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云瞳刚刚起身,便接得葛千华派人送来的请柬,邀自己午时过府饮宴。言语间极是亲热客气,似乎只是老友间相约一次酒聚。 又有青麒礼部司仪处派人前来知会:因碧落大祭司今日入城,举办祷福法会,陛下与圣后均要出席,暂不能接见各国贵宾!并邀请紫胤英亲王、雪璃葛相国并玄龙大司马、金乌特使一同列席祈福。云瞳自是不想去凑这些虚热闹,推说自己乏了,打发走了司礼监来人┄┄ 这一早上难得空闲下来。云瞳步出正房,在后园转了两圈,见一片草木掩映之中有一空场,一个矫健的身影正挥舞着月牙刀,高起低纵,腾挪辗转,呼喝叱诧,虎虎生风,可不正是沈莫。 云瞳瞧了一会儿,心中喜爱,也觉有些技痒,便脱下外袍,拾起旁边扔着的刀鞘,纵身来到他身边,以鞘击刀:“莫莫!起的真早!” “王主也早!”沈莫一笑,使力沉下刀背:“给我指教两招?” “谈不上指教!陪你玩玩!”云瞳随手一撩,破掉他的攻势,刀鞘向前一递:“拿出真本事来,让我瞧瞧!” 沈莫一向痴武,既得了这样的机会,心中喜不自胜。刀法展开,精妙无比,步步进逼而来。 “好刀法!”云瞳不敢怠慢,舞起刀鞘,左挡右攻。 两人战在一起。迎着朝霞红日,衬着春风清露,一时旋如飞花,一时矫似游龙。花树之中,另有一人静静观看。他看得太入神,连衣衫被风吹动、勾住了花枝都浑然不觉。 “她喜欢的都是会武功,擅驰马,能陪着他四处征战的男子吧?”从奕默默想着:叶恒、沈莫、聂赢、韩越┄┄个个皆是如此!要是当初爹娘肯允我学一学功夫,说不定今天就也搏她多看一眼┄┄ 唉!不会的┄┄我就是弓马练得再娴熟,她也不会看过来的!从家的儿子,她打心眼里恨着呢!可是眸眸┄┄你连小白鸽也恨么?你会不会早就把我忘了┄┄ 从奕捏紧了腰间的香囊,为自己的痴心妄想苦笑了一声。刚要转身回去,忽见云瞳脚步散乱,肋下露出破绽来,被沈莫寻到个空隙,伸刀来攻。 “哎呀!”云瞳惊叫了一声,身子后仰,刀鞘脱手,向地上摔去。 “王主!”沈莫吓了一跳,慌忙撤刀,双手去扶。 云瞳却是故意为之,借力揽上他的腰,手按在他背后的穴道上,眯眼一笑:“莫莫!我赢了!” “你耍赖┄┄”沈莫眉头一皱,用力想把她抱起来。 云瞳却横在他臂弯不动:“这叫兵不厌诈!傻莫莫┄┄”见他朱唇嘟着,俊面粉红,晶莹的汗珠濡湿着鬓角,一派逼人的青春气息,不觉动情。 “沉死了┄┄唔┄┄”沈莫没拉起云瞳,反被她勾住脖颈,贴上樱唇,辗转吻了起来。 从奕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连忙避开了眼睛,只觉心头“突突”直跳。一时却又情不自禁的偷眼去窥望:但见云瞳将沈莫搂得死紧,正探出舌尖去描摹他的唇线┄┄ 沈莫腿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想将怀中的女人扒拉开去,却哪里能够┄┄ “小莫莫┄┄”云瞳擒住他捣乱的腕子,圈回自己的腰上:“别乱动,要不然我可摸别的地方了┄┄” “不行┄┄”沈莫刚要挣扎,被她在腰上挠了几把,立时痒的笑出声来。 这笑声听来那么愉悦欢爽,令从奕的心越发苦涩沉重。他看见云瞳一瞬不瞬的盯着沈莫那张英俊的脸和那个明媚的笑容,一点一点的靠近,先是吻上了酒窝,很快就寻到了薄唇,狠狠的纠缠了起来。 