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小船已停下,搭好了浮桥,云瞳仍未拿定主意,便先携顾崇上去,预备看一看形势再说。 顾崇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知道那女子姓字名谁?我刚才偷着看了,她署名“童芸”两字!” “啊?”云瞳一愣:怎么好像是把我的名字倒了过来?下意识又朝那三人望去,却见居中之人也正打量自己。 云瞳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眼睛,忽见一个黑衣女子跳上宝船,身材颀长,动作潇洒,却拿斗笠和半副面具遮挡着容貌,见自己盯着她看,红唇揶揄人似的往上一翘,转瞬又避到了一旁。 怎么这个身影笑容也有些熟悉?云瞳晃了晃头:我是不是喝了一盏酒,就头晕眼花了! 恰在此时,船上锣鼓大作,原来状元酒已经选出,果然就是张家酒坊所献,名字就叫红陀罗酒。四周欢声雷动,酒坊的当家人喜气洋洋,先谢了酒神佑护,又谢了品评人慧眼,再谢了街坊四邻抬爱,好一顿鞠躬致敬。 云瞳瞧着宝船上来斗酒的女子,足有十多位不错眼珠的盯着那瓶系着红绸的状元酒,隐在角落中的三人更是一脸的志在必得,心中暗道:这酒里有了红陀罗,还真是惹人注目。 她只顾盯着别人,却不知宝船之外的一叶小舟上,也有人正心急火燎的盯着她。 “韩少爷,李堂主,主子在那儿呢!”三月指着湖心的大船,卖命的劝道:“您二位就别忙动手了,快瞧瞧吧!” “啪!”韩越和李慕各自撤招,一齐往宝船上瞭望,见着易容改妆的云瞳,都暗暗松下一口气来。 “嘿嘿!”三月见他们可算消停了,忙着赔笑:“主子果然是去斗酒了!您们猜的一点不差!奴才实在是佩服┉┉” “哼!自己只顾看戏,把人弄丢了,倒来赖我!末了束手无策,又死皮赖脸的跟着人家!三姑娘,这种人你还佩服┉┉可笑至极┉┉”李慕憋着一口怒气,不吐不快。 “┉┉”三月脸色发绿:李堂主,我知道您能说,可都说了大半日了,也该歇歇啦┉┉ “是谁死皮赖脸的跟着人家!马车是你雇的么?小舟是你租的么?”韩越不甘示弱,反唇相讥:“连面孔都不敢示人,那心肺肚肠还不知如何的糙脆污黑呢!三月你还佩服他,是不是眼睛瞎了!” “┉┉”三月一捂额头:哎呦老天奶奶喔!您说我这劝和的还遭诅咒,什么世道啊! “你心肺透亮,肚肠澄清,那好啊!就请摘了面具,让游人见识一番梅花子的绝世姿容吧!”李慕笑道:“作什么也戴个鬼面?这样指说别人,不觉害臊么!” “┉┉”三月吓了一跳,连忙阻拦:“别啊!那个┉┉” “你让我摘我就摘么!简直是做梦!”韩越冷嗤一声:“你居心叵测,趁火打劫,以为蒙着张脸,别人就认不清你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言词愈见激烈,小船都被震得摇摇摆摆。三月解劝不能,焦头烂额,忽然一指宝船:“呦!主子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啊?” 这一句比说一百句都管用!李慕和韩越都是一愣,顾不得继续争吵,各自扭头瞧去,正见云瞳伸臂揽住一个男子,歪头凑近他脸颊,似要亲吻一般。 “┉┉”韩越二话不说,飞身掠起,踏水而过,直扑湖心。李慕也未迟疑,腾空一纵,在前面小船的桅杆上略一借力,便如一只大鸟般落到了宝船上。 “呼!”