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赶车过来,云瞳先扶韩越上去,又对李慕谦让了一番,自己留在最后,低声嘱咐了小北两句。再等进车里一看,李慕紧挨着韩越坐在了一边,正自没话找话,韩越却只挑帘吹风,懒怠搭理。 云瞳一笑,撩袍坐到了他们对面,一边闲看风景,一边慢唠家常,没一会儿就生了诧异:“李堂主,想不到你对大胤风物这般熟悉?” 李慕微微一笑:“过奖了!在下不过是班门弄斧!” 韩越本不想理他,可没等听上几句,心神便被吸引了过去:“你说的那些地方都亲身去过?那些景致都亲眼见过?” “┉┉”李慕并不作答,瞧着车外瞬息而过的绿树红花、白云苍狗,低声一叹:“李慕平生志向便是在青山秀水之间寻个幽静地方,一世潇洒自在┉┉” 云瞳错愕不已,皱眉向他望去:神机堂主的志向会是这般? “怎么,不信?”李慕唇角上扬。 云瞳干笑了两声:“本王只是在想,六国之中什么地方能让堂主中意?” “比如┉┉”李慕故意顿了顿:“安城凌藏谷┉┉抑或,临渊柯兰峰┉┉” “哈哈哈!”云瞳禁不住抚掌大笑:“这倒相称┉┉堂主真好眼光!” 李慕也应景似的笑了笑:“若真有那一日,请英卿来寒舍做客,还望不再推辞!” “本王一定叨扰!” “一言为定?”李慕探出掌去。 “一言为定!”云瞳和他击掌订约,心中只觉好笑:你这志向当真不小!连那两个地方都想打探明白,不愧是神机堂堂主,险些把我骗过! 李慕见韩越侧头瞧着自己,便也大方邀道:“韩少爷若是方便,届时可以同来!” “多谢!”韩越眉峰一挑,斜睨着他说道:“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自在”二字!心若自在了,无论身在何处,都觉自在!心若不自在,便是找到了神仙洞府,也过不自在!” “┉┉”李慕待要驳他,细思一回,却觉有理,一时便无话说,又见云瞳颔首微笑,意颇赞同,便自转头拱手:“韩少爷高论,实令人茅塞顿开!呦,瞧瞧,连蝴蝶都飞来受教解惑了┉┉”他似是要指给韩越看,小臂横前,袍袖一抖,翻起一只金色护掌,挡住了云瞳视线┉┉ 韩越已然拈住了蝴蝶,托在手上正想捋一捋那色彩斑斓的翅膀,忽觉马车颠当,困意袭来,不由打了个哈欠:“如此美丽的小东西,且放它自在去吧!”玉指向外一展,蝴蝶振翅而飞,韩越追着看了两眼,越发觉得目眩头沉,便倚在窗旁,阖眼入了梦乡。 “韩少爷,韩少爷?”李慕轻轻推了推他,低声笑道:“怎么说睡就睡着了?小心吹风着凉┉┉” 云瞳早把他的小把戏都看在眼里,知道是撒了迷香,也不揭穿,只取过旁边一个布单,给韩越略挡了挡。 “他不过要小睡片刻,你不必担心┉┉”李慕看她似乎要探韩越的脉息,不由轻嗤一笑。 “我只是怕月郎着凉┉┉” “嗬┉┉”李慕越发嗤笑不已:“英卿怜香惜玉,果然名不虚传┉┉” 云瞳拉好车帘,回身坐下,打量了李慕几眼,沉声言道:“李堂主寻我而来,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英卿托我办的事儿,甚是棘手┉┉”李慕看她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自己便也不再玩笑:“某些关窍,在下还想向你请教┉┉” “哦?”云瞳没想到他来了这样一句,眸光略略沉下:“堂主尽管发问,本王知无不言!” “英卿让我查查骨哨的来历┉┉”李慕眉尖微蹙,现出一缕疑惑来:“我实感奇怪!这骨哨的来历,不是已经清清楚楚了么?” “┉┉”云瞳一愣。 李慕伸出纤长的手指,径自解释起来:“紫胤四名暗卫,各有一枚骨哨;暗部未能归档的两枚,一安睡皇陵,一失落临渊,此众所周知。而孟绰搜出来的那一枚,曾由你亲自验看,也说是真非假┉┉” “┉┉”云瞳皱着柳眉点了点头。 “那依常理推断,它该是紫胤未能收回的两哨之一,且最有可能便是失落临渊的那一枚。”李慕接着说道:“之前,英卿自己也是如此推断的吧?” “嗯┉┉”云瞳迟疑了一下,答道:“不错!” “那你还让我查什么呢?”李慕等来他这一句,立刻双手一摊:“难道是它现出临渊之后,怎么落入赤司炀手中的?” “┉┉”云瞳一窒。 “那又为何不问赤司炀?” 李慕眸中精光一闪:“如今她是你的阶下囚,拷打几遍,取得供词,不该作难┉┉” “┉┉”云瞳脸色一变,竟是作声不得。 “呵呵┉┉”李慕笑道:“你我首次结盟,你又有惜花山庄┉┉不信神机堂,想要试试在下的本事,这都在情理之中┉┉是以,我想你决不会交办这样一件易差!”他故意叹了口气,低声又道:“我不敢等闲视之!受命以来,辗转反侧,冥思苦想,终于┉┉小有所得┉┉” 就不用跟我装委屈可怜了吧!云瞳一边腹诽,一边挑眉问道:“是何所得?” “你让我查的那枚骨哨┉┉”李慕故意压低声音:“不是自临渊而出!” “不是┉┉” 宛如巨石落水,在云瞳心中砸起了大片浪花,她咬了咬唇,作出不解的样子问道:“不是自临渊而出?那是自何处而出?” “嗬┉┉英卿┉┉”李慕笑吟吟看着她,那意思是“你心知肚明,还用我说么?” 