沈莫慢慢阖上了眼睛,由着她欺压上唇瓣,挑进牙关,追逐逗引着自己的小舌,腿越来越软,身子越来越沉,双手渐渐的从推拒变成了搂抱。 吻了半晌,云瞳松开他喘了一口气,樱唇移到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就见沈莫羞得一脸绯红,猛地将她推开。 “你┄┄我┄┄” “怎么样?”云瞳舔了舔嘴唇,眯眼问道。 “我┄┄我不是┄┄不是你的男人┄┄”沈莫结巴起来。 云瞳眼眉一立:“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我┄┄”沈莫一点没了刚才持刀较量的威风,胆怯的想要离开。 云瞳拉住他,邪气的问道:“你是不是怪我冷落了你,想要点什么证明?刚才我不是说了嘛┄┄” “┄┄”沈莫别开眼睛:“别这样!你的阿恒会吃醋呢!” “阿恒吃醋?”云瞳笑道:“我怎么听着现在是莫莫吃醋?” “谁┄┄谁吃醋了!”沈莫慌乱的直起腰来:“你昨夜不是又寻回离凤-那个元服的小宠了么?还是找他们去吧┄┄我要走了!” “嗬┄┄还不是吃醋?你比阿恒还要劲儿,一下子就吃两份醋!”云瞳一把将他扯了回来,不由分说继续欺负起那红嫩的双唇:“莫莫!聂赢都说愿意嫁给我了!就剩你了,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嗯?” “唔┄┄唔唔┄┄大白天的┄┄” “白天怎么了┄┄快说┄┄不说是吧,那就别怪我硬来┄┄” “┄┄唔┄┄” 从奕再看不下去,掉头就往园外走去,一时恍惚着也没看清道路,竟往东边住着紫云瞳后院男人们的地方来了,不想迎头正撞见叶恒。 “从少爷?”叶恒提着自己的软剑,也是要去练晨功,见他闷头急行,魂不守舍,有些奇怪:“您过这边有什么事么?” “啊?我┄┄”从奕这才发现走岔了路。 叶恒瞧了他两眼,皱眉说道:“您要是求见王主,我去通传一声?您先整理整理仪容┄┄” 从奕下意识往身上一看,衣衫前襟不时何时被树枝刮破了一个大口子,掀起的布条正随风乱舞着。 “从少爷?” 从奕脸色一红,掩住破襟,勉强笑道:“我┄┄不是来求见王主,只是走错了路┄┄”言罢急忙转身,辨了辨方向,刚要往回走,就听叶恒在后说道: “从少爷!请恕在下冒昧,提醒您一句:这毕竟是在外面,王主和她的亲卫们时常走动,当面遇见颇多不便,您出门最好带上面纱┄┄” 从奕脚步一停,心中陡然生出了怒气,回身瞧了叶恒一眼,目光停在他那枚耳徽上,冷冷说道:“多谢叶使提醒!我也烦请您转告英王一句:这毕竟是在外面,毓庆宫主和他的亲侍们回来,也会常在后园走动,若总是当面遇见她和沈使亲热┄┄亦颇多不便,请她检点一二┄┄” 叶恒一愣,转而明白过来,紧紧咬住了下唇。 从奕见他眸光黯淡了下去,觉得有一丝解气,继而却想到:我这是怎么了!竟对她的后院情.事指手画脚,对她宠爱的男人说出这些没意思的刻薄话来┄┄我又有什么立场管她,又有什么理由说这些┄┄ 这一思量只觉心灰意懒,既痛且悔,不由长叹一声,转身而去。 他走得落寞,叶恒却也呆在当地,又想起昨日云瞳和小西说的那些话,心头堵的难受:王主,你是故意要晾着我几日,让我学会那些“懂事”,还是真的厌恼了我的“蹬鼻子上脸”,就此不再顾怜!