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不可开交之际,阳春带着人过来传话:“侧君,王主请您从速登车,随她去葛府吊孝!也请叶使和沈使上马,护卫随行!” “我和王主去说,你伤了,留下休息吧!”聂赢见沈莫脸色苍白,唇角还溢着血花,皱眉言道。 沈莫摇了摇头,轻轻挣开叶恒,对聂赢略略躬身:“多谢侧君爱护!沈莫无事!” 聂赢还要再说,阳春将他拦住:“侧君!王主刚才传命,让沈使尽暗卫长责!” “什么是暗卫长责?”清涟不明所以。 “就是┄┄不得后命,不许擅离王主驾前!” “他受伤了┄┄”韩越脱口而出:“伤了得养┄┄” “韩少爷!”阳春正色言道:“王主也受伤了,不是一样不得修养。还在为国操劳!” 韩越一窒。 “可是┄┄”清涟疑惑的问道:“紫卿姐姐怎么不让叶使也尽暗卫长责呢?两人替换着不是好些,也能休息,也能养伤,再说现在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小夭一直跟在聂赢身后,闻言嘟囔道:“英王哪舍得让叶使累着啊┄┄” 聂赢回身朝他一瞪眼,低声喝道:“闭嘴!” 阳春也不多话,施礼之后正欲离去,忽而瞧见云瞳捂着肚腹迈步出来,急忙上前搀扶:“眸眸!别骑马了,还是坐轿去吧。” “伤无大碍,叔叔不必担心!这个时候,不能让李后她们抓住我的把柄!”云瞳一边安慰着阳春,一边抬眼看见沈莫惯例一般的低头避在了一旁,想起谢晴瑶刚才说他不在乎自己的话,登时又生出了一丝恼怒:“沈莫,这么半天你还没整理好衣冠,就这副样子随本王出门吗?” 叶恒念着清涟、小夭所言,不想被人嘲笑恃宠而骄,又惦记沈莫是被自己拳伤,衣襟是被自己揪乱的,赶紧过来低声求道:“王主,刚才奴才同沈使口角了几句,才害其驾前失仪,您降罪奴才就是!” 云瞳一言不发,怒目瞪着沈莫,看他默默跪下,整理前襟,不妨露出颈上一条细绳,牵出个碧绿的翡翠小蛇挂件,细看正是当日韩越生辰,自己一并送给男子们的礼物。 他丢了骨哨,倒记着戴这个┄┄云瞳心中一动,脸色稍霁,又听沈莫言道:“王主息怒!奴才回来自己去刑堂领罚!” 清涟不顾从奕在旁给自己使眼色,大声说道:“紫卿姐姐,你英府的事论理我不该插嘴!可沈使才刚吐了血,显见是受了内伤,我斗胆求个情,你就别罚他了,行不行?” 云瞳一愣:还在吐血? 叶恒赶过去和沈莫跪到了一处:“王主,是奴才失手,打伤了沈使,请您一并治罪!” 聂赢同时言道:“王主,我没约束住他们吵闹,也有不是!” 叶恒听沈莫气息紊乱,似在极力压抑着咳嗽,急忙又说:“请您准许奴才同领暗卫长责!” 韩越“嗐”了一声:“什么“暗卫长责”,就都免了吧!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的,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是啊!”凌讶眉梢一挑,对着云瞳说道:“气多伤身,对你也不好!沈使不过丢了一样东西,可那东西还比人命重要么?” “嗬┄┄”云瞳本来没想再责罚沈莫,听他们纷纷解劝,倒生出闷气来:“你们倒是兄弟情深!就只本王一个是恶人!简直岂有此理!”言罢一甩袍袖,扬长而去。 聂赢一愣,赶紧追出院外。沈莫避开叶恒伸来搀扶的手,低声说道:“你别管我的事!惹怒王主,再把自己牵连进去!” “当我愿意管你!”叶恒推开他,自顾自起身,奔出院门:“我是怕她为你这没心没肺的傻瓜生气,耽误了自己疗伤!” 清涟看着他们的背影,撅嘴儿嗔道:“紫卿姐姐不是小气的人,这回是怎么了?” 从奕拉过他的手:“她是英王,做事总有自己的考虑!” “你要是也劝两句,她说不定就放过沈使了!”清涟埋怨道:“你怎么就不开口?” 从奕笑了笑:“王主不会把沈使怎么样的!” “你怎么知道?” 从奕不答,微微叹了口气。 若怜听着奇怪,悄悄去问离凤:“公子,您也没开口求情,是什么缘故?” 离凤静静看着从奕:“从少爷知英王甚深!我们这一大群人都在这里,她出来却只看见沈使衣冠不整,这┄┄还不明白么?” 阳春请众人回去安歇,见冯晚怯怯站在一旁,就慢步到他面前,正琢磨着是直称“公子”还是暂叫“少爷”,稍一踌躇:“冯┄┄” “冯晚!”冯晚躬身下拜:“见过阳总管大人!” 阳春一愣,连忙双手相搀:“这可不敢当┄┄” “阳总管┄┄”冯晚垂着头,胆怯又恭顺的说道:“我不懂府里的规矩,请您教导我!我虽愚笨,可愿意学,也不怕苦,什么活计都能做,烧火,挑水,洗衣,织补┄┄” 阳春没想到他说出这些话来:“这┄┄都是仆从们做的事啊!你┄┄” “我就是仆从啊!”冯晚生怕他误会自己想攀高枝儿,一再表明心意:“以前,是凌官人可怜我┄┄其实我不是什么世家少爷,就是个穷家破户的普通男孩子!在家时也是什么都做,做不好的,您说几句,骂几声,打几下,我一定能改。总管大人,您试一试,我真的┄┄” 阳春深叹了一口气,暗道:这是个苦命的孩子!两日来,没少听少爷公子们念叨他,今日一深接触,才知他何以让人牵挂不舍。