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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越自斟自酌,毫不客气,见他来了,便拿筷子敲敲桌上碗碟:“等你半日了,怎么才回?坐下一起尝尝紫云瞳赐下的喜膳吧!”    叶恒随意一瞟,但见金鸡、银鲤、铜肘、玉卵并素鲜、清炒、一品锅,都用雕花大青瓷碗盛着,满满摆了一桌子。自己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便礼貌摇头:“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啊┄┄”韩越一把将他按坐在了旁边:“你不是成日在学英王府的规矩么?怎么还这样懵懂糊涂?都说了是赏赐的喜膳,你晾着不吃,是何意思?”    “┄┄”叶恒一愣,听旁边小仆也悄悄告诉:“公子,等您吃用之后,这些东西还都得缴回库上呢┄┄”    韩越夹了鱼眼睛放到他面前的碗里:“吃这个最能泻火补气┄┄我已经吞下肚去了,好心给你剩了一只,趁热吃吧!”    “┄┄”叶恒想起王主名讳,拾起银筷忙又放下:“韩少爷┄┄”    韩越一脸嗤笑:“就知道你胆小┄┄至于怕她怕成这个样子么?”    叶恒垂眸一叹:“是怕┄┄也是┄┄”    “你怕什么?”韩越边吃边问:“怕她娶了别的男人,以后顾不上你了?”    叶恒舀了一碗清汤,自己默默喝着。    “不说我也知道┄┄哼!”韩越朝旁边伺候的小仆们一瞪眼:“愣着干嘛,给你家公子大人和本少爷倒酒!”    公子大人是什么称呼?叶恒苦笑一声,亲自持壶给他满上:“王主身担重任,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请您体谅一二,莫要生气┄┄”    “这话对你自己说去┄┄”韩越皱眉饮下一杯:“我可没为她生气┄┄”    “您才说为泻火儿专吃鱼眼┄┄”    韩越一窒。    “您是最好热闹的┄┄今晚却不去观礼,反来找我喝酒┄┄”叶恒心中了然,抢下他手中杯盏:“多饮无益,何必自伤?”    “这酒又苦又辣,实在难喝┄┄”韩越心里不痛快,就一味的挑三拣四:“你那王主忒是小气,就拿这些东西糊弄?小凳子,去我屋里,把凌少爷送的红陀罗酒取来。”    一边等,一边与叶恒闲话,却也不再提紫云瞳如何如何,只管就着满桌佳肴随意品评,时而引经据典,高谈阔论,时而指摘褒贬,嬉笑怒骂。    叶恒早就知道他为人离经叛道,做事不循常理,以前只觉麻烦添乱,今日不知怎的,竟生相契之情:“王侯将相岂有种乎┄┄韩少爷一语中的!”    “那还不干上一杯?”韩越醉中得了知音,愈发畅意无忌。    “我有伤在身,王主不许饮酒┄┄”叶恒一再推辞。    “红陀罗酒不是俗物┄┄”韩越哪里肯依,强按着脖子给他灌下:“凌讶说了,他就用了一点原物,加无数精华,细心调配,喝一盅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堪比王父大君九千年种成的仙桃!就他那份吝啬,哎呦呦┄┄你知道我拿什么东西换来的?请你共享,还不领情,岂有此理┄┄”    “明日我得早去敬茶,不能失礼┄┄唔┄┄”叶恒差点呛到,却觉口齿留香,肺腑一暖,果然酒是上品。    “知道!你没见就够两小盅么,还能醉了不成?”韩越不依不饶,非使他全部喝干:“酒逢知己,兴尽而返,人生一大乐事┄┄”    叶恒晕晕乎乎的起身相送,只觉六脉温热,气血平缓,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舒坦,睡到大床上,也不自知,就此沉酣一梦。    