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紫云瞳忙里偷闲,领着一队亲军,陪韩越上邙山游猎。一路劲马轻蹄,驱鹰逐兔,语笑神飞。 行至溪水旁,云瞳命众军小憩。见韩越卷起袍襟,提着鞋子,正赤足踏上溪石,连忙叫道:“月郎,你往哪里去?春日水冷,莫要受凉,赶紧下来!” “这里有趣得很!快来!来呀┉┉”韩越回身招手,那薄薄面纱被风扬起,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云瞳看得呆住,不由自主的向前行了几步,一脚踩进水中,溅起一片水花,打湿了衣衫头脸。 韩越大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爽朗,在空谷之中回音阵阵。众人刚抬起头想向这边窥探,就听六月低声命道:“都背过身去,不许四处张望!” 三月在她对面,好奇的悄悄问道:“姐姐,你看见什么了?” 六月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还想和小骕骦亲近亲近?” 三月一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又见小北兀自仰着脑袋,眸光呆滞,不知看向哪里!便轻轻敲了敲他头顶,揶揄问道:“小家伙,你看什么呢?看得懂么?” 小北捂着脑袋,也不说话,眼圈却是越来越红。 “咦?”三月吓了一跳:“这就哭了?”见六月和叶子都是一脸嗔怪的瞪着自己,越发莫名其妙:“我没怎么他呀┉┉” “小北头上有伤!”叶子护着小北,坐过一旁去:“还请三姑娘手下留情!” 三月睁大眼睛瞧瞧她俩,又瞅瞅自己的手,对六月讨好似的干笑一声:“我就是开个玩笑┉┉” 这一旁,云瞳也挽起裤脚,见岸边野花开的茂盛,俯身摘下一大捧。轻轻一纵,跃上韩越所在的溪石。 溪石狭小,两人挤在上面有些不稳当,韩越嗔道:“我伤才好!你又想把我推下去!” “我是怕你滑倒┉┉”云瞳揽住他细韧的腰肢,正想跃回岸边,却一眼瞧见那粉琢玉砌的肌肤,小巧精致的耳轮,心神为之一荡。忽觉怀内一空,韩越在水石间连点几下,转过弯去。 “你身上湿漉漉的,把我都蹭脏了!” 人美事繁!云瞳叹了口气,无奈的掸了掸外袍,快步跟上。 “好美的景色!”两人坐上一块凸起的大石,面前是飞流直下的瀑布,四周是绿树碧草,鸟语花香。韩越足尖一挑,撩起一条水线,蜿蜒着向瀑底流去。又见几尾小鱼摇摇摆摆的从脚底游过,不时被瘙到痒处,禁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随意拍打几下,泛起阵阵涟漪。偶尔撞到云瞳脚背,韩越故意蜷起趾头,在上面轻挠几下,见没反应,又转而去挠她脚心!等被云瞳别住了双腿,也张开脚趾来夹他,就猛在水中挣扎一气,惊得小鱼四散奔游。 玩闹了一阵。韩越拾起云瞳采来的野花,一瓣一瓣举到鼻间闻一闻那幽香,再抛进水中,看着一溪红□□紫,顺流而下,轻声哼起歌来:春日春山春水流,春风春草放春牛。春花开在春园里,春鸟落在春林头。春天佳人写春字,春日景色真可留┉┉ 风回云断,春浅香寒,佳人轻笑,飞瀑流泉,直是令人心旷神怡。 云瞳一时痴住。抬起手轻轻捋了捋他额角旁被风吹乱的乌发,顺手编出两条辫子来,又撸下腕上的红结,系在辫梢。 韩越摘了面纱,往水里照了照,见两人靠坐在一起,似乎无限亲密。又拿起那两条辫子看了看,心中喜悦,小声唱道: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唱着唱着,红了脸回眸一笑:“常听奶公公唱这个,好听不好听?” “嗯!”云瞳并没听清他唱了些什么,只觉语调婉转,便点了点头。 “那你也唱一个!”韩越建议道。 云瞳一愣,赶紧摇头,转而躺倒在大石上,半眯着眼睛看空中流云舒卷。 “你在想谁呢?”韩越见她久久不说话,转过头来问道:“聂赢还是叶恒?” 云瞳微微一笑,并没回答。 “你不是说玄承璧不可能不答应那份求亲的国书么?”韩越皱了皱眉:“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云瞳吁出一口气:“不知道聂赢会不会答应!” “他在那个大司马府是死路一条!不答应就是傻瓜!”韩越也躺倒身躯:“至于叶恒,这两日就要来了,你还想他?” “他每次来信都只说凰都怎样,政务怎样,春叔夏叔甚至沈莫怎样,只字不提他自己!我送他的耳饰,他也没戴┉┉”云瞳轻叹了一声:“不知是什么缘故!” 韩越侧过身来:“还能有什么缘故!他是个傻瓜呗!你家阿恒那性子,一向是怎么别扭怎么来!我要是你,就晾着他几日,等他自己学乖了!” 云瞳想起从芦城到凰都一路,自己可没少晾着叶恒,结果倒好┉┉他越来越瘦,越来越憔悴,越来越沉默,直至最后晕倒了爬不起来┉┉何曾有半点学乖了┉┉ 韩越见云瞳一脸苦笑,扯了扯她衣襟:“喂!良辰美景,别想那两个傻瓜了!我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你说吧!” “你向圣上求个情┉┉别让我进宫┉┉”韩越拿一双晶晶亮亮的眼睛瞅着云瞳:“那个地方我想一想就头疼,怎么住的下去┉┉” “放心!”云瞳一笑:“不用我求,圣上也不会选你入宫,让凤后忧心的!” “真的?”韩越高兴起来:“那就太好了!” 云瞳等他笑过一阵,方又问道:“月郎,圣上虽不选你入宫,可要是指给你一门亲事呢?” “啊?”