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了一桌,云瞳把菜谱推到了凌讶眼前,还没等打开,就被赖之放公然抢走:“此等无聊小事,学生代劳即可,你们聊,你们聊┄┄” 凌讶端着茶盏,等云瞳开口。 碍着旁人在场,云瞳也不知该聊些什么,想了半天,仍是道喜:“凌城主后继有人,日后安城必更加发达兴旺,真是可喜可贺!” 凌讶懒得客套这些,正好又被赖之放打断:“凌城主养了小骄骄,和安城发达兴旺有何关系?城主之位又非世袭,凌家女孙躲这个差事还躲不及呢!王驾应该祝贺凌藏谷没有断根。” “┄┄”云瞳皱皱眉头。 “唉!其实凌城主现在未必高兴┄┄”赖之放一边琢磨菜肴,一边叹道:“凌藏谷最想要的是个蓝眼睛的儿子!生十七八个闺女有何用处。” 蓝眼睛的儿子?云瞳一愣:“为什么?” “你问他?”赖之放一指凌讶。 “我不知道┄┄”凌讶双手一摊:“还是头回听说。” “真不知道?”赖之放“啧啧”不绝,痛心疾首:“哎呦呦,自家的事儿都一问三不知,傻成这样!” 凌讶也没生气,许是常与她聊天,被指摘皮了:“请秀才解惑!” “我也不知道!”赖之放烦恼的摇了摇头:“反正凌藏谷谷主之位该由蓝眼睛的儿子继承!” 云瞳听得莫名其妙:“世间还有人的眼睛是蓝色的?” “怎么没有?”赖之放对这种孤陋寡闻的人向来嗤之以鼻:“碧落成帝的瑶君阿克奈来自海上,生就雪肤蓝眼,史书上记载的清清楚楚!难道王驾从不看书么?” 胡编乱造的野史艳闻,本王还得一一熟知么?云瞳听得冒火:真是岂有此理! “这个阿克奈有何轶事?”凌讶倒很感兴趣:“从海上来,怎么来的?” “据我考证他是某个已经淹没的海岛岛民,幸运的漂流到了碧落大陆。”赖之放已经选好了菜式:“长得跟个妖精似的,就被献给了皇帝,结果竟然大受宠爱,还生了儿子。” “他儿子也是蓝眼睛的?”凌讶好奇的问道。 “典籍未载!” 赖之放就烦这种事:“只知这位皇子没活到成年就夭折了。” 店小二被唤进来记录菜名,听赖之放一口气报了十余个,也有些咋舌:“就您三位,是不是多了些┄┄” “不多,剩下的我都带走!” “┄┄”店小二下意识想看看旁边两位的脸色,见都无反应,忙去布置:想必是冤主儿当惯了┄┄ “我虽动嘴儿,嘿嘿,光吃,不说话。”赖之放还觉得自己是个好的不得了的陪客:“你们随便聊,随便聊。” 云瞳挪了挪椅子,离她远点,刚抬头想要和凌讶说话,就见他举着小镜子左照右照,原来是又听见“美人”的话头了。 “在外面一切小心,别折腾这些┄┄”云瞳皱起眉头:“都知道你是位天仙!” “能被称为天仙的,从古至今,可没有几位!”赖之放就不知道人家嫌她烦,碰上喜欢的话题,非要插嘴。 “哦,都有哪几位啊?”凌讶精神大振。 “我给你数一数哈┄┄”赖之放这一掰手指数起来,大半时辰过去了。从美人容貌说开了去,性格如何,遭遇如何,归宿如何,风流韵事多少,直是滔滔不绝。 云瞳听得不胜其烦,凌讶却是津津有味,末了叹道:“恨不早生,能亲眼一见,亲身一晤!画像不能传神,要是有面留影镜就好了。古今美人想和谁比就和谁比。” 云瞳暗自摇手:可千万别有这种邪门玩意,一个一个比起来,那还有完? “临渊就遗有一面天神宝镜,每及月圆,里面能现佳人丽舞┄┄”赖之放安慰着凌讶的遗憾:“传说若有美貌、舞姿比的过那位佳人的男子,就可以留下自己的影像。” 无稽之谈!云瞳听得撇嘴,见凌讶似乎又起了好奇之心,慌忙拦住:“临渊是甚地方?可不能去。” “临渊是实实在在的地方,为什么不能去?”赖之放塞下一口肥鸡:“不敢去就说不敢去,莫要托名它事。” “怎么,娘子敢去?”云瞳一嗤:那快去吧,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出乎意料,赖之放摇了摇头:“想去,做梦都想,可着实不敢去。” “嗬┄┄还有娘子不敢之事!”云瞳都不知道自己说话也能如此尖酸刻薄:“因何不敢去?” “我不通天文地理气象玄学,去了怕回不来。”赖之放叹道:“何况正要著书立传,将我毕生考证传之后世,岂可因一时冲动半途而废!”言罢却又起身整衣,向云瞳和凌讶端正一躬:“二位日后去了临渊,拜托帮我查找印证几事,如能活着回来,万请告知。在下感激不尽,一定请你们来此重聚,还以盛情。” 云瞳气结:你不敢去,鼓捣我们去,去了死掉活该,活着还得帮你办事,你赔上一顿饭就算完了? 凌讶看她着恼,颇觉好笑,转对赖之放拱手:“娘子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 “啊?”云瞳禁不住捏了凌讶一把:“别说大话!” 凌讶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把差事揽到了自己头上:“英王身负重责,时多要务,难于成行。在下若有缘去临渊,有幸能回来,定为秀才娘子尽一份心,谁让总来叨扰呢!” “好,好,好!”赖之放眉开眼笑。 “只是不知要查找印证何事?”凌讶笑问:这才是他关心想听的,去不去临渊倒在其次。 赖之放打开话匣子,可就收不住了,和凌讶边吃边聊,尽兴处手舞足蹈,把供养自己的英王殿下当成了个摆设,压根儿就忘了其人存在。凌讶说的不多,只在要紧处点上几句,或假意不信,或端正请教,或显出疑惑,或露了小孩儿心性,将个赖之放鼓弄得心得志满,只觉他是个知己,事事言无不尽。 他对付这样招惹世俗厌烦的怪人倒挺在行┄┄云瞳暗暗琢磨着凌讶:知道这些掌故秘闻有何用处?陈谷子烂芝麻的,越传越邪乎,哪有真事实情!趁着赖之放出去方便,低声问了凌讶。 凌讶笑道:“凌藏谷的老怪物们就好这些,可活了大把年纪,还没赖秀才知道的一小半多呢!我回去好好羞他们一羞,再换些灵丹妙药,绝学高技!” “┄┄”云瞳禁不住又问:“老怪物们都是谁啊?” 凌讶瞟了她一眼:“恐英王闻之不喜┄┄都是些和赖秀才一样别扭的人。” 云瞳立时无语。 “你对我凌氏也一样另眼相看吧?” “啊?”云瞳自觉有些心虚:“岂敢┄┄” “嗬┄┄”凌讶眸中了无笑意:“紫云瞳,我对你是心存爱慕,可若非昔日葛千华当众相逼,这点心事我也不会宣之于口。之后┄┄既已倾诉肺腑,自当坦诚相见。” “小讶┄┄” “可只要你说不愿,我绝不会觍颜纠缠。”凌讶干脆把话挑明:“你在洛川态度模棱两可,姑且是为紫胤,不好直言相拒;同意我入住王府,大约是受家姐逼迫,不得已而为之;可你喊我闺名,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云瞳一下子愣住,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对着他就喊出“小讶”来了。 “你让我以为┄┄”凌讶别开了眼睛,自嘲一笑:“以为你真会去安城求亲呢。没想到,是拿我当个靶子,解你择选正君的难题。” “┄┄”云瞳词穷。 “你和素问怎么交易,那是你们的默契。”凌讶面沉似水:“可我不能平白担此虚名,成你紫云瞳博弈天下的一颗棋子!” “小┄┄”云瞳想要辩白:“凌官人┄┄” “不必解释!”凌讶将她的话打断:“英王让我知难而退,我已心知肚明。‘郎有情,卿无意’,本是世间常事,以前我只是没想到自己也会遇上┄┄”他眼圈红了一红,复又洒脱笑道:“师傅说的对,出门历练一番,才知自己斤两,才知世情莫测┄┄人没有一辈子称心如意的。” 云瞳呆呆听着,见他拾起茶杯,晃到眼前。 “谢你教我┄┄来,以茶代酒,敬此一杯!” 云瞳不想受此称赞,隐隐觉得自己好不卑鄙。 凌讶自顾自喝了,见赖之放摇头晃脑的又回来了,便和她重新攀谈,问起先前古书上御笔一事。 “胤太.祖皇帝发迹前写的,那时候她用个别名闯荡江湖┄┄” 云瞳再没听下去,心里想着凌讶方才之言,颇不是滋味:我没想过要利用他┄┄我只是┄┄ “小官人,我说话随意,你别生气┄┄”赖之放笑道。 凌讶摇了摇头:“在下平生只对两事自负,一为医术,一为容貌,若为人随意褒贬,必要力争。余者┄┄”话到此处瞟了云瞳一眼:“娘子直言相告就是,没什么经不住的。” “┄┄”云瞳无言可对。 “英王殿下有什么感兴趣的?”凌讶不再纠结于□□上,好心提醒云瞳:“赖娘子学识渊博,性情又豪爽。难得今日一聚,不要错过了┄┄” 原本云瞳是打算问问归元秘钥和碧落十三香等事,可为凌讶有些心烦意乱,更兼见赖之放是这么个神神叨叨的人物,每日从故纸堆的犄角旮旯里考证些无聊琐事,哪像有什么真才实学?只觉不可信任,便打消了念头。 赖之放吃饱喝足,聊的也尽兴,听闻凌讶不久之后就要归乡,还颇恋恋难舍:“神山、凌藏谷、临渊世之三大秘境,不能亲临其境,亲揭其秘,真是人生憾事啊!” “娘子有空可来安城,到时带个话儿,我领你到谷中领略领略。”凌讶一笑,诚心相邀。 云瞳厌烦的瞪了赖之放一眼,默默走在了凌讶背后。 赖之放在小伙计的帮助之下,收拾了两大包裢吃食,背在身上,方出了雅间门,听得小二让她付账,不由愣住。见云瞳已到楼下,就要穿堂出门了,急的大喊:“喂,英王,说好你请的┄┄” 英王!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堂中两桌食客倏地停下筷子。 凌讶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本是无心之举,却使周围目光齐刷刷的都盯到了云瞳身上。 六月一凛,随即扫向大堂,暗中握紧了背后腰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食客中两名女子对视一眼,忽就腾身而起,一个撒出万把金针,直扫六月等几名亲卫;另一个拔剑在手,朝着云瞳一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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