三月长出一口气,以手当扇不住的摇着:“这回耳根子可清净了!” “姐姐是清净了┉┉”小北忽闪着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咬手问道:“主子可要难受了!” “没事!”三月直是幸灾乐祸:“主子本领大,不怕他们折腾!” ┉┉ 宝船之上,云瞳低声嘱咐了顾崇几句,便随着前来斗酒的女子入了内圈围场,忽听船舷处一片惊呼,也忙回头去看,只见三四十个聚等中的小郎,不知是好奇什么新鲜事,个个伸脖踮脚!顾崇却是安安稳稳的立在人群之外,朝自己挥手致意,还妩媚万端的吹过一个香吻来。 这个妖精┉┉云瞳眼见众人侧目,脸上有些发烫,赶紧转身入场。 顾崇就喜看她被自己捉弄得有火发不出、只剩脸红的尴尬模样,一时笑得花枝乱颤。再等回头,见韩越已从众人包围中脱身,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 “好你个蟊贼┉┉”韩越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哭笑金刚”面具:“敢偷我的东西!” “呦!”顾崇夸张一呼:“人家可不是偷的,不过凑巧“捡”到而已,正在这船上找失主呢!” “原来是你!”韩越被他娇娇怯怯的肉麻声音激起一背鸡皮疙瘩:“顾崇,别说的好听了┉┉” “嗬┉┉这不是韩兄弟么!”顾崇一见被他认出,立刻改换了声气,惊中带喜,妖媚更甚:“想不到芦城一别,你还记得哥哥我┉┉啧啧┉┉嘻嘻┉┉哥哥也很是想你呢┉┉” “┉┉”韩越恨不得一拳砸塌他的鼻梁:“谁和你称兄道弟讲交情!” “怎么,你不想和我作对好兄弟么?”顾崇轻嗤一声:“那┉┉紫卿嘱咐的话,你也不想听喽?好得很,我正懒怠说呢!” “你┉┉” “韩少爷,请问这位是┉┉”李慕在背后抻住韩越已然又抡起来了的胳膊,彬彬有礼的问道。 “一个鬼狐狸变的贼!”韩越挣开手臂:“怕是和你一个山洞里跑出来的,快亲近亲近吧!” 顾崇“噗嗤”就笑了:“在下顾崇,仁兄贵姓?” “李慕!”李慕微一拱手:“阁下与紫卿熟识?” 顾崇瞟了他一眼,娇羞无限的半垂了头:“还没过门呢!不大熟┉┉” 李慕一愣:这人到底是谁啊?还真有意思┉┉ 韩越却压根不想和他们俩废话,自己抬步向内场走去,还没登梯,忽然被人拦住。 “这位官人!现在是斗酒,还不到选夫的时候,请到那边稍待!”场中执事一指侧后的座位。 “┉┉”韩越还没等说话,就又被顾崇拉扯住:“多谢娘子提醒,我这兄弟有些心急了┉┉” 李慕觉得有趣,背手即走:“那边视线不错,位子却少,在下就不与二位客气,先占一席啦!” “嗬┉┉”韩越一嗤:“这种事可不讲先来后到┉┉” 说的是呢!他们后方,那个着黑衣、戴斗笠的女子暗生一笑,叫过一名执事提醒了几句:小郎一上宝船,即是自愿参加选夫,日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也反悔不得!你告诉他们都戴好鬼面,不要违了规矩!若谁想赖账,天神可是放不过他的! ┉┉ 内围设在高台之上,摆着一张硕大的圆桌,斗酒的女子们团团围坐,面前各置一个酒杯。比赛伊始,主管执事又重申规则:有通假舞弊者一律除名。 云瞳一边盯着前侧方那三个女子,一边端起杯盏,仰头饮尽,刹那间只觉喉咙里如被火燎,一片热辣,不禁皱了皱眉:烧刀子酒,还真够劲儿! 一轮之后,五十余人就退下十个。李慕抱臂看着,微皱眉头:“也不知紫卿酒量如何?” “我看不怎么样!”韩越直直盯着云瞳:“才喝一杯,脸都红了!” 