这么水灵的模样,这般柔顺的性子,淳朴无华,温善勤劳,聪明巧慧,谦逊懂事,处处惹人喜爱,也时时令人心疼,难怪王主怎么也舍不下,为他藏车追坡,落水入瀑,弄得伤势沉重,要务耽搁,只一心要救回身边┄┄ 冯晚见阳春只反复打量自己,却不应允,心下一阵不安:“总管大人,我┄┄我没有别的念头,就是┄┄就是想报答王主的救命之恩。若是┄┄若是┄┄”若是今生我没有这个福气,那只能祈求来世了┄┄ 阳春见他红着眼睛说不下去了,知道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忙安慰道:“我正在想哪里缺人。” “噢!”冯晚破涕为笑:“总管大人,不拘哪里,都行的!” “可不是哪里都行啊!傻孩子!”阳春望着他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顿时生出了慈爱之心:“这出门在外,万事从简,你以为上京英王府就是这个样子了?” 冯晚一愣。 阳春轻叹了一口气:“英府算是六国最干净的王府了,可一样也有龌龊的地方。王主再怎么洁身自好,也是天潢贵胄,总要应酬,总有身不由己之处。何况圣上┄┄”他打住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冯晚却隐隐明白了,他猛地握住阳春的手:“总管大人,我宁愿死,也不去那些地方!” “孩子,莫怕!”阳春柔声慰道:“你救过王主,她一向知恩图报,况且,她还很喜欢你,绝不会把你扔到那些地方去的。” 她喜欢我┄┄冯晚先是一呆,继而满脸绯红。 阳春瞧着他羞涩的模样,会心一笑:我就知道,他也是喜欢眸眸的,为了留在这里,宁愿当个仆从,真是苦心一片。“只是┄┄”一不留神,这两个字就顺嘴说了出去。 “只是┄┄什么?”冯晚小心翼翼的问道。 “今年大胤侍子待选,圣上会为王主册立一位正君。若是从你见过的这几位少爷中间挑,不管是谁,阖府都要念一声“阿弥陀佛”了!就只怕┄┄”阳春想到以前的铁后,深深叹了口气:“只怕娶回个心机深沉,性子毒辣的!王主常在军中,府里都是正君当家,他若不贤良淑德,别人可就有苦头吃了!” 冯晚想起刚才聂赢说自己做不得英府的主,不由也是微微叹气。 阳春看他皱眉沉思,心中暗道:眸眸忙着国事,也没交代如何安置这孩子!他既无背景,又无靠山,孑然一身,偏又生的如花似玉,若在府中做了公子,难免遭人嫉妒。不若先跟在眸眸身边,侍候一段时间,等正君之选尘埃落定,再看眸眸的意思。若果然喜爱,抬举他也不迟。否则,如娶了个铁后一般的煞神来,眸眸不在,这孩子岂不任人欺凌。没有名分,倒可将他随意藏到山庄什么地方去,有了名分,只能留在王府德容言工。以后稍有不睦,眸眸为了他和正君吵闹,惹人笑话不说,圣上也不能答应。若顾全脸面,舍弃了这孩子,又岂不令人心疼!这般想着,便开口问道:“韩少爷那只喜欢的不得了的小灯笼,是你做的?” “啊┄┄是!”冯晚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 “贺兰少爷睡觉也舍不得取下来的碧玉绦,也是你打络的?” “┄┄是┄┄”冯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粗糙的很,我比着画样子弄的。” 阳春拉过他的手:“我瞧瞧,这双手怎么长得?就能这么巧!” “您老别取笑我!”冯晚脸一红,把手背到了身后。 “我给你想到一个好去处了┄┄”阳春眨眨眼睛:“王主缺个贴身侍候的人,你愿意不愿意?” “啊┄┄”冯晚没想到竟是这个差事,心中又惊又喜。 “王主久在军中,都是三月服侍,那丫头粗手大脚的,自己的事儿还胡撸不利落,更别提服侍主子,实在是差劲!”阳春想起三月就大皱眉头:“后来圣上赐使,沈莫乖觉,叶恒细致,我倒还放心。不过他们两位都不会家务,王主也不大让他们做这些事。及至徽州、洛川,小西、小北跟在王主身边,都是孩子呢,许多事做不来。就如前日,小西告诉我王主的紫蟒开线,他试着一缝,缝了个歪歪扭扭,再穿不出去了。这如何使得!” 冯晚忍俊不禁:“回头我看一看!” 阳春点了点头:“京中寒总管来信,为给王主寻几个妥当孩子,大费工夫!年纪长些的,难免不安着各样的心思;年纪小些的,又得历练,一时用不顺手。没想到,王主自己倒遇上了一个好的。” 冯晚一羞:“您老太夸奖我了!许多规矩我都不懂呢!” “不懂可以学嘛!”阳春笑了笑:“有心就好!” “是!”冯晚低头,酒窝浅露,心中十分喜悦,忽而又想到一事:“阳总管,我┄┄我总在王主跟前侍候,那┄┄侧君他们会不会不高兴?” 阳春一愣,转而笑道:“你想着他们会不会高兴,可有想过,你以后总见王主宣召他们,自己会不会不高兴?” “啊┄┄”冯晚疑惑的想了想:我┄┄大概不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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