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就此忙活起来,建了名旗,定了规矩,四处招募‘贤’仕,本以为难有收获,谁知第一日就有人来投,却是凌讶。 “在下既不懂射猎,也不懂斗战,只会治病疗伤,行针熬药,官人可愿收留?” “怎么不愿?求之不得呢!”韩越把臂大笑:“回头你给英王熬上一药或扎上一针,让她睡个昏天黑地,方便我盗取真武令。” 云瞳翻翻白眼:“凌官人岂会行此下作之事。” “原来这就叫下作之事┄┄”凌讶淡淡看来一眼。 “┄┄”云瞳一窒。 “兵者,诡道也!战阵之间,不厌诈伪。”韩越不明其故,笑指云瞳:“这些都是她教我的。” “噢!”凌讶似笑非笑:“还道繁礼仕女,不厌忠信呢!原来竟是如此。受教了。” 云瞳更显尴尬。 第二日,又有毓庆宫主前来,递给韩越一份名单:“你瞧瞧,可高兴不?” “呀!”韩越喜之不尽:“都是你的护卫?” “我才有几个人?”沁阳撇嘴儿:“这是凤后千岁赏你的。” “你怎么把他说动的?”韩越惊诧万分。 沁阳倒不居功,一指叶恒:“他教我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千岁命你为天下男子争光。” “是!”韩越答的分外响亮:“请宫主上禀千岁,韩越必不负他这份殷望重托。” 云瞳悄悄拉过叶恒:“你的本事可越来越大了┄┄” “其实不难┄┄”叶恒俏脸一红,低声言道:“男军之议虽出恭王,可圣上与王主一定早有考虑。韩少爷请旨立旗,不说正中下怀,也算送上门来的一个试练机会。您二位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你竟是我肚里的一条长虫┄┄” 叶恒咬了咬唇:“就不为此,韩少爷第一场狩猎也不能败。否则落了韩侯金面,堕了将门声威,搅了圣上与您之前多番布置,那可得不偿失。凤后千岁深体圣意,正等着毓庆宫主上门来求呢。奴才不过从中引线,毫不费力。” 云瞳抵近他一些:“告诉过你了,男人不要太聪明!” “是!”叶恒垂头:“不是奴才有多聪明,人家凌少爷也瞧出来了呢!” “啊?”云瞳生了诧异:“你怎么知道!” 叶恒拿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告诉她:“那天才辩会后,我恰巧遇见凌少爷,听他正对着圣神枭说话:英王对问归楼侧君是一往情深,绝非仅为求将┄┄” 云瞳一下子呆住,脸色红白不定,半晌方言:“他┄┄他说的不错┄┄” 叶恒何敢再言,偷偷瞄她一眼。 云瞳眉间起了一大片阴霾:会否阿赢也如是想,故而不肯交心┄┄ ┄┄ 圣驾离了承平,缓慢向丰宁进发。一路之上,美景如画,青山碧水,绿草茵茵。韩越却不似刚离京时四处揽胜觅奇,兴高采烈,而是埋头自己旗务,宵衣旰食。又学看舆图,又学掌兵事,已有过百部众,仍觉不足,又跑回娘家要去,见母亲余怒未消,置之不理,便缠上了姐姐。 “我把亲卫给你,自己扛旗打猎去吗?”韩飞两手一摊,示意无能为力。 “既然英雌无用武之地,不如投奔小弟吧!”韩越一本正经的言道:“我旗下尚有许多职缺,阿姐可随意挑选。” “┄┄”韩飞捂着额头干笑两声:“多谢官人照顾。” “万勿客气!”韩越绽开一缕明媚笑容:“阿姐乃非常人也!必不似那帮读死书的腐儒,存偏见,施冷眼,嫉贤妒能。” “咳┄┄”韩飞连声咳嗽:“你这是恭维姐姐,还是在使激将之计!” “小弟是诚意相邀!”韩越朝她抱了抱拳。 “你搜罗的人也不少了。” “用兵讲究多多益善!” “一场游戏,何必较真?” “诶!”韩越正色相告:“夫兵戎大事,胜败一分,动辄生死,岂能儿戏!此母亲教诲,小弟深明在心,不敢或忘。” “┄┄”韩飞听得直挠头:“可若真历大事,这些女子谁肯听你指挥?人家皆有主上——英王、凤后、毓庆宫主、本侯,皆只暂为你用,并非真心效从。” “不然!”韩越言道:“圣命许我建旗,募众名正言顺。既然英王、凤后、毓庆宫主、阿姐都已为我所用,更何况你们名下的亲卫?谁敢不听令行事!若有违矩,我不处置,难道你们也不处置吗?是以书中有言:擒贼先擒王,御军先御将!正理也!” 韩飞待要驳他,细想何必与个孩子较劲儿,拨几十人过去,就当在狩猎场上护他安稳,莫让老母挂怀,尽姐弟之情,伸孝养之意也就是了。 “我的亲卫归你调用好了。” “谢阿姐!”韩越展颜一笑。 “还得约法三章!”韩飞揉揉他脑袋:“第一、真武大典之后还回。第二、不许令以它用。第三、阵战不出。你自己想办法。” “一言为定!”韩越与她击掌为誓:“紫卿和凤后、宫主也都不许亲卫出战,我也不打算让她们出战。” “哦?” “若只会扯虎皮当大旗,除了乱舞尚方宝剑,一能皆无,焉可服众?” “难不成你要亲自下场?”韩飞奇道。 “不行吗?”韩越一挑眉梢:“我学就十八班武艺,还没地方施展呢!” “不会有人挑你比试的!”韩飞直言相告。