云瞳却不理他这茬儿:“本王懵懂,还请堂主指教!” 李慕见她装傻,不由心中冷笑,面上却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来:“在下也只是推测而已┉英卿若信骨哨出自临渊,何以不究其源?何以不问当年持哨之人并胤凤两军失踪兵士之生死?又何以不查赤司炀行凶之后好巧不巧的就在密道中落下了它的缘故?” “┉┉”云瞳只管拿眼看着他,并不答话。 “此其一!”李慕晃了晃手指:“再者,我想那枚骨哨的用处┉┉该是要把“谋杀葛千华”的黑锅扣到你头上!有人敢于嫁祸,必然是笃定了一件事:你,于其时其地,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云瞳眉峰倏然锁紧:她那时便是也想到了这一点,才不敢贸然让沈莫、叶恒拿出骨哨,后来果不其然,沈莫两手空空┉┉ “当时殿上聚集四国首脑,谁也不关心谋刺葛千华的真凶到底为谁,而是各怀鬼胎,见风使舵,都等着在你拿不出骨哨之时,落井下石,可惜┉┉”李慕“嘿”了一声:“英卿是何许人也?所作所为让她们瞠目结舌!” “哼!”云瞳忆起当日场景,冷笑了一声,没有注意到李慕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鸷。 “因为太过震惊,这些人竟忘了一事┉┉” “何事?”云瞳问道。 “她们由着凌少爷对骨哨清点数目,却未曾查验真假┉┉” 好一个李慕,真会顺藤摸瓜!云瞳暗自咬牙:“怎么,堂主是怀疑本王以假充真?” “不敢┉┉”李慕唇角一勾:“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好奇┉┉云瞳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心中却翻腾的厉害:他的意思,是我以赝品救急,而孟绰手上的玩意实出我身旁暗卫,下一步该查的是何人失哨?何能失哨?那才是我真正想弄清楚的“骨哨来历”┉┉ 时在殿中,叶恒与沈莫一个自己拿出了骨哨,另一个是我替他拿出了骨哨,而圣上的两名暗卫,出师已久,业经暗部多次查察,又新自宫中而来,足可信任。对比之下,四人之中谁犯事罹祸,不难甄别┉┉而我面上为其遮掩,私下仍要清查,又不愿大张旗鼓,使此事陷于不能转圜之地,故而才托了神机堂这个盟友┉┉ 李慕啊李慕,仅凭“骨哨来历”四字和还原当日殿上情景,你就能剥丝抽茧,弃伪求真。心思精细如此,令人刮目相看!和你打交道,真让人半点也疏忽不得! “英卿!”李慕见她不语,径自探身向前,低低问道:“骨哨的来历,还需再查么?” 你是聪明,可你不知此事另有玄机!咱们两人结盟,我不能让你占我的上风!云瞳眯起眼睛,看了看他,忽然便笑:“当然!” “哦?”李慕一愣,急速转了转心思:再查?再查下去,不说其它,便仅失哨之罪一项,你的暗卫就难保住┉┉与其到时心疼,为何还不现在打住┉┉正自想着,忽听云瞳又道: “不瞒堂主,本王查过四名暗卫的骨哨,件件是真,毫无虚假!” “什么?”李慕眉峰一跳。 “你疑心本王使诈┉┉”云瞳笑道:“可那骨哨是个极稀罕的物什,几百年来无数匠师都仿冒不得,本王仓促之间,怎么弄虚作假?” “┉┉”李慕面露怀疑之色。 “若被揭出是假货,其时众目睽睽之下,本王“使暗卫刺杀葛千华”的罪名便要坐实。”云瞳一嗤:“这种不打自招的蠢事,本王从来不做!” 那可未必┉┉李慕暗自撇嘴:你那时不过是在赌!赌时间紧,工艺繁,没人会怀疑骨哨有假┉┉哼┉┉可惜我当着凌霄宫主,不能多话┉┉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那群蠢货让你赌赢了! “再说了┉┉”云瞳笑得极是洒脱:“本王又何须多此一举!四名暗卫皆有骨哨,孟绰等人要看,给她们看上一眼也就是了!” “┉┉”李慕直想一掌扇去,让她再笑不出来:“既然英卿已知骨哨来历,在下便无可效劳之处┉┉” “诶!”云瞳立刻把他打断:“不想堂主智高心细若此,本王今日才得领教┉┉日后尚有诸多仰仗之处,请君万勿推却!” 李慕冷冷一嗤:“这么说来,在下已通过了英卿的初试?” “哈哈!”云瞳不予作答,拱手而笑:“多谢堂主再三提醒!本王要查的骨哨,就是孟绰拿出的那一枚,要查的来历,就是它是否出自临渊,当年持哨之人并胤、凤失踪兵士是否仍在?最后骨哨又是怎么落到了那些人手中的?” “┉┉”李慕瞪眼看着她:这都是我方才说的,你可真会顺杆爬啊! 我是现学现卖!方才你拿志向当玩笑诳我,现在我便用骨哨作试金石蒙你┉┉云瞳翘起一腿,很是怡然自得:“此事着实难办,堂主可慢慢查访,本王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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