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三月抢着问道。 云瞳眯眼一笑,低低念出三个字来。 “啊?”三月、六月都是大吃一惊。 谢晴瑶也愣了一愣:“这┄┄毕竟是┄┄未必能装得像┄┄” “也不用装得如何像,能拖延些时候就可以了┄┄”云瞳似乎胸有成竹。 “今夜葛府后院必是龙潭虎穴一般,若见来人不是王主,葛千华会不会恼羞成怒?让┄┄让人家涉险,这可妥当?”谢晴瑶皱眉问道。 “嗯,你顾虑的是!”云瞳微微点头:“所以,本王也得同去,一来从旁相护┄┄” “啊?”还未等她说完,三月就被惊得跳了起来:“不行!主子,那可不行!” “主子!”六月也劝道:“您若亲身前往,使人乔装改扮还有何意义?” “你去多有不便,不如激一激另一个人┄┄”谢晴瑶微微动唇,也念出三个字来:“毕竟是骨肉攸关┄┄” 云瞳会心一笑,微微点头,转而又道:“二来,我去还有要务!打算今夜借此良机,说服素问,与大胤结盟!” “啊?”三月快把眼珠子瞪下来了:“主子,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您不是说这是葛千华借元寿宫主设的一计么?您还要自投罗网┄┄” 云瞳并未答她,而是看向了谢晴瑶:“荡平五国,虽大胤之志,然江山万里,亦非一日可图。如今形势,正宜远交近攻,葛千华既不可与谋,便当与雪姓皇族重修睦好。” “不知元寿宫主其人┄┄心志如何┄┄”谢晴瑶尚在沉吟。 “不可小觑!”云瞳眸光一闪:“他虽下嫁葛千华,与其绝非一心,否则不会在普阳大道逼我开弓射日!” “方才我听你说了他来洛川后的所作所为,很觉奇怪┄┄”谢晴瑶皱眉言道:“雪姓皇族势颓,他兄妹又孤弱,何不引强邻为援,共灭家贼!反倒几次三番对你不敬,复加挑衅?” “此即素问不凡之处!”云瞳低叹一声:“之前我对此也曾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到了碧落王朝哀宗允璃王疆兵平叛的往事,方有所悟。” “哦?”谢晴瑶看了看三月、六月,两人都是茫然不解。 “哀宗末年,五国雄起,内乱不休,朝廷无力抗衡。西疆璃王上书,愿率兵往助。哀宗几番犹豫之后,终于同意,打开了琅颉关的大门!”云瞳眸光深远,似在回望二百年前的腥风血雨:“这一引狼入室,江山易主,社稷倾颓。璃王与五国内应外合,灭亡碧落,平分了天下。” “你的意思是说┄┄”谢晴瑶沉思了一刻:“元寿宫主之所以不肯向你示好,是怕继葛千华之后,雪氏再受制于胤。” “不错!”云瞳径自点头。 “不想他竟有如此见识┄┄”谢晴瑶紧锁眉头:“确乎不同寻常男子!” “素问折腾了这么多事,还能将老狐狸哄住,对他仍予娇宠!单凭这一点,便够格与我交易!”云瞳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今夜,我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他深存戒心,你若想劝服,可要花些功夫┄┄” “这是自然!”云瞳吹开茶叶:“葛千华权重势大,经营多年,党羽众多。皇室想收回权柄,坐稳宝位,极是不易。若此时我大胤扯起匡扶雪氏,除灭葛贼的旗号,公然参战,你们说雪璃局势会如何?” “内忧外患,如处水深火热之中!”六月答道。 “怕反过头来,葛千华成了抵御外侮的英雌,皇室勾结别国对抗权臣,掀起内乱,倒有些不得人心了!”谢晴瑶若有所思。 “这是素问绝不愿意看到的!”云瞳笑道:“所以,他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主子打算向雪璃提什么条件?”三月问道。 云瞳笑而未答。 “这条件也要斟酌!”谢晴瑶托腮凝思:“若提得太多,元寿宫主不会同意,若提得过少,大胤又占不到什么便宜!” 云瞳眯了眯眼睛:“雪氏如能顺利扳倒葛千华,我大胤就不会吃亏┄┄毕竟,对付不谙世事的六龄稚童和初摄政务的深闺男子总比和宦海沉浮三十余年、老奸巨猾的葛狐狸斗智斗勇要容易得多!” “主子说的是!”六月又补了一句:“等到雪扬亲政,至少还得十年,而元寿宫主据说身体羸弱,能不能熬到那一日,还很难说。” 云瞳心中一动,想起那个弱不禁风却凛有威势的美貌男子,不由微生恻隐:他身子那样不好,还如此呕心沥血,如何能活得长久┄┄转而想起碧落十三香来,又是自嘲一笑:我还怜惜人家,十年之后怕自己也早成了一缕幽魂!九泉之下,和素问比邻而居,不时斗嘴,倒也不嫌无聊┄┄ “主子┄┄”三月见她不知为何,竟自呆笑起来,觉得好生奇怪。 “咳咳┄┄”云瞳回了回魂,遮掩着喝了两口茶,起身离去:“我得宴请凌城主妻夫,下剩的事儿你们议吧!” 三月听房门“砰”的一关,回身摊手耸肩做了个鬼脸儿:“二小姐,咱们还有什么可议的啊?” “我在想,你主子怎么说服人家替她去葛府后院┄┄”谢晴瑶扬了扬眉:“光靠一顿宴请?” “这个您就不知道了┄┄”三月笑着挤了挤眼:“其实不难,施个美人计就好,我主子最是擅长┄┄” ┄┄ 葛府后院正房,天色已黑沉了下来。 素问坐在大圆桌旁,拾起玉箸,夹了一片薄笋,放在口里细细嚼着。小柳站在他旁边,盯着肥鸡蒸鱼,正流口水,暗自痛骂:动辄整一大桌子好酒好菜,自己吃不了两口,还不让别人吃,真是暴殄天物,早晚得遭报应┄┄ “柳昔?