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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奕!”邢氏几步奔到床前,按住了非要下地去寻妻主的从奕:“不能动,不能动!”    “爹,我回家来几天了?”从奕抓住邢氏的袖子,神情焦灼:“眸眸她生气了吧?”    “她生什么气!”邢氏摸上儿子瘦削脸颊,心疼的又要掉泪:“你都熬成这副鬼样子了,还惦着她。”    “是啊,少爷……”小唐也在一旁着急:“您把之前在英府争执的那些事儿都忘了吗?”    从奕眸色瞬间黯淡下来,僵了片刻,仍旧撑身要起:“我得先回去……”    “小奕!”邢氏提高声音喊道:“难道你光想着紫云瞳,一点儿都不想着爹娘么!”    “爹……”从奕看邢氏红着眼圈在瞪自己,心生两难,脸色越发苍白:“我……”    “你是奉旨回娘家休养来的!”邢氏把他按回床榻,使劲儿压了压自己的火气,偏身坐在床沿上,堵住儿子的去路:“哪怕住上一年半载,紫云瞳敢说什么!”    “奉旨?”从奕一愣。    邢氏重重点了点头:“你以为爹娘也是不懂规矩的人,不请上命,私自就把已出嫁的儿子搬回家来?”    从奕急着问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旨意?”    邢氏翻了翻眼皮。    “爹!”从奕越发惊疑不定:“是不是圣上也听见什么闲话……把我赶回家了?”    “呃,不是……”邢氏一窒,生怕儿子胡猜乱想又犯何疯病,赶紧改了声气:“是圣上指派小七出京办事,怕你一个人留在那府里不得照顾,因而应允了咱家求请。”    “王主已经走了?”从奕又是一呆:“她去哪里?”    “不知道。”    “几时回来?”    邢氏又是摇头。    “怎么没和我说,就走了呢?”从奕添了无限郁色。    “你病着呢。”邢氏拉过小被给儿子半身盖上:“连爹爹和你说话,你都不应声。”    “我正病着,她就走了……”从奕禁不住透出了委屈。    “咳……就说呢!”邢氏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女人都这个德性。只把你挂在嘴边儿上,根本没疼到心里去!”    “爹!王主她……”从奕颓然垂下眼眸,顿了顿,还是轻轻替妻主分辩:“她一定是有要紧的事儿……”    邢氏见他如此“贤惠”,更增气闷,半晌都不言语,只剩了呼呼喘气。    偏从奕痴了一会儿,又想起一事问道:“王主留了什么话儿给我?”    邢氏心里咯噔一下,极快否认:“没留!”    “一句都没留么?”从奕掩饰不住失望之色,喃喃言道:“她还是恼了……”    “少爷!”小唐咬唇咽泪,真是想为从奕一哭。    “她不信我?”从奕忽又抬起了身子。    “哦,你是问这个留没留话。”邢氏见小唐一脸焦虑、满眼祈求的看过来,自己也觉儿子眼下大不对劲儿,紧着柔声安慰:“她叫你好生调养身子……”    “还有呢?”    “她……信你!”邢氏说完这句,暗里皱了皱眉。    从奕脸色这才稍微缓了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邢氏却觉咽不下这口气,接着便道:“她怕了,问你恨不恨她?哼,这会儿知道怕了。”    从奕摸上肚腹,怔怔的,淌下一滴眼泪:“孩子的事儿,她该先同我说的……”    “小奕,你……该恨她!你怎么就不恨她呢!”邢氏“嗐”的一掉头,已是老泪纵横。    从奕兀自叹了口气,缓缓阖上眼眸。    “听爹的话,在家安生住着。”过了一会儿,邢氏拉起儿子的手,轻轻摩挲:“什么事都别放在心上,你自己的身子最要紧。”    “爹,我还能再怀孕么?”从奕忽然又睁了眼睛。    “怎么不能?”邢氏被问的一愣。    “临真之毒能泄尽么?”从奕直勾勾看着父亲。    “早都泄尽了。”邢氏觉那眼神怕人,紧着安慰:“和那一点儿没关系,你不要瞎琢磨……”    “那怎么孩子有异?”从奕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手臂:“和我不像,和她也不像?”    “额……”邢氏张口呆住:那几个理由,现下没一个能拿来搪塞。    “少爷,这事儿……英王在查,侯主也在查呢。”小唐低声劝道:“有侯主和主君做主,一定不会让您再受委屈。”    “对,就是这样。”邢氏忙也笑道:“小奕啊,你放宽心,先养身子。不管什么事,都等以后再说,啊?”    “王主是怎么说的?”