满带怜惜,她的双手光滑柔软,一寸一寸抚过自己热烫的身体。他贪恋着这温暖、这怜惜,情不自禁地紧紧搂着她,溺水般的沉迷,迎合般的律动,最后颤抖着,在她体内不止一次的释放,两人都发出了销魂般的吟哦…… 他从睡梦中惊醒,好几次看着已然硬挺的下处羞愧得无地自容。冷汗簌簌而下,心跳快得似要蹦出胸膛。他不知道为什么总做这样的梦,梦中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是春引,一定是春引!他艰难的想着:是那淫靡的药汤把他变成了自己都唾弃的样子…… “少爷,少爷?”小北打了一个大哈欠,揉揉眼睛,突然发现离凤的脸色不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是不是那茶里有什么古怪?” “不是,我没有事。”离凤回过神来,手心里一把冷汗。他捏紧被角强笑道:“小北,你主子她……会不会怪我?” 司烨,你会不会嫌弃我? 这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问的小北一愣,他挠挠头,心中暗道:谁知道你们俩儿是怎么回事?看着离凤渐渐茫然黯淡的眼神,又生恻隐:这位公子心思忒重,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别胡思乱想又把自己折腾病了。眼珠儿一转,张口便说: “不会,不会,主子最惦记的人就是您了。要不然能把我们派来?您得记住她这一番情意,千万不能钻牛角尖,干出让主子伤心的事来。等您到了她身边,朝夕相处,一切就都好了。” 离凤听了这话,心中稍安:这孩子说的极是。等到了司烨身边,我和她日夜相对,一定能把紫云瞳忘掉。司烨,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还肯要我,我一定尽心侍奉,绝不再想那些对不起你的事情。如果你怪责我没能保住清白,我便以死谢罪。一时转过心思,又问小北:“你们安排得怎么样了?这里我实在是住不下去了。” “嗯,差不多了,这一两天就把您接出去。”见离凤添了喜色,小北也是一笑:“最好是您能出府一趟,路上行事方便一些。要不,就说是去庙里祝香?” 离凤两眉微皱:“只怕姐姐不肯答应……” “先试试,不行再另想办法。” 方说到此处,听门口有人挑起帘拢。却是离凤身边侍候的两个小童,午困已过,上来侍候,见小北立在床边,一脸的不高兴:“你一个外面扫院子的,怎么就敢进少爷的内寝,还端茶递水的,想攀个高枝儿么?也不对着镜子瞧瞧自己那副德性,是个体面人不是?” 另一个却斜着眼睛劝道:“生什么闲气。这里也算不得多讲规矩的地方。跟着这样的主子,你还想着能奔个什么好前程?也就是他这样没眼色的,还上赶着巴结。” 小北暗自撇嘴:这一院子也就眼前的公子心地良善,是个好人。其他的……全是混账!主子就不是东西,也□□不出什么像样的奴才。以为小爷愿意陪你们耗呢。虽这样想着,口里倒是伶俐:“少爷醒了口渴叫茶,见哥哥们不在,我才进来的。这就出去。哥哥别生气,以后再不敢了。” “快滚。”那小童也不管还在离凤面前,作势撸起袖子要打小北。小北装作害怕之极,一溜烟的跑出屋去。 离凤也不理会,又躺回床上,闭目养神。自他回到池府,身边侍候的人一换再换,但凡对他有些同情关爱的全撵走不知去向。剩下的尽是惯于听命,懂得逢迎的,按着池慧的意思,没日没夜的在他耳边唠叨,劝他俯首听话,甘心认命。多日下来,不见他有所反应,那些侍童也难再殷勤,话里话外愈见刻薄。 忽然间,又有人打起帘拢,进来禀告:“三殿下的侧君回娘家来了。家主大人让敏少爷过去。” 那小侍童急忙应了,也不管离凤还躺在床上,就忙乱的翻扯颜色衣裳,找梳头的家伙,口里也是不停:“少爷快起来。难得家主大人召见一回,怎能这般迟慢?” 离凤想着见了那两人,又不知要受多少讥讽喝骂,哪里情愿前去。可依方才小北所言,需寻个借口出门一趟,总要讨家主一个同意,便只得打起精神,往主屋那边来了。 才至门前,便听得里面一阵长吁短叹和断续嘤泣,门外侍候的总管公公见他来了,急忙一摆手,也没有通报。离凤便停住脚步,侧耳细听。 屋中池慧正说道:“你怎地这般无用,殿下的心思就一点猜不到,抓不着。” 池端抽抽噎噎的哭着:“这些日子她总不到我房里来。她的心思让我怎么猜,怎么抓?” “啊,你失宠了?”池慧似乎吃了一惊。 池端一窒,转瞬却哭得又响了几分。他那奶公杉叔急忙在旁赔笑道:“大小姐这话说差了。殿下对我们郎主一向顾怜,最近么……不过是因忙于登基诸事,才未留宿。可殿下也没招其它夫侍色奴,都是独自就寝……” “你有多久没见过她了?”池慧根本不理会杉叔这番说辞。 池端垂着头支吾了一阵:“自从上次哥哥走后……” 池慧似乎松了一口气:“那么久了……看来跟此事无关。” 琢磨一会儿,又忙问道:“你说殿下见过小敏之后,就没再召过别人?” 池端与杉叔互视一眼,杉叔勉强笑道:“听说大少爷言语无礼,惹恼了殿下,殿下还不及处置就遇上了国丧。” “哦。”池慧眯着眼,似有所悟:“那就更该着他前去请罪。” 离凤听得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姐姐,你明明听到赤司炀要处置我,却还急着把我送去。你的心怎么这样狠…… 池端咬着下唇不说话。杉叔却凑上前禀道:“大小姐请三思。殿下喜欢的是如我们郎主这样听话乖巧的男子,像大少爷那种桀骜不驯、不守规矩的,再要连番冲撞,只怕惹来殿下盛怒。若是牵连到郎主和大小姐,那就不好了。” “得了,得了。”池慧不耐烦的推开他:“别跟我摆什么郎主的架子!我还不知道他……”说着向池端轻蔑的斜了一眼:“嫁过去这么久了,殿下有让他生孩子的意思么?自己说得宠,怎么遇事一点帮衬不到娘家,受了委屈倒好意思回来哭。” 池端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脸色苍白至极。听池慧接连训斥道:“我明白你的小心思,怕小敏嫁过去夺了你那点微薄宠爱。也不想想,你要真有几分本事,我还用费这个心,由着他出家去好了。自己不争气,怨得了别人…… 你也知道容貌不及他,别的地方怎么不下下功夫?好好琢磨琢磨女人的喜好。你说殿下喜欢乖巧懂事的,那她不来看你,你就不能主动点儿去见她?身为侧君,难道不该时刻关心体贴妻主么?又是在这种时候。她有心事,你凑上去撒个娇儿,问一问,她兴许就告诉你了呢。” 池端摇摇头,嗫嚅着答道:“殿下想事情的时候,最厌烦后院男子搅闹,更不许掺和国政军务。便是见了她,大姐说的那些事,我也不敢问的。” 离凤在屋外早已听不下去,几次要走,却又拼命忍住。等听到这里暗自寻思道:原来姐姐是要小端打探消息。不知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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