韩越似乎并没想到这一点,撅着嘴嘟囔道:“那么多军国政务,圣上不去操心,怎么老惦记管我的事啊?” “你的婚事就是军国政务里的一件呢!”云瞳笑道:“圣上和你娘都是忧心忡忡,百般计量呢!” “唉!”韩越也叹了口气:“到时再看吧!若是把我指给了你,我也就认了┉┉” 云瞳一愣,转眸盯着他看了半晌,小心翼翼问道:“月郎!你真的明白这桩婚姻是怎么回事么?” 韩越直瞪了回来:“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要我嫁给你么?” “当英王正君可有的操劳呢!”云瞳眨了眨眼睛:“要会奉上,会应酬,会打理王府一切琐事,你可能做到?” “停!”韩越坐起身:“你是要韩家爱子嫁给英王,还是要月郎嫁给紫云瞳?” 云瞳一怔:这有什么不一样么? “当月郎的妻主可有的操劳呢!”韩越也眨了眨眼睛:“要真心相待,要遇事相商,要有难相救┉┉你可能做到?” “┉┉” 韩越仔细看了看她:“你若做不到,趁早和圣上说一说,别纳我进宫,也别给我胡乱指婚!算了,不必劳烦你┉┉等侍子大挑时我自己和圣上说去。她若真是明君,必不会强我所难!” 韩越跳下溪石,转头又说了一句:“你莫觉得我是信口开河。我若真嫁了妻主,也会这般对她┉┉” 云瞳望着他的背影,呆坐半晌,反复咀嚼着那几句话:真心相待,遇事相商,有难相救┉┉月郎,月郎啊┉┉ ┉┉ 三月见云瞳和韩越一前一后归来,凑上前笑道:“主子,我们一直在这里,没抬头,没说话,没┉┉咦,韩少爷多了两条辫子,是谁的手艺?” 云瞳狠瞪了她一眼。又听六月问道:“主子,是回去还是再猎一阵?” “时辰还早!”云瞳看看天色。 小北怯生生挨了过来,低头小声说道:“王主┉┉那边有座小庙,是我和池公子当日避难之所┉┉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池公子?”云瞳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离凤,见这孩子眼巴巴盼着自己能点头,倒是实在不忍拒绝:“也好!” 小北刚咧开小嘴想笑,“啪嗒”眼泪先滚下来两颗,急忙背身擦去,牵起骕骦马的缰绳,领头走了过去。 待推开庙门,小北四下看了看,立时便又红了眼圈:“都和那日一个样子呢┉┉”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三月转了两圈,踢了踢供桌:“又是灰又是土的!猫还坐了窝了!” 几只野猫相继被赶出了小庙。 小北打开供桌下的暗洞,抹着眼泪说道:“我走的时候,公子还藏在里面好好的;可等回来,这里就不见了他人了!也不知他是死了,还是被人劫走了!王主┉┉求您别不要他┉┉公子可是一心念着能回您身边呢┉┉” 众人都听得愣住,云瞳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北,你说什么┉┉他一心念着我?想回我身边?” “嗯!”小北使劲儿点了点头。“公子心里只有王主您一个人,日思夜想,念念不忘!他姐姐要把他送给赤司炀,他不愿意,挨过无数打骂冷眼!他在三皇女府,不肯依从赤司炀,差点没命回来。他弟弟害他落到湖水里,救上来都奄奄一息了,要不是我跟他说您会接他回去,还惦记着他,他就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三月听得目瞪口呆,看看六月,也是一脸震惊。 小北跪到云瞳面前,一边淌着眼泪,一边把他数月来和离凤在一起的事详细说了,最后磕下头去:“王主!求您别忘了公子!他长得很美,性子也很好,又恋着您,盼着您┉┉不知他现今在哪个火坑里等着您去救呢!王主┉┉求您┉┉别不管他┉┉” 说罢大哭起来,哭得众人尽皆动容,云瞳心里也是一阵酸涩,转身便叫六月:“加派人手,再去寻他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他是被什么人养在后府了┉┉不要轻举妄动,先来禀告! ” “谢王主!”小北抬起哭花了的小脸,破涕为笑。 云瞳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心!就留在我身边等消息吧!以后若能将离凤接回来,你还去服侍他好了!” 三月命叶子带小北出去洗脸,又凑到云瞳身边笑道:“主子!您不是说那位公子自己求去么?怎么竟是对您一往情深?为了能回来,要死要活的┉┉” 云瞳也是迷惑不解:“那夜之后,他明明跟我说┉┉” “呵呵!”三月笑了两声:“这男人么?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乐意,心里却是乐意的很!面上一套,心里却是另一套!主子,也难怪您不懂,这门学问比兵书战策更难琢磨呢!” “你的意思是说┉┉”云瞳想起叶恒来:难道他当日退还那狐裘,心里却是想要的?那他说不想当公子,其实还是想的?或者是想要个更高一等的名位-侍郎? 正想得糊涂,听韩越在旁冷冷说道:“三月,你又不是男人,怎么知道男人都心口不一?我就从不如此!” “是是是!”三月赶紧一竖大拇指:“韩少爷您是谁啊?奴才一向佩服┉┉五体投地,五体投地┉┉” 韩越冷哼了一声,也不理她。 云瞳摇头失笑,忽而又想起一事:“赤司炀会不会就是从这邙山逃往青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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