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大朝 文武百官齐贺武德帝降服赤凤,大胤盛威广布,达及四海。三拜九叩之后,群臣恭领圣意,武德帝温言慰藉云瞳:“英王代朕亲征,三年来辛苦了!” “臣能为圣上尽力,为大胤图功,荣幸之至,何以言苦!”云瞳朗声答道:“今蒙上苍眷顾,仰祖宗余威,得胜归来,再觐天颜,知圣躬安康,雀跃备至!” 武德帝微微颔首:“可有请功折上呈?” “是!”云瞳奉上一本:“请圣上御览!” 有廷官接过,展开宣读:“┉┉前军指挥使韩飞,身居先行,首克凰都,攻取徽州,鏖战赤凤,历五十余阵,俘敌无数,功居众将之首,宜当褒奖┉┉” 武德帝往右班将佐队里看了一眼,慢启朱唇:“准奏!韩飞诏封三等勇毅侯,加太女少傅衔!” “啊┉┉”如此厚赏,激起群臣一片惊叹。 韩飞也不意朝廷竟赐了侯爵尊位,稍一怔楞,赶紧跪地叩头:“臣蒙圣恩,屡次拔擢,又在英王麾下,得躬亲指教,方有存进,何敢贪功!” 韩宜也出班跪奏:“天恩无极,臣等愧不敢当!” 之前韩宜因军功已授一等恪靖侯,如今韩飞再晋爵位,一门两侯,令人艳羡,可称大胤二百年来第一武勋世家。 武德帝扫视韩宜母女一眼,淡淡言道:“我大胤以仁、理立国,自来是赏罚分明!凡为国建树,无论功著功微,皆当勉励!凡窃国谋私,无论罪大罪小,必然惩戒!卿等征战沙场,不辞劳苦生死,尽忠报效,当予奖慰!” “┉┉”韩宜下意识便朝上看,见武德帝端然正坐,冠着冕旒,珠藻长垂,半遮容貌,辨不清是何神情!紫云瞳站在右前,闻言微微点头,看向自己的目光隐有深意。韩宜心念一动,即刻磕下头去:“皇恩浩荡,臣等肝脑涂地,无以能报!愿凭此微躯寸心,为圣上马前首卒,开疆拓土,永震边陲!” “臣亦同此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韩飞也随之拜了下去。 “┉┉”武德帝环视众臣一眼,唇角微牵:“卿等之忠,朕所期也┉┉” 之后,云瞳又为傅临、周历、王佩并谢晴瑶等一应随自己出征的将士请功,也没忘了战死芦城的台铭和董振英。武德帝一一允奏,大行封赏。 正在此时,有小黄门启奏:“禀圣上,靖疆睿小亲王请见!” “┉┉”云瞳眸光一闪:真会挑时候来啊! “宣!”武德帝沉声吩咐。 才颁下旨去,就听见几声越拔越高,越近越响的哀哭:“圣上,请为臣妹做主啊┉┉”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冠孝帽,披孝袍,踉踉跄跄的奔上殿来,趴到御案之下嚎啕不休。 文武分开两旁,各自冷眼旁观:襄亲王年纪轻轻便含冤而死,王爵后继无人,太宗皇帝将自己一女曼和过继其名下,改封睿王。后睿王失落临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晃十余载过去,直至武德帝登基,方为睿王行衣冠大葬,复以其长姐端王幼女承嗣,笼络住了宗室皇姨一派。今英王水淹襄亲王府,逼得这位新袭爵的小睿王穿孝上殿,想必是告御状来了┉┉ “攸华┉┉”武德帝见她半晌不吱声,只顾哀哀痛哭,不由皱起眉头:“尔祖襄王一代人杰,尔母睿王亦英姿飒爽,你今多大了?怎么上殿见驾只会哭哭啼啼!英王在你这个年纪,已于真武大会夺魁,你竟连句囫囵话都说不上来,还像我紫氏女孙么?” 座下皇族亲贵班列中,端王紫曼茹面色极不好看,横眉立目向自己女儿瞪去。恭王紫云昂站在她旁边,暗暗扶了扶皇姨的手臂,以示安慰。 紫攸华向来害怕武德帝,受了申斥,不敢再哭,赶紧端正跪好,低头禀道:“圣上,英亲王┉┉英亲王不请御旨,私泄洪闸,致使太宗皇帝御笔匾额及一众圣迹没于沧流,臣祖母襄府亦遭灭顶之灾,臣母王遗物荡然无存,并恭亲王别苑同毁是灾┉┉” 背到此处,她偷偷瞧了瞧紫云昂,见她一脸同情,无声轻叹,心中略觉安稳,忽听得右面有人咳嗽了一声,抬眼一瞧,竟是被她弹劾的紫云瞳目光炯炯的正盯着自己,登时又惊慌起来。 “臣┉┉臣今无家可归┉┉咳,痛┉┉痛不欲生!惟我祖母襄王、嗣母睿王效节边城,捐躯为国,不得嘉赏,反受欺凌┉┉泉下何能魂安?咳┉┉圣上以德孝率万民,以道义治天下,法不徇私,理不容情,必能┉┉必能为臣妹做主,安忠良之心,服臣民之望┉┉请圣上裁断!” 一篇大义凛然、铿锵有力的讼词,被她结结巴巴的背完了,听得不少官员惋叹摇头,却见先帝第二女、皇姐和王紫云然出班言道:“今日大朝,为庆我大胤平灭赤凤之功。英王立有殊勋,正蒙圣恩。