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去?” “我送您去。” “好吧。”聂赢假作失望,叹了口气:“唉,不知几时能回,容我收拾一下。” “不急,我在外面等。”容溪通退出偏帐,点齐了一队人马。 帐子里,大蛮连连跺脚:“少爷,怎么这个节骨眼儿上,温朵娜又同意您去见斯瑾提了呢?” “借口罢了。”聂赢早已准备好了随身兵刃:“她在李季面前都不明说我在太阴山,又岂能让我同家下人随意联络?” “那咱们怎么混到男军队伍里去?”大蛮看他内穿细甲,外罩戎袍,肋下佩了宝剑,脸上挡了面具:“您这副打扮只怕连帐子都出不了。” 聂赢一笑:“我就没打算混回家去。” “啊?”大蛮目瞪口呆:“可您同小夭说……” “怕他惦念,信口而言。”聂赢刚扣好面具,便觉有些憋气,只得先摘下来:“让容溪通送咱们一程,途中见机行事。” “侧君也不打算去斯王大营么?”秦肃闻言皱眉:“英王定有安排,何如……” “英王是有安排,可温朵娜不会照着她的安排行事。”聂赢低声言道:“太阴山地势险峻,多有陷阱,央金王不定在哪里设伏,等着囚我,怎会把我安安生生的交去斯王大营?” 岳和一愣:“何必费那些气力?加派兵将围困这里,侧君也走不脱啊?” “那不就当众撕破脸了?”聂赢笑道:“温朵娜是要拿我同英王交易,不是授人口实,被数落忘恩负义。” “她就是只白眼狼,还非要披上层羔羊毛。”大蛮狠狠啐了一口。 聂赢淡淡一笑:“各谋其利而已。” 待等计议妥当,众人随容溪通出了王廷,奔后山行进。岳和见聂赢上马时载歪了一下,忙近前扶助:“侧君?” “不妨。”聂赢又把面具扯松了些:“久不捂这劳什子,都不习惯了。”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岳和看他正出虚汗,有些担心。 “嘘!”聂赢谨慎的往两旁山峦一望:“快到浮虚小道了。” 容溪通打马飞快,只想早些赶到前面设伏之地。那里林海蔽日,烟瘴弥漫,藏着无数奇虫异草,经温朵娜洒毒其中,更是诡异难防,中原人不服水土,一经进入,但挨叮咬或吸瘴气,莫不昏厥。到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擒住聂赢,送到个稳妥地方,等着紫云瞳和玄心平开价,看从哪方能为央金赚取大利。 汗王真是神机妙算啊!容溪通正在感概,忽听马后一片惊呼。 “少爷!” 她忙忙扯缰驻马,回头一看。 聂赢不知何故竟从马背倒头栽下,旁边亲卫一拥而上,乱声大叫:“少爷怎么了?” 容溪通一愣:这还没到地方,他就晕了? “容溪通将军!”男兵中有人朝她急切呼唤,似是聂赢确有状况。 一人晕了,别人还都醒着,也无烟雾遮挡,不便翻脸动手。见与计划不同,容溪通脑中混乱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行事了。 “将军快来,快来呀。少爷怎么不好了。”又是一声惶惶急呼。 哎呀,聂赢可不能死掉,别是他已被虫子咬到了吧?容溪通想到温朵娜嘱咐,赶紧翻身下马,急奔近前:“聂将军!” 就见聂赢已摘去了半幅面具,眉头锁紧,双眸紧闭。 容溪通弯腰刚要探问,忽觉膝窝一疼,不知被谁狠踹了一脚。她狼狈扑倒,接着就听耳旁劲风袭来,待要缩头,颈上又生寒意。岳和、秦肃各持一剑,把她死死逼住。 “别动。” 容溪通一惊,撑地要起,又被大蛮从后踏倒。 “聂将军你……” 聂赢已然睁眼,紧紧盯视着她:“你家汗王给我下毒了吧?” “……”容溪通不想他直接问此,顿时一僵。 岳和精明非常,已察觉女人神色有异:“快说!” “呃……哪有此事?”容溪通赶紧陪上笑脸,却不知自己笑得有多假、多慌、多难看。 本是假装昏厥,引她前来,不想真诈出了什么,联想近来时感胸闷乏力,偶有低热,原以为小恙,难道竟是中毒症候?聂赢已生疑心,暗提真气一试,似无不妥,又朝另外几人望去。 秦肃、岳和会意,都谨慎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大蛮不明所以,急怒间又踢容溪通:“你们这些黑心贼,竟敢恩将仇报!” 他们都无异样,唯我不大对劲儿……聂赢稍微一想,已然转过弯来:便是那两顿庆功宴上温朵娜施了暗算。