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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兰仕不过愣了片刻,便镇静自若的扶好樊枫:“没磕着哪里吧?”    樊枫正好奇打量着伏在三月背上的美貌小郎,闻言轻轻摇头,退去她的身后。    “是我莽撞了。请大人……哦,请娘子和……和官人勿怪。”三月看这两人一身布衣,似乎不想惹人注目,便临时改了称呼,心中却在猜测他们的关系。    “不妨。”孙兰仕笑道:“舅父身子不好,我送表弟去重华宫祈香,谁知今夜大祭司未开神坛。街上这么热闹,连车轿也雇不到了。”    “是啊,好挤!”三月随着她笑了两声,忽觉背上男人暗中抓挠自己,似乎想要下来。她忙扣紧若怜膝弯,不叫乱动,又见孙大人那位表弟偷眼望来,便大大方方言道:“内子闪了腰,走不得路,所以……嘿嘿……”    “噢……咳……”孙兰仕和樊枫俱现尴尬:那明明是个还没束发的小郎,怎么就被称作‘内子’了?    若怜听三月说的直白,小脸也是涨红一片,却又带着五分羞喜。    “就不多搅扰娘子和官人赏灯了。”三月嘻嘻笑着请辞:“我们急着回去……还得给他上药。”    “呃……好!”孙兰仕颔首:“代问英王好。”    三月简单应下,紧顾着背上男人一径去了。    樊枫看着他们并头贴颊亲密无忌的背影,竟从心底涌上一缕羡慕:人家……这不也还没成亲么!    ……    等走出老远了,若怜方在三月耳边低低言道:“当着人哪能那样唤我?王主可是要在正房大侍之中给你挑一个好的呢。”    “就什么连翘、菘蓝那德性的?”三月嗤道:“我还是别让主子费心了。”    若怜翘唇而笑,转而又轻叹一声:“可是我……哪里配得上你?万一王主不同意……”    “不会不同意的。”三月安抚的往他臀上一拍:“要真不同意,我就……”    “你可别硬顶啊!”若怜误会了她的意思。    三月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就咬咬牙,把那两万银子缴到柜上。王主黜爵正穷,一看给池公子买胭脂的钱有了,哪儿能再作梗啊!”    “你……”若怜伸指往她额上戳去:“还敢取笑主子呢!”    两人玩闹了一阵,三月又道:“说正经的吧。我虽挂着军中职名,只是虚衔。跟主子走南闯北好几年,她挣了偌大王府,我可还没一个像样院子呢。你嫁过来别嫌委屈。”    听得一个“嫁”字,若怜已满心是喜了:“公子说过,高楼广厦也不过身外之物。妻主在哪儿,哪儿就是家了。”    “呦,池公子这不挺会说情话的嘛!他怎么不说给王主听呢?”    若怜叹了口气:“谁知道王主想听哪一句呢?谁知道她又能信哪一句呢?”    一路行来,渐与欢闹人群隔远,若怜见经过一座灰墙绿柱琉璃瓦的古朴高楼,隐于夜色之中沉静而漠然,围墙外一对石狮,各自睁着一双冷目在看对面的斑斓灯火。    “这是哪里啊?”    “文津阁,圣上在宫外藏书的地方。”三月围着石狮转了一圈:“她们说待这儿久了,耳濡目染,一柄镇纸,一座烟壶都能认字。”     “啊?”若怜就知她是胡说:“成精了么?”    “这俩看门的家伙估计也能写诗。”三月笑道:“你瞧这一副若有所思之态,估计正酝酿什么惊世之句呢?让它们给你写一首。”    “不要!”灯会上的舞狮憨态可掬,哪像这一对……若怜往森冷狮眼上一瞅,只觉锐气瘆人,连忙俯身搂紧了三月:“你快别乱说,像真的似的。咱快走吧。”    “哈哈哈!”三月最喜小美人被吓到之后投怀送抱,正想着再编两句,让他多奉来个香吻,不防瞥见文津阁里诡光一闪,瞬及湮灭,自己也被唬了一跳。    爽朗笑声嘎然而止。    若怜觉出不对劲儿来,紧张问道:“怎么了?”    三月忽将男人从背后护进了怀里,凝息鼓气,暗作防备。    若怜一动也不敢动了,暗道:这里没有守卫么?居然一个人影不见。难道也是怕这狮子成精作怪不成!    三月细听了半晌动静,有心去到阁中查探,又恐有甚难测之事伤到若怜,还是先将他送回池公子身边为妥。她倏地将美人扛在肩头,腾空跃走:“别怕,咱们穿小路回去。”    ……    文津阁    寒冬藏于主楼顶层楠木暗隔之内,等了约摸一个时辰,终于见楹间西侧一排书格前亮起了幽暗灯烛,一个蒙面黑衣人无声无息的闪了出来,极快的翻找起古旧藏书。    王主所料无差,果然来了……寒冬待那灯烛移到书格中央处,方冷笑一声现身堵在了西面入口:“上元节沈兄不去观灯,来此何干?”    黑衣人一凛,不看寒冬,先瞧东首。    又一条人影从容转出,蒙着头脸,手提宝剑,挡住了另一侧出口。    “我王请沈兄过府一叙,请勿推辞。”寒冬言语客气,语调却异常沉冷。    黑衣人正是沈励,闻言只淡淡勾唇:“亦安法师遗作两卷,是否已被尊主借阅?”    “怎么,令郎没有转告兄台么?”寒冬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轻轻巧巧把话又撅了回去,还带上对沈莫是否还在人世的试探。    “嗬……”沈励微嗤,径自将书册整好,丝毫未现慌乱。    “还要提醒沈兄,睿王的宝匣迷香就不要拿出来卖弄了。”寒冬冷冷言道:“暗部的十八般绝技也不必施展了。这里都是孤本珍藏,若被无眼刀剑损坏了一纸一角,小弟与你一样痛心。”    沈励笑道:“看来阁下已布天罗地网,沈某只能束手就擒了?”    寒冬弹指射来一物,是颗小巧药丸:“既是明白人,那就请吧?”    “固玉丹?”沈励夹着药丸转了转:“不是都在书格、门锁、封橱这些地方下过东西了么?外面又新来了人。何必多此一举!”    “十九年间闻名难见,情知沈兄非常人也。”寒冬冷冷嗤笑:“唯恐有负我王重托,请不来大驾,故而加倍小心,用些非常手段。”    “呵呵……”沈励撕下半截蒙巾,将固玉丹抵进了寡色薄唇。    寒冬又摊开手,迫他将肋下佩刀也扔了过来。    “门外停着车,我陪沈兄同坐,有话慢慢聊。”    “好!”沈励似笑不笑:“上元节还耽误银郎这多功夫,抱歉之至。”忽觉一缕凛冽剑气自背后袭来,原来是被东面把守之人剑压脖颈。    “走!”    是个女子……沈励不动声色,缓步走出楹门、下阶、出阁。    院墙内确实停着一辆马车。赶车人整缰以待,寒冬拿刀鞘撩开车帘,压剑女子一推沈励后背:“上去!”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白光自车下翻出,直取沈励咽喉。寒冬一惊,挥鞘急挡:“什么人!”背后女子一步不慢,高跃而起,持剑缠住个长髯老头。说时迟那时快,沈励倒身避开,却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从寒冬手中鞘内抽走了自家宝刀。    “好一只狡兔!”寒冬弃鞘露剑,使一招‘梅花万蕊’挡住沈励去路:“固玉丹对你无效?”    “嘿!”沈励刀锋如雪,劈得梅瓣片片飞舞:“十九年东躲西藏的,若不长几样本事,哪儿能平安活到今日呢!”    持剑女子战不几合,蒙巾已被扯落,就听和自己斗战的老头语气天真:“女娃子挡什么脸?输给爷爷不用害臊。”    “二月,小心!”寒冬急道。    蓝月忆“刷刷”刺出连环十八剑,看那老头其实没用兵器,正着忙护着飘洒胸前的长髯:“请教前辈贵姓高名?”    “我乃名满六国、无人不晓、玉树临风、花枝招展的……”    老头还没说完,被沈励断喝一声:“不许告诉别人!”    “额……”老头正是张小满,闻言一边躲剑还有空挠头:“女娃娃不用遗憾,等你不是别人了,爷爷再说给你听。”    蓝月忆皱眉未已,忽见长剑被他徒手夹住,不由大生惊骇。只觉此人内力强沛,招式奇诡,真平生未见。赶车人早已上来挥鞭助战,见形势不利,连吹尖利哨声,霎时就见阁顶门廊涌出数人,一色青衣,各持兵刃,团团围住沈励两人。    沈励战寒冬兀自焦躁,眼见埋伏众多,难于脱身,便对张小满叫道:“我吃了固玉丹,输一阵不算不丢人,你老人家若也折在此处,可要毁尽一世英名了。以后再别和人吹牛皮。”    “少使鬼心眼,我最烦激将法了!”张小满怒道,忽又见围上来的青衣隐卫,更加跳脚:“没本事的才打群架呢。请爷爷赐招还玩这套,懂不懂规矩!”    “不许把人放跑,给我上!”寒冬当先杀来,不给沈励丝毫喘息之机。    蓝月忆多言一声“得罪了”,指挥着青衣隐卫猛攻这个长髯老头。    “我说话你们不听是吧?”张小满真生气了,踢倒两人见不能服众,也就不再遮掩,从背上包裹里猛的拔出兵刃吼道:“想流点血还不简单,我的宝贝疙瘩有日子没吃饱了。”    寒光一道,如潜龙出潭,冰魄星魂,慑人心目。蓝月忆只觉一股强劲剑气迎面扑来,连剑招都没看清楚,下意识就倒纵避躲。    “啊!”耳边不断传来惨呼,二十余招后,已有数人受伤倒地,或捂肩、或抱腿,鲜血喷洒,满湿衣襟。    “寒水剑!”寒冬失声大叫。    “有眼光!”张小满大约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宝刃的威力,简直爱不释手:“此剑出鞘,必要饮血。尔等为其供奉,该觉荣幸才是。”    蓝月忆咬紧牙关,再次指挥青衣隐卫们冲上,奈何兵器相差太远,鏖战未久,尽被寒水剑销断。张小满捋须而笑,见沈励尚在苦战,便抽身替他解围:“你怎么还没走啊?”    沈励只是压住了固玉丹的药效,并不能解除,遇着寒冬这样劲敌,使出浑身本事激斗,难免大耗内息,刀法略一迟滞,腰侧便遭冷剑刺伤。    寒冬眼看得手,被寒水剑当空一阻。方要反击,忽觉内力僵涩,仿佛流瀑琼波生生被什么东西截断,下腹骤发剧痛,眼前白光旋转,虽感剑气逼近,脚下却一步不能移动。    “冬哥!”蓝月忆大叫一声,目呲尽裂,冲上来把他抱住,强接寒水剑。    “当!”    “咦!”张小满惊奇的看到有一束玄光早于地上两人的长剑挡住了自家宝刃的寒芒。    “小妹来迟一步……” 一个装扮与隐卫没有任何不同的青衣女子傲然而立,说的是道歉的话,却听不出丁点道歉的诚意来,手中碧玉钩一转,对着张小满咽喉:“姐姐忙别的去吧,此人交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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