睿王所奏,与此不和,莫如改日再行请旨!” “诶!”端王立刻站出,极度不满的言道:“尔此言大谬!圣上方才还说:我大胤立国,自来是赏罚分明!凡为国建树,皆当勉励!凡窃国谋私,必有惩戒!英王领兵有功,自是该赏,然违命擅事,何以不罚?难道法理面前,还分三六九等,不讲一视同仁么?” 和王缄默而退,对着云瞳摆出个爱莫能助的手势来。 云瞳暗嗤一笑:惺惺作态,一唱一和,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武德帝听完她们议论,也转向云瞳问道:“睿王所言可属实?” 云瞳躬身答道:“臣有下情回禀!” “讲!” “是!”云瞳将琅郡治水事由从头至尾详述一遍:“其时事紧,水患猖狂,危及中游、下游数十万百姓身家性命,臣不及请旨,先作处置!亦遵太宗皇帝遗训并谨记圣上教诲:万务以国为重,以民为先!襄王府邸、睿王旧居并恭王别苑,不幸陷落水中,臣亦深为之惜。然┉┉” 说到此处,她回身看了看紫攸华:“襄王、睿王当年各以身许国,勤劳民事,广获赞誉。至今琅郡百姓提起二王,仍涕泣流泪,思慕至深!臣以为,二王若仍在世,历此重灾,必不肯坐视。向使国无存,民不安,何谈有王爵贵府,衣冠俸禄?故臣以其为榜样,舍家、散财先以救民,无论后罪如何,臣一力承担!至于太宗皇帝御赐匾额及部分圣物,臣已命抢出,并一路奉来帝都!” 武德帝不予置评,先叫:“攸华?” 紫攸华知道是问自己的意思,当即撅嘴气道:“英王姐姐舍家、散财以救万民,臣妹佩服之至!然何以不舍自家,不散己财,反来毁辱睿府?当臣妹年小孤弱,是好欺负的么?” 云瞳斜睨了她一眼,不屑答话。 武德帝转而问向紫云昂:“恭王?” 紫云昂恭恭敬敬的出班禀奏:“大灾当前,事分轻重缓急!就泄洪保堤一事,臣以为英王举措得当。至于未请旨而擅行权┉┉可戒下不为例┉┉” “┉┉”众臣等着她发难,不意竟是这般态度,祁左玉、韩宜并几位德高望重的勋臣互相交换了眼色,仍予旁观。 “嘿┉┉”紫攸华直起身子嚷道:“你的别苑也成了一片水泽,不心疼么?” “臣之陋舍┉┉”紫云昂不慌不忙的答道:“比之襄王旧邸,无可惜哉┉┉” 云瞳听见武德帝珠冕轻动之声,立刻躬身向紫云昂一揖:“恭王姐姐为国为民不计个人得失,小妹感佩之至!” “┉┉此为臣本分┉┉” 紫云昂淡淡言道,退步入班,见端王气鼓鼓的往旁边挪远了一些,也毫不在意,仅微微一笑。 “左玉?”武德帝又转问祁相。 祁左玉从袖中取出一物,先奉与廷官:“臣昨日收到西川琅郡万民折一件,恭呈御览!百姓们家园得保,叩谢天恩!并感凤后千岁捐礼资民,慈仁无极。” 武德帝打开看了看,似乎感慨万端:“我大胤的百姓,这般率直纯真┉┉” “┉┉”紫攸华听了这一句,耷拉下脑袋,暗在心中埋怨自己亲娘端王:都是你,非叫我来触这个霉头┉┉现在可怎么说啊?人家圣上是慈怀仁爱,恭王是不计名利,英王是敢作敢当,百姓是率直纯真┉┉唯有我不明大义,胡搅蛮缠,跑到金殿上来丢祖宗的脸┉┉ 祁左玉待众臣传阅过一遍万民折后,才正色禀道:“臣以为恭亲王方才所言极是,事有轻重缓急,不可一概而论!水灾深重,百姓临危,英王先做处置,非为擅权!然亦不可使睿亲王无府可居,襄亲王永没无闻,恭亲王私财有损!臣请圣上恩典,于上京重修襄王府,懔遵太宗皇帝谕旨,使其万世流芳!并于西川另寻适宜地方,安置恭王眷仆。” 云瞳等到她这一句,立刻附议:“请圣上允臣,为复建二王旧邸及恭王别苑稍尽绵薄之力!” “攸华┉┉”武德帝暗示廷官将万民折送到小睿王手中:“你还有何诉求?” “臣妹┉┉”紫攸华何敢再言:“谨遵圣上旨意!” “端王┉┉”武德帝又沉声命道:“你与省□□拟诏书,详述此事始末,并英王答词、王大臣谏议并赏罚之辩。朕仰承天命,继法列圣,护佑百姓,载度为公。今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是!”紫曼茹暗自咬牙,白着一张脸退了下去。 “重修二王旧邸及恭王别苑,所费资财,由国库担承!”武德帝转向云瞳:“此事就依王大臣所议,卿勇于任事,忠心可嘉!越权之举,以戒下次!卿更宜兢业,谨言慎行,诸务奉旨!不可懈怠!” “是!”云瞳心下一松,跪倒磕头:“臣谢圣上隆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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