和个小郎斗战,胜之不武,败之失颜,万一手下不谨,伤月郎事小,得罪英王、韩侯事大,谁那么不长心眼! “那我就不战而胜了!”韩越冷嗤一声:“敢不敢下场是自己的事,敢不敢应战是别人的事,至于胜败,各凭本领。” “有志气!”韩飞只得挑高拇指。 “近学治军,也有心得,你转告母亲,让她放心!”韩越临别又道。 “和谁学的?” “英王!” “嗬┄┄”韩飞暗咒一声:她可真有闲工夫,不定占了我小弟多少便宜,可恼┄┄ ┄┄ 一路之上,云瞳冷眼旁观,见韩越不畏辛苦,事事亲为,颇有些担当大事的气魄。遇有烦难,博采众议,也能谦恭求教,不耻下问,倒不似他平日里目中无人的做派。自己瞧着有趣,便也不时指点。 “现在知道圣人之言有用了?” “嗯!”韩越点头:“不是都没用。” 云瞳失笑:“也知道做事之难了?” “我可从来没说过做事不难!” “噢!”云瞳故作了悟:“那你知道本王过的不易了没有?” 韩越眨眨眼睛,面上难得的泛起了粉色:“知道了!以后我会认真帮你┄┄” “啊?”云瞳不想听来这样一句,正怔楞间,见他已跃门离去。 “既到了地方,我得查勘猎场去,回见。” 岩陡瀑急,草密林深,多有野兽出没,云瞳生怕有失,忙命三月带亲卫严密防护,又叫沈莫近身守候,和他同行同止。忽见叶恒进门,回报:“凌少爷过来请脉!” 这些时日,云瞳过的十分惬意,或与沈莫并辔,或与叶恒共车,谈些所见所闻并才辩会后所得所悟;或帮衬韩越建旗,出谋划策;或逗着通灵兽、圣神枭玩耍,欢笑一场;唯独遇见凌讶颇多尴尬,想加意照拂,又怕惹出麻烦;想解释详尽,又怕误会更深;想躲藏不见,又怕无情伤人,于凌城主妻夫也不礼貌。几次接触下来,人家并无多少异样,既不过分亲近,也不刻意避开,说话行事都落落大方,偶有嘲弄之词,也由忽本心,皆有道理,更衬得自己拿不起、放不下,小心谨慎的可笑。 今日见他进门就显疲惫,眼圈泛着一层青灰,嘴唇也不似以前红润,不免暗暗猜度。 “凌少爷,有何不对么?”叶恒见他频频蹙眉,久未言语,心中有些不安:王主不是没有中毒么?怎么忽然就让凌讶诊脉了,还按时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凌讶也不答话,一把掀去搁在腕间的布巾,三根冰凉凉手指直接搭上了云瞳的腕脉,又诊了半晌,抬眼看了看她的气色,又瞧瞧叶恒,撤回了手,连带着把个小药瓶也掖回了怀里:“忘了王驾的‘癖好’了。这个白弄了,回头我再送药来。”说着整理药箱,起身要走。 我的癖好┄┄咳┄┄云瞳脸色便不大自然。 “凌少爷,王主为何要用药?”叶恒抢着问道。 云瞳立刻给凌讶使了个眼色:莫说! 凌讶不动声色的朝叶恒答道:“你家王主累坏了,得补一补。” 累坏了?叶恒一愣,待想明白了,羞的满脸通红:且不说在王府是怎样,自出了上京,都是自己“值夜侍疾”,哪一场不尽兴而欢? 云瞳赶紧握拳咳了几声:非得用这个当借口,就不能换个花样? “英王前番遇刺,修养未几,又长途跋涉,鞍马劳顿,难道不累么?”凌讶看她两个那做派,唇角微嗤:“不该进补吗?” “啊┄┄”叶恒羞的越发厉害了:他是提醒王主该装还得接着装,我胡思乱想什么呢! 云瞳脸上也红了一片,遮掩着笑道:“本王还好┄┄额,你怎么倒显疲乏?” “昨夜等着穿心莲开花入药,没得睡觉。” 叶恒闻言,想起他悻悻收走了的小瓶子,又什么“白弄了”的话,只道这穿心莲是大补之花,凌讶故意不睡觉等着入药是为讨好自家妻主,现在见不得效用,又是表功自己,又是嘲讽别人,说到底还是搏英王怜惜的小花招,不由张口嗤道:“您请保重贵体,送补也不急在这一时!” 云瞳也听出酸意来了,忙就阻他:“阿恒┄┄” 凌讶不怒反笑:“叶使心中只有英王一人,志纯意执,在下佩服。但请莫以己心度他人之腹。凌某心中还有千百病患,实不关心你们床事。” 叶恒小脸“刷”的一下就从红变紫了。 云瞳也是张口结舌,看凌讶甩袖出屋,急忙跟上送出:“小┄┄官人莫要生气┄┄” “生气?”凌讶笑道:“英王哄错了人吧?在下为何要为此等事生气?请留步!” 云瞳呆在门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哦,对了!”凌讶走不几步,返身一揖:“替赖秀才谢您未加株连之恩!” 看他洒脱而去,云瞳心中五味杂陈,还没分辨个明白,忽听房顶上有人娇笑连声:“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美人芳踪已渺,还请眷顾眼前!” 抬头一瞅,一人侧卧瓦间,手肘支在额下,衣袂翩翩,长发飘飘,幽香阵阵,细语嘤嘤。姿态是个美人,脸面是个鬼怪,声音是个狐狸精,揉到一块,可不就是顾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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