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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宁侯从贵金在姣水南岸闲待了一日,听说韩宜家眷将于午前过河,特意将营帐安置在了渡口附近。又请诸霖候在那里,等接上韩家诰命送来与自己相见。    “侯主,您不用过去吗?”随行心腹管家取出官服,准备帮她穿戴。    从贵金正写家书,闻言一嗤:“我与韩宜同为一品侯爵,凭什么为接她的内眷,让我等在河边吹冷风?”    “不是也有郊迎一说么?”管家笑道:“当年豫王回京,太女出城三十里侯等呢。”    “那不一样。”从贵金撇撇嘴:“豫王有大功于社稷,太女又是她亲姐姐,指着玄甲军为自己府库私军,好压恭王一头呢。韩宜现今有何功劳?不过是占着青麒三城和圣上讨价还价。她要把儿子嫁英王,我不拦着,可让我去接,岂有此理!她是紫云瞳的岳婆,我就不是了?”    “您是奉旨……”管家摇头暗笑:圣上都不觉掉面儿,您还用担心丢脸?    从贵金有些嫌恶的瞥了一眼供奉在案上的圣旨:“圣上?哼,成心派我这件烦人的差事……”    家信写好尚未封口,忽听帐外响起急促脚步声。“侯主,侯主!”    “看来是人到了。”从贵金起身褪去家常外衣,要换官服:“诸大人你急个什么劲儿,先让他们在外面等一等……”    架子还没端好,就见诸霖一头扎了进来:“不好了,侯主!河对岸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正在杀人。”    “杀人?”从贵金的手臂没来得及伸入衣袖,就那么僵在半空:“谁在杀人?杀的何人?”    “军校在杀韩府内眷!”诸霖心慌肉跳,两只瞪起的眼睛似要努出眶子。    “什么?”从贵金大惊,一把薅住她的手臂:“你胡说什么?”    “下官不敢胡说!”    “你一定是看错了?”    “您自己瞧瞧去……”诸霖都开始发抖了。    从贵金呆了一瞬,拔腿就往外奔。管家捧着衣裳不知所措,大叫:“侯主,外面冷啊!”    从贵金哪里还顾得这些,跑到河边登上瞭石,拢手一望,就见对岸人影纷乱,刀光闪烁,寒风送来阵阵悲鸣呼号,扯痛人心。    “看……看不清楚……”     从贵金想稳一稳神,不妨诸霖指着河水大喊:“侯主快往下看,河水都被血染红了。”    “这是……这是哪里来的土匪?”从贵金面色惨白,指着对岸的两指不住抖动。    “不是!”诸霖比她哆嗦的还厉害:“襄州都尉于缅将军亲自护送韩侯家眷到此,已遣人和我泰州联系,将要交接,不知怎的……”    “快走!”从贵金大喝一声,几乎连滚带爬的下了瞭石:“过河,立刻过河!”    军士忙着放船起帆,从贵金忽然想起圣旨未携,忙回身大叫管家,周围亲从已然乱成一团,有递过大氅风帽的,被从贵金一把扔到了河里:“圣旨,圣旨呢!”    诸霖跟着上船,一面命手下驰报泰州郡守祖培之、都尉袁希览,一面命军士全速过河。    从贵金急不可耐,站在船头就声嘶力竭的大喊:“刀下留人,圣旨已到!”忽而一浪拍来,小船剧烈摇摆,好悬将她掀落水中。    “侯主!”诸霖被吓得不轻,凑近搀扶,也被浇的一身是水。    “快喊,你们一起喊!”船过江心,从贵金眼见对岸已然尸骨成堆,有些跳河逃命的男子亦被扑倒砍杀。腥气随风扑鼻,令人欲呕。再往前驶,只见血如浓浆,遍染姣水,人嚎渐止,鬼泣犹存。明明早起还是无边艳阳,现已被狰狞黑云遮挡。森风刺骨,不寒而栗。    “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    船速刚缓下来,从贵金不等拖绳架板,自己当先跳下船舷,就在半人高血水之中跋涉上岸,高举圣旨嘶声大喊:“刀下留人,圣旨到,圣旨到!”    襄州军士却是行刑已毕,清点了人数,但有杀而未死的皆补刀夺命,黑衣人见事已完,并不耽搁,上马疾驰而去,留言复命。    于缅迎上从贵金,见她只穿家常中衣,半身湿透,发乱靴丢,不知是何身份:“请问……”    从贵金喘的一塌糊涂,指着于缅光剩怒气,已然说不出话来:“你……你……”    诸霖见状忙道:“寿宁侯奉旨来接韩将军家眷入京!”    “啊!”于缅本就面无人色了,现在一副表情更如鬼怪一般,不等宣读,一把抢过圣旨,展开细读。    “你……竟敢杀人!”从贵金总算是喊出了一句,再看四周,尸骸遍地,血肉冰冷,直是惨绝人寰:“你……丧心病狂!”    “扑通”,于缅双膝跪地,抖如筛糠一般:“末将……末将是奉王帅军令!”    “什么?”从贵金只觉耳畔嗡嗡作响:“奉……奉谁的令?”    “王帅军令!”于缅高高举起那支金皮大令:“王帅奉旨经略西南,但有所命,末将不敢不从。”    从贵金颤手夺了过来,正反一看,啪的就扔到了于缅脸上:“哪儿写着呢?你这狗爹养的东西敢蒙骗圣上!”    从贵金自诩名门世家,说话从来咬文嚼字,几曾拿市井粗话骂人,今日眼见韩家惨况,惊怒愤恨,已然不能自已。    “末将不敢!”于缅听她张口就给自己安上了欺君之罪,吓得魂儿都没了,赶紧又奉上骨哨:“御赐暗使前来传令,言韩宜母女叛国投麒,命将其满门拿获就地正法。末将只是遵令行事,请圣上明察。”    从贵金盯着那枚骨哨,脑子都已僵住:紫云瞳传令?传令杀韩宜满门?“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末将也觉匪夷所思,可是……”于缅跪爬几步,大声申辩:“军令在此,骨哨在此,末将无由违背!”    正在此时,襄州郡守钱英台闻讯赶到,一面问暗卫去向,一面查韩家是否还存活口,一面将金皮大令及骨哨封存。    从贵金听得军士低声回报“三百八十五口并未幸存一人”,如遭雷劈一般,载歪晕倒,被匆匆过河赶来的泰州郡守祖培之、都尉袁希览并钱应台、于缅、诸霖等人拥至一高坡上,撸胸捶背半晌方醒:“侯主……”    “我奉旨接人,如今……”从贵金往坡下一看,嚎啕便哭:“难道接上三百八十五副棺木回京复命吗?怎么向圣上交代?怎么向天下交代!”    两州五位主官谁也不敢说话,于缅更是魂不守舍,只觉自己现在比地上躺的那些尸体还惨。    我摆的什么臭架子……事到如今,从贵金悔的肝肠寸断:若是早一日过姣水至襄州宣读了圣旨,如何会出这样的意外!这叫我以后还怎么见韩宜!我虽看不惯她投机钻营、揽权争功,可毕竟同出世家,交情深厚……堂堂一品侯爵,哪怕没有功劳,也挨过多少苦劳,被一道破令就杀了满门老小,审都不审,查都不查!兔死狐悲,焉能不悲?    这一来老泪纵横,更是难于抑制。    祖培之抬眼望望天色,婉转劝道:“侯主,只怕要下大雨了,是不是先把韩侯家眷的遗骨收存起来?”    “下雨……”从贵金摊手大哭:“冬天下暴雨,这是老天都伤怒不平事了……”    “王帅军令……咳……”袁希览看了一眼于缅,对她颇含同情:“王帅军令不会无故而发。末将以为,还该按事明奏,请旨定夺。”    不是无故而发?从贵金想起紫云瞳来,愤怒压住了悲伤:这个眼瞳变色的妖孽……她出生时大祭司就说了,天降灾星,必动国家根基。果不其然!前合江大败,先帝几失王座;今滥杀无辜,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乱子!我一时心软把小奕嫁她,福气未必能享,牵累注定要受……    诸霖见她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擦眼,也不晓得是何心境,也跟着劝道:“袁将军所言极是。依下官看来,侯主可先回京详奏此事,圣上必询英王。”     “我等着听紫云瞳怎么说!”从贵金狠狠丢下一句,将大令和骨哨都揣入了怀中,再看山坡之下已覆盖了白布的累累尸骸,悲又从中而来:“这里……先拜托诸位了……”    钱应台等默默行礼,皆叹息无尽!    ……    云瞳方离柳州,忽然接到了自上京贺兰公府传来的密信,不禁皱起眉头:“怎么我的行程驻地凤后娘家竟然知道?”    叶恒也觉奇怪:“来人说是受小少爷指派。”    “哦?”云瞳一边拆信一边吩咐:“难道有所泄露,你再去问她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叶恒答“是”要走,忽听云瞳又道:“不必问了……”    “王主?”叶恒一转头正见她面色大变:“出什么事了?”    云瞳又看了两遍密信,眸中闪出一团怒火:“是两位叔叔托清涟给送信……有人指使姬大香父女告我强夺民婿!金街拦轿喊冤,闹得满城风雨。圣上钦命会审此案,将晚晚……从府中拘走了……”    “啊?”叶恒大吃一惊,还没来及说话,就听砰的一声巨响,云瞳一脚把方桌的两条桌腿踹断了三截。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云瞳勃然大怒:“公然欺负到本王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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