平日我都同暗使亲兵们一例吃饭,唯有那个场合,我是独自一桌。此毒无色无味,也不骤起病症,仅似劳累之后略感风寒,故而使我失察,未作处置。 “下的什么毒?” 岳和一压剑背,容溪通激灵灵打个冷战。 “哗!”两旁央金军士方从惊乱中清醒过来,见主帅被制,呼号狂叫,各自持仗架刀,拉弓撘箭,对准了十数中原男人。 “谁敢近前,我就……”大蛮猛的扬起手中大刀。 “别,别,退下,都退下。”容溪通急迫大喊,自己都弄不清是为性命担忧,还是怕哪个兵士莽撞,伤及聂赢,没法向温朵娜交差。 “你家汗王……妙计。”聂赢冷声一嗤:“还没过河,先就拆桥,不怕自己也掉回水里吗?” “聂将军请别误会,汗王绝无加害之意。” “哼!” “真的,真的。”容溪通忙就解释:“将军文韬武略,出类拔萃,难免让人……生出忌惮。汗王不过是想请您……适当休息几日,少动脑,多吃饭,少使力,多睡觉,呃……绝不会损伤哪里,只要不被……” “不被什么?”岳和见她支吾,立刻怒声追问。 “不要被四翅蝶虫咬到。” “那是什么东西?” “呃……”容溪通只道聂赢已被咬到,所以才会栽下马来,眸子里显出烦恼之色。 “拿解药来。”秦肃不说半句废话。 “我没有。”容溪通喊的格外突兀。 “哪儿有?”岳和眯眼盯着她一举一动。 容溪通下意识咽了口吐沫,似乎在想该怎么回答:“汗……汗王才有。” “容溪通将军。”聂赢暗自又试了一把真气,胸隔间略有疼痛,却不碍掌控,便站起身来:“请转告温朵娜大汗:大龙与央金结盟罢战,使百姓安享太平,利在今日,功在千秋。莫为一点贪心,而毁全族大业。聂某乃一无足轻重之人,不堪驭使,请她贵手放过。今日言尽,后会无期。” “聂将军,你要去哪里?”容溪通惊道。 “请令兵士们让路。”聂赢一指浮虚小道的入口。 容溪通倒吸一口凉气:“走不得啊。那是仙家开出的登天路,凡人如何能行?” “我们就是从那儿来的。”大蛮一嗤:“你赶紧把道让开。” “聂将军留步。”容溪通见聂赢执意要走,急的搓手跺脚:“你就真有本事走出去,也还得掉头再回来。” “为什么?”岳和暗自猜想:这毒不寻常? “你中毒没什么,可一挨了咬,也就坚持个三五日。”容溪通不得已交了底:“解药太阴山外可没有。” “死便死了,我不会白给温朵娜当铺路石子。”聂赢使个眼色给大蛮几人,令拖起容溪通,强闯浮虚道口。 央金兵士们张着弓,架着刀,面面相觑,亦步亦趋的跟着。 “让开,先让开。”容溪通毫无办法,己身为质,还在着力劝说聂赢:“聂将军,你再想想,汗王并无恶意,你何苦自践死路?” 聂赢不再言语,将半幅面具扣紧,当先跃入道口。 秦肃走在最后,等看众人已离险境,方点住容溪通穴道,往旁一扔:“将军别送,想想怎么对你主子说吧。” “喂……嘿!” 过了好半日,央金兵士们才靠着生拉硬拽把自家大将军救了回去:“咱要不要去追中原蛮子?” “怎么追啊?”容溪通气急败坏,指着左右:“你,你,还是你,谁敢踏上浮虚仙道?” 兵士们各个退后低头。 “不追……跑了聂赢,回头汗王问起……”众人大变脸色。 “就你们能唠叨,我不知道吗?”容溪通只剩了怒吼,可望望那条又窄又小都没光亮的夹缝,怎么也迈不开腿:嘿,枉我自诩是个英缇娜什,还没几个中原男人有胆量。唛噜嗓……丢死个人了。 正懊恼不堪,忽听有急迫喊声由远至近:“容溪通将军,出事了,出大事了。” “啊?”容溪通一愣,赶紧站起。 “将军快看,梵音谷要塞方向怎么燃起火信了。” “怎么回事?”容溪通拢手一望,大吃一惊。 “不只梵音谷,将军你看那边。”兵士又朝一侧指去:“耒因要塞也燃起火信子了。” 就在此时,报信的兵士已冲到面前:“禀告将军,前面大乱,有人四处杀戮放火,还夺下了好几处寨子。” “谁这么大胆!”容溪通吼道:“是摩尔度丞相反叛,还是玛克洛亥和司丕勒那些死鬼的小啰嗦作乱?” “不是,都不是。”报信的兵士一脸惶乱:“是龙国派来交付雍州地契和护道助民的中原人,打着聂家冠军侯旗,前两日至山门即止,很讲规矩,今日却如凶神恶煞一般,长驱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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