韩越晃晃悠悠的在他屋里转了几个圈,还道已回自己屋中,看见软榻,直接就歪了上去。    “少爷┄┄少爷?”小凳子忙去搀扶:“这是晴翠堂,您怎么这就睡着了?”    无人应答,轻鼾已起。小凳子和仆从们各个呆若木鸡,眼见已是三更,不便惊动,就由着两人胡乱睡去。    晨曦方露,便有小侍儿依着叶恒昨日吩咐,前来催请。叫了半日,公子大人兀自睡的香甜,根本醒不过来。    你道为何?凌讶借红陀罗制成了药酒,功效便是使人借睡眠养生,不睡足九个时辰,不能苏醒。    天光渐渐大亮,仆从们焦急万分,试过多少法子,总不见效。听说英王已经升堂,更是吓得胆颤:“公子迟误,这可如何是好?”    “叶使怎么一喝就醉?”小凳子只觉纳罕:“我家少爷平日海量,今儿也起不了身,看来借酒浇愁,真能使人愁上加愁啊!”    再等管事的过来探问,一见此景,眉头大皱,便取了钝头簪子,依着常法,往人中等几个易于唤醒人的穴道上戳去。费了百般力气,终于将他闹醒,草草梳洗了,慌乱的送进堂中。    ┄┄    叶恒羞愧万分,哪里敢看云瞳的脸色:“只喝了一小杯,就┄┄”    “┄┄”云瞳狠瞪着他,暗暗咬牙。    “王主?”叶秋已明其故,心下一叹,有心帮衬叶恒一把:“叶公子迟误之过,依例当罚!然今逢盛典,当先向侧君行礼,后再细究,请您示下┄┄”    寒冬极不满意的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又来当老好人?以酒醉睡迷当借口迟来敬茶,公然藐视侧君,还不罚不问,说的过去么?不惹青麒耻笑么?不令寿宁侯府积怒么?这是又陷王主于贪色护短,不明是非的污烂境地之中。    也好┄┄云瞳感激秋叔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暗在心里恨骂叶恒一声:什么日子,你让我难堪┄┄等回头腾出功夫来看怎么教训你┄┄    “叶恒,先来给侧君敬茶!”    “是!”    李慕如何看不出来她有意偏袒,心中着恼,面上仍是云淡风轻,还着意的惊讶感叹了一番:“呦,这就是叶使吧?早有耳闻┄┄可惜,我不能瞧见你的模样了┄┄”    “┄┄”从奕的乳公也在陪房之列,闻言唇角一抽:果然小邦弱国,皇子也卑懦不堪,对个小宠公子也不敢怠慢,初次见面居然喜不自胜,还说早有耳闻┄┄耳闻什么?这位叶使大人被英王宠的不知天高地厚,可是六国传名了!    众人也都往叶恒身上看去,暗道:幸亏凌霄宫主什么都看不见,人家叶使压根就没打算盛妆来拜见他,瞧那头上簪子都戴歪着呢┄┄    寒冬移开眼睛,容色越发冷凝。    叶恒见凌霄宫主喝过了茶,亲手递来一个锦包,赶紧低声禀道:“奴家迟来行礼,并非有意冒犯,请侧君恕罪!厚赏实不敢受┄┄”    这句话还算得体┄┄云瞳打今儿一睁开眼,就全身由里而外的各种不自在,只盼这烦人的典礼赶紧闹完。    “好说┄┄”凌霄宫主温文一笑:“以后就是兄弟了?何分彼此┄┄”    叶恒更增愧意,接过锦包,交给跟随的小仆,又转去从奕面前,路过寒冬身边,听见他低“哼”了一声,冰冷之中饱含愠怒,十足骇人。    “请侧君用茶┄┄”叶恒心烦意乱,又觉云瞳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不知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她会降下怎样的惩罚?