我知道,你快娶那位一见钟情的侧君了;昨夜又接回了一直念念于心的侍奉元服的小宠;而对沈莫,你素来喜爱,赠他兵器,给他修演武场,当初也是先挑他去侍寝的。这些人,我哪个也比不了┄┄楚先生早教导过我,韩少爷也不止一次的旁敲侧击过,我也告诉过自己多少次,吃醋能怎么样?防着人又能怎么样?你的后院里终究不会只有我一个男人┄┄ 叶恒闭了闭眼睛,自嘲一笑,哪里还提得起练剑的兴致,垂着头默默回屋去了。 ┄┄ 旁边一座小阁楼上,离凤端坐在镜前,若怜站在他身后拿着梳子笑道:“公子!梳个什么样的?” “怜弟,别这么叫我!听不惯!”离凤对着镜子说道。 “怎么会不惯?”若怜奇道:“昨夜你不是跟我说,英王就是你失散的妻主么?”话到此处,向镜子里偷瞄了一眼:怎么离凤哥哥这样古怪,他不是一直盼着妻主能接他回来么?可真回来了,又没见他高兴。是不是他和英王之间有什么误会? 离凤沉默下来。半晌,无声的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咱们还是兄弟相称吧!” “那可不成了!”若怜轻笑了一声:“若怜是懂规矩的!能和你作兄弟的,昨晚上不都见着了!个个都是天仙般的容貌,难怪英王瞧不上我┄┄”见离凤一皱眉,急忙解释道:“公子你别恼!我没生那份心┄┄” 离凤淡淡一笑,打断他的话:“你就是生了那份心,我也不会恼!” 若怜一愣,转而连连摇头:“我看着英王就害怕,她的眼睛太锐太亮,烧得人心里发慌!公子,你怎么不害怕?” “也怕┄┄”离凤低声说道:“怕她眼睛里看不见我┄┄” “嗯?”若怜一边帮他梳头,一边安慰道:“怎么可能?昨天我就看出来了,英王很喜欢你呢!” “喜欢我?”离凤一嗤:“也许吧!我长得也不错,不比她的那些男人差!再好好修饰妆扮一番,添上些这几个月学来的妩媚风情,想必能惹她注意┄┄” 若怜手一顿:“公子┄┄” “怎么了?” “我┄┄”若怜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像是两个人似的,变来变去┄┄一个是你自己,另一个┄┄不知道是谁┄┄” 离凤一怔。 “公子!”若怜又道:“就作你自己不好么?” “我自己┄┄”离凤牵了牵嘴角,却一点都没有笑出来:“太傻了!傻得都活不下去了┄┄” “公子!” “若怜!别再说了!”离凤只觉心绪烦乱: “你昨夜也瞧见了,她的哪个男人不美?” “┄┄”若怜给他别好一只碧玉簪:“可你真的确定┄┄英王只是喜欢美人么?” 离凤冷漠的盯着镜子里自己美丽的容颜:“最好是┄┄那样最简单┄┄”忽而想起一事来:“哦,对了,你上次说擦掉那颗朱茄需用什么来着?” “芸香粉!”若怜低声答道:“等侍寝的时候,偷偷藏一点在指甲里,一点就够了,但要擦净,莫留痕迹┄┄” “不用那么麻烦!”离凤阖上妆盒:“我先把它弄掉!” “啊?”若怜有些奇怪:这是为什么?虽说你与妻主早已同床共寝过,可毕竟离散了这么长时候,又是陷在青楼之中,让她知道自己还是清白之身不好么? 正想劝一劝,忽听门外有人喊道:“公子!池少爷!” 离凤一愣,转而惊喜的站起身,急步走向门口:“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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