怎么我一用膳,你就在旁边骂我!”素问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衣襟。 “宫主,您又拿奴才取笑了,奴才哪儿敢骂您啊┄┄”柳昔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暗地腹诽:这家伙是个什么畜生变得,冰块脸,鬼肚肠,石头心,刀子嘴┄┄ 素问瞟了他一眼,敲敲桌子:“你坐下吧,陪我一起吃!” “啊?”柳昔眼睛一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转而一想:且等一等,他能有这般好心?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我可不能上当!“宫主,奴才不饿┄┄” 他说不饿,肚子却不争气,一阵“咕咕”乱叫,听得周围朱雀、玄武及一众仆从都捂嘴偷笑起来。 素问唇角上扬,揶揄的问道:“果然不饿?” “那个┄┄”柳昔捶了捶肚腹,眼瞅着满桌精美菜肴,着实有些馋的慌,便改换了一副声气:“嘿嘿!宫主,奴才怎么能和您一起用膳呢,实在是不敢僭越┄┄” “谈不上僭越┄┄”素问一嗤:“你如今不比别人,是紫胤英王亲自托付了我的,要好生照料,好生教导,好生看管┄┄回头你嫁过去,也要给我好生长脸啊?” 柳昔一窒:你又说这些,什么意思?忽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也不再点头哈腰,大剌剌的就坐到素问旁边,捡起碗筷就吃,一点也不客气了。 “呦!”素问一撇嘴:“狼吞虎咽的,你是个饿死鬼投胎的么?” “宫主┄┄”柳昔干掉一只鸡腿,抹抹油手:“英王和您说了没有?她打算什么时候娶我过门?” “┄┄”素问皱了皱眉:“我怎么知道!” “那┄┄”柳昔又抓向一只猪蹄:“您送我的嫁妆都预备好了么?” “┄┄”素问把眼一瞪:“我为什么要给你预备嫁妆?” “昨日英王迎娶侧君,整个场面都是青麒圣后给布置的,您也亲眼见了,多排场啊!”柳昔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答道:“我虽没什么身份,好歹也是从您身边被接走的,一身孑然,两袖清风,不扫您的面子啊?” “┄┄” “怎么着您也得给我金银十箱,锦罗五车┄┄珠玉宝器一样不能落吧!”小柳是什么好吃,什么没吃过就拣什么来吃,末了又把米饭扒拉干净,给自己倒上一碗人参汤:“要不人家会说闲话的。堂堂元寿宫主嫉妒一个府里的教养师傅,嫁了个年轻貌美会疼人的好妻主┄┄” “啪!”素问一拍桌子:“柳昔!你大胆!” 柳昔刚把汤灌到肚子里,就见朱雀、玄武一边一个把自己拽了起来:“还吃,吃不了打算兜着走么?” “嗝┄┄”柳昔差点呛住,一般胡搡着胸脯,一边暗道:还真急眼了!我说的不对么?你就是嫉妒我,要不然干嘛成日家说紫云瞳要娶我的那些话! “宫主息怒!”见素问一副怒容,朱雀几个都有些“同情”柳昔。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就没跟着冰块脸折腾过我么!柳昔对他们的“善意”不屑一顾,满不在乎的打了个饱嗝:别管待会儿怎么挨罚,今儿到底是吃了顿好饭! 素问气恼的盯了他一阵,忽而冷声一笑:“那天在燕子园,你玩的口技蛮有意思,今儿空闲,你再给我演一段可好?” “啊?”柳昔一愣。 “你学我说几句话,若学的像,我就给你备下嫁妆!”素问斜睨着他:“若学的不像,我今晚就让人把你扒光了,捆到紫云瞳那张夜合欢床上去┄┄怎么样?” “┄┄”柳昔腿肚子一抖,立刻跪下,抱住素问的大腿嚎道:“宫主,你不能这么狠心啊!奴才在您身边还没待够,您怎么舍得赶我走呢!” 变脸太快,素问都被他闹得有些不适应:“喂!别假哭了!我刚才说的你听明白了没有?” 柳昔一边装着抽咽,一边赶紧点头。 素问瞅着他一笑:“那好!呵呵!我素日里都是怎么骂你的,你就先学上一段吧!” 柳昔气得咬牙,忽而心思一转:学你是吧?好啊┄┄ “快着!”素问催促道。 “是!是┄┄”柳昔故意清了清喉咙,拿捏着素问的腔调,忽然冒出一句:“多谢英王送的山楂糕┄┄松软可口,酸甜怡人,奴家都没吃够呢┄┄” 素问登时一僵。 学的真是惟妙惟肖,朱雀等人各自惊叹不已。 “哎呀,其实这最后一声吧,宫主你喊的还不够娇!”柳昔极力摆出正经的模样:“应该用这种语气,更是抓人┄┄奴家┄┄都没吃够呢┄┄嗯┄┄” 朱雀、玄武并一众仆从听得目瞪口呆:这种语气┄┄宫主用这种语气┄┄和英王撒娇┄┄我的天啊┄┄ 素问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气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正要发作,忽见青龙急匆匆的跑进来,递上一张素笺:“主子┄┄” 见他暗中比划了个“三”字,素问知是凌霄宫主的密函,急忙展开一看┄┄ “今夜┄┄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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