怎么罚都好,只盼她不要生气,不要以为我是恃宠而骄,故意为之┄┄    从奕又在端详他耳上那个白玉小环:这个男人也是她心尖尖上的,千般怜惜,万种维护,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唉┄┄以后还要共处,莫多计较了┄┄他抬手去端茶杯,还没等碰到,忽见叶恒撤手。    玉盏半空而落,“啪”的一声摔成了四瓣。    “啊┄┄”众人一片惊呼,云瞳“腾”的就站了起来。    叶恒一阵恍惚:他不是伸手来接了么?怎┄┄怎的杯子碎了?    不肯敬茶,礼尊侧君,还将玉杯摔落,咒人姻缘┄┄这是何等居心?小唐都不敢去瞅自己少爷的神情:他一身红疹,疼痒交加,昨夜生生熬住,今日如坐针毡,就怕新婚之喜,请医求药的不吉利,半点也不愿意有伤与英王这段缘分。可叶使他┄┄他竟┄┄    从奕呆呆看着地上的碎片,就如同看着自己最美好的心愿化成了泡影,一时心头凉彻,禁不住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从府陪房人等各个惊怒,乳公不等从奕说话,先就大声叱问:“叶公子你这是何意?看不得我家郎主将和英王殿下白头偕老,竟要碎杯相诅么?”    “啊┄┄”叶恒大惊失色,连忙磕下头去:“侧君恕罪,我非成心┄┄”    “不是成心?”乳公冷怒沉哼:“那是何意?”说着,他偏头看向云瞳,似乎这句话不是在问叶恒,而是问你英王:昨夜晾着我们少爷,今天又使宠侍前来作践,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莫说众目睽睽之下,连云瞳自己也看的清清楚楚,从奕伸手接茶,还没碰到,叶恒不知在想什么,忽就松手┄┄她一拍桌子,声音也带了怒意:“叶恒┄┄你大胆!”    “王主,我不敢┄┄”叶恒欲辩无辞,只能连连叩头:“我┄┄我真的不是┄┄”    “不敢?”乳公恨极:“还有什么是叶公子不敢的?以为得英王袒护,万事都可为所欲为么?寿宁侯府虽比不得亲王门第,可我家郎主乃奉旨出嫁,岂容尔等肆意欺凌!”    “住口!”从奕断喝一声,朝自己乳公怒目瞪去:“下站┄┄”    叶秋揉了揉额角:好一个“尔等”,连王主都骂在其中了!    堂中气氛僵冷,离凤暗叹口气,给冯晚递了个眼色:先将碎瓷收拾了去,莫让侧君看着碍眼堵心。也妨叶使神智恍惚,只顾请罪,再伤到自己脸容。    冯晚会意,赶紧上前忙活起来,暗道:叶使啊叶使,你今天吃了什么迷魂药啊?怎么一错再错┄┄    “叶公子对侧君不敬,依王府规矩,该刑杖四十!”寒冬看了云瞳一眼,转而盯着从府乳公。    “啊┄┄”凌霄宫主一惊掩口。    云瞳脸色青一片,白一片,难看已极。    “王主开恩,叶使绝非故意冒犯侧君,请您明察!”沈莫被骇的不轻,立刻磕头替叶恒求情。    “王主开恩!”离凤也跪了下去:“叶使前番伤的不轻,可否先将刑杖记下,容伤愈后再领!”    “┄┄”从奕神情惨淡,见云瞳紧抿着唇默不作声,暗压泪意:她心中必然不忍,只是要等我开口,才能找回这个颜面。唉!也罢┄┄眸眸,我岂能让你为难┄┄    “叶使既非有意,那就┄┄”从奕闭了闭眼睛:“那就┄┄算了吧┄┄别耽误进宫领宴的吉时,先走可好?”言罢,朝小唐无力的摆摆手:将锦包赐下去,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侧君以德报怨,难道这泼天大事儿就此罢休了┄┄    “东西拿来!”云瞳冷声朝小唐命道。    小唐愣了一下,把锦包放到案前。    云瞳紧紧皱眉,终于吩咐寒冬:“冬叔带叶恒下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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