从奕又问。    邢氏只觉无奈至极:“她哪有许多话同我们说呢?”    “那……可有信来给我?”从奕记起那日在画眉阆爹娘与妻主争执之状,暗自叹息。    信……邢氏舌根乍短,翻又强笑:“叶总管前些时候要来家伴你,被你娘拒之门外了。”    从奕立刻皱眉:“那怎么能成?”    “你娘这一次是真生气了。”邢氏语重心长,又把紫云瞳数落了一遍:“……太过独断专行,恁样大事都不同我家商量。”    从奕默默不言。    “算了,不说她了。”邢氏适时打住话头,换了轻松笑语:“小奕啊,你一定猜不着,萧师傅回来了。”    “谁?”从奕一愣抬头。    “萧师傅啊。”邢氏笑道:“小时候,你一看见她鼓捣的那些东西,就非让你娘重金延请。怎么忘了?”    “是她。”从奕眸中一亮。    “那些师傅里头你最佩服她,说是当得起‘才华锦绣’四字。”邢氏笑过又叹:“知道你出嫁了,她补来一份礼物;又听说你落胎,特意上门探望。”    “谢谢萧师傅……”从奕强作一笑:“她还好么?”    “见她一面可不容易,你何不自己去问问?”邢氏见儿子脸上喜色瞬及而逝,有些诧异:“你不是老盼着向她请教?酿酒,烹茶,制墨,篆刻,做果子,捏泥人……”    “唉!”从奕叹了口气:“今非昔比,还是不见了。请母亲替我好生款待萧师傅吧。”    “她医术也很好。”邢氏努力劝道:“你娘已经说了,请她给你把把脉。”    从奕更是摇头:“虽有师徒之名,到底男女授受不亲。”    “你……”邢氏语窒:“又怕小七胡乱猜疑?”    从奕一惊:“她真的在疑什么?”    “没!没有。”邢氏头大如斗,暗恼自己软性,见不得痴情儿子伤心,明明想骂儿媳妇,最后却变成了帮衬她说话:“她是猜何人造谣,疑何人生事,摩拳擦掌,要去打架。”    “唉!”从奕又叹了一气:“出京也好。她现下不能惹事。闷在家里,又怕闷出病来。”    “说到出京,萧师傅还说要带你去那些小时候想去的地方呢。”邢氏赶紧接道:“你娘也怕你闷在家里,闷出病来,一听就同意了。”    “嗯?”从奕不禁奇怪:萧师傅想带我闲逛,爹娘竟然同意了?    “我们两个老东西,就盼着你好……”邢氏满眼都写着心疼两字:“小奕啊……”    “我是奉旨在家休养,哪能随便出门呢?”从奕言道:“再说,王主知道,也要惦念。”    “……”邢氏张口结舌。    从奕带着歉意看来,低声又道:“我的病,仍烦何先生照看吧。”    “你娘不同意!”邢氏大皱眉头,把从贵金抬了出来:“都把你折腾成这样了,还叫他们照看?”    从奕咬了咬唇。    “少爷,您就听侯主和主君的吧。”小唐听得揪心,连声低劝。    邢氏胡搡着胸口示意儿子,这场对话已叫自己心力交瘁:“你才醒,多说话累,想什么吃不想?”    “有新熬好的细粥。”小唐忙道:“我这就端去。”    从奕只得点头,看了看父亲,轻声言道:“爹,你也累了……”    邢氏泄出一口气来:“吃了粥,待会儿好吃药。我先走了。”    从奕看着父亲起身,忽又叫住:“爹,那我听你和娘的话,见一见萧师傅吧。”    “好!”邢氏这方展颜而笑。    母亲把秋叔都赶走了,谁还能替我送来眸眸的消息呢?从奕暗道:不如托萧师傅一趟。她自来如闲云野鹤一般,不会受人干涉。    ……    灯烛燃起之时,夜欢楼又是一番热闹景象。值门老鸨瞅着两个女子徐步行来,忙就笑脸迎上:“娘子,可把您又盼来啦!”    易过容的云瞳闻言一愣:“你以前见过我吗?”    六月在旁噗嗤一笑:老鸨子见谁不是熟客?搭理他呢!    “呦!忘了谁,也不敢忘了娘子您啊!”果然,老鸨一横乌木镶银秤杆儿,笑如一朵老菊裂瓣:“您说这话,可刺奴们的心了!”    “行行行!”云瞳一听若大年纪的人还如此自称,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按着与神机堂约好的话儿交代道:“我姓花,要间清静些的屋子。”    姓花的客人……老鸨立刻便记了起来:“娘子预定过的。晓得,晓得,您这边儿请。”    六月跟着到了后楼,那密语传音对云瞳言道:“奴才另外定了几间,都安排了人,预作警戒,主子只管放心。”    云瞳点头,慢步而入,但见幽红倒影,薄香暗扬,垂珠帐里已有人在,如花羞掩轻纱,似月只透朦胧,袅袅婷婷,别样风流。    “娘子快进去吧。”老鸨笑道:“佳人已等候多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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