顾崇笑答:“二位若有担忧,不如早些下船,以免误适她人┉┉” “在下一无花容月貌,二无柔嗓娇音┉┉”李慕瞟了他们一眼:“酒仙若非紫卿,怕是挑不中在下┉┉” “嗬┉┉”韩越换了一条腿担着:“紫卿若是酒仙,选上个一无花容月貌,二无柔嗓娇音的自大郎君,不知春宵之后,明日酒醒,会觉何种惊悚可怖!” 李慕一僵,就听顾崇“咯咯咯”的都笑岔了气:“我还道紫卿身边也就阿恒能言善辩,原来小月月你也有一副伶牙俐齿啊!” “你还别笑他!”韩越白了他一眼:“紫卿若选了你,怕更得痛心疾首,后悔不迭,发誓这辈子都得戒酒了!” 这回轮到顾崇呆住,好容易才缓过神来想着嘲讽他几句,却听李慕幽幽言道:“韩少爷就别担心旁人了,还是多留意照顾自己吧!别没被酒仙挑中,倒让玉帝劫走了!” 不说他们三个唇枪舌剑,第二轮酒又已饮罢。云瞳左右两边的人虽未醉倒,已开始哭笑吵闹,被判作失利,带下场去。云瞳端详着面前的酒杯,只觉比方才又大了一号,放在唇边尝了尝,倒也酒醇味美。再看斜对面自称童芸的女子,面色如常,右侧方黑衣女子,泰然自若,举杯摇摇向自己一敬,都是一饮而尽。 再喝一盏,酒杯换成了酒碗,座中也只剩了十二人。云瞳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感觉腹中火烧火燎的难受。暗道:再斗下去,怕是就要醉倒了!不如我使个猫腻,运功把酒逼出去,再喝多少,也就无所谓了! 等这一海碗再下去,又倒了七个。座中只剩云瞳、童芸及其两个随从以及那个黑衣女子。四周欢声笑语,掌声响如雷鸣,斗酒已至酣处。小郎们挤在旁边,翘首观望,对五人评头论足,最好奇的便是那戴着斗笠面具的女子。 “她若当了酒仙,是必须要露出面容的!”有执事安慰着大家:“剩到后面的都是高手!这酒还且得喝一阵呢,你们莫急!” “还得喝几轮啊?”有小郎问道。 “有一年足足喝了十八轮呢!” “啊┉┉”小郎们交头接耳,有人担心的问道:“喝了那么多,酒仙还能洞房么?” “哈哈哈!”执事大笑:“那谁知道呢!” “喝十八碗,谁受得住!”韩越听得皱眉:“她干嘛非逞能当这个酒仙?” “你放心好了,她受得住!”顾崇已经看到云瞳顶上飘起的白烟,知道是在运功逼酒,“嘻嘻”连声而笑:“紫卿啊┉┉最鬼了!” 李慕却没插话,盯着那叫童芸的女子若有所思。 再斗一场,五人都是喝得干净,坐的牢靠,未分胜负。忽见那黑衣女子举手示意:“在下有事相询!” “娘子请讲!”执事答道。 黑衣女子一指云瞳:“为何她头上屡冒白烟┉┉”再指童芸身侧两女子:“为何她们脚下颇多积水┉┉”复又翘足笑道:“敢问几位是否正以内功逼酒?而这算不算得通假舞弊呢!” “啊┉┉”云瞳一愣,就听得湖面上哗声大作:“是啊,是啊!怎么那边一头烟?这边一地水?不许作弊,作弊的除名┉┉” 除名?那我不是白喝半天了吗?云瞳急思对策,想要争辩几句,谁知对面童芸沉声对左右两个有些惊慌的随从说道:“以内功逼酒,实属舞弊,你们不要在此丢人现眼了!下去!” “这┉┉少主┉┉”两个随从皱眉互视一眼。 “下去!”童芸的眸光直视云瞳。 这是将我一军┉┉云瞳还没想好解释之辞,就见执事过来相请:“娘子,您违了规矩,请下场吧!” 这众目睽睽之下赖着不走,大失颜面!云瞳无法,只得起身,临下场时回瞪了那黑衣女子一眼,见她正摇着手向自己笑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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