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海市南区，月下舟酒吧。 两人宽的正门前，正排队的裴自安自觉地顿住脚步。 她低下头，目光再一次从及膝的红色长袜顺上胸前庞大的蝴蝶结，沉甸甸的，比下面压着的那两团还要有质感…… 什么玩意儿！！ 她是答应了隔壁娱乐版的梅眉，替她抓个“万小花深夜幽会神秘男”的新闻，但不代表她要扮成美少女战士啊！ 这个梅眉，能不能不要一个月来两次大姨妈，两次都让她出外景抢新闻？ 她明明是干社会版，专忙活鸡飞狗跳、家长里短的那点破事儿。 “唉唉唉，前面那只月野兔，能不能走快点！” “不进去就让开啊！他妈的，挡什么道！” 身后男女声不耐烦地交织着。 裴自安侧过身扭头一看，奇形怪状的男男女女（其实也看不出性别），七扭八歪地在她身后排起舞龙的队伍。 “就你！看什么看！大胸的水冰月！还不快进去！”梳着两根粗枝的绿发伪娘掐着尖细的嗓子叫喊。 裴自安顺着他又嫌弃又嫉妒的视线低头看，临时租借的服装并不合身，胸围不够，海绵来凑—— 胸前两团各垫了两块厚厚的海绵。 哦，轮到我了。 她一咬牙，挺着所谓的大胸，趾高气昂地领了个头，大步跨进酒吧的窄门。 月下舟的老板也不知道是不是嫌钱赚得太多，竟然想出个cosplay的主题夜活动，今晚客人必须扮演成日漫的一个角色，才能被戳章放行。 穿着一身紧闷闷的羞耻服装，哪能匀得出一层厚脸皮疯狂蹦迪？ 这种难以名状的羞耻心，让她手掌都捏出了汗。 裴自安通过了十米长的笔直小道，才进入正厅，摇头灯闪得头晕目眩，喧嚣的声浪有直揭天灵盖的冲动，她才迟钝地意识到低估了湖海夜生活的市场。 炫彩缤纷的动漫人物们，你们不应该是宅男宅女吗！ 裴自安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挤到远离舞池的一个角落，摸了摸背后改装过的另一个蝴蝶结，里头装着手机，也是水冰月今夜唯一的法宝。 只可惜，水冰月今夜要变身为人见人憎的狗仔。 等等，如果万冠男也扮成个日漫角色，那真的很考验她的肉眼功能。 裴自安心虚地左顾右盼，双眼在被激光般的灯浪闪瞎之前，立刻捕捉到了斜对面尽头多出的一条楼梯小道。 楼梯是封闭建设，在乱糟糟的大厅中格外不协调，极窄极暗，只有入口透出些许朦胧暧昧的光影。 顺着楼道黑压压的阴影往上仔细一看，得，老板果然资本家，三六九等地分了区，二楼竟别有洞天，那伙东倒西歪的男人不是没改头换面吗，一个个潮服西装，不知道是哪位商业大佬家的二世祖。 合着楼下这一群，是给他们提供视觉享受的素材？ 舞池高台的DJ音潮一掀，左右乱扭的男女们高呼狂叫，震得裴自安耳朵罢工，只能让眼睛代为翻个白眼。 她又战斗性地挤向能通向二楼的楼道口，想必万小花的身份地位，如何也该是VIP待遇。 一手捂着只能包臀的超短裙，一手护着可能随时会撞出来的海绵垫，再用金刚头拨开层层人群，她勉强完成了征程的一半。 可怎么就原地不动了呢。 裴自安支起头一看，一堵红色的人墙挡住了她的道。 “麻烦，借过！”吼出了一百二十分贝。 纹丝不动。 她凝神细看，11号篮球服，大红色的，正巧偏来的金色灯一闪，这个高大笔挺的男人如同黑海里的定海神针。 她好歹也有一米六八，怎么搞得跟小矮人一样…… “流川枫！麻烦借过一下！！”她的手指戳了戳男人光露的手臂，没敢朝上臂入手，怕被结实的肌肉块弹了回来。 一戳，质感还不错，不是想象中的壮硕，但很有力量。 “流川枫”终于转了身，借着时隐时现的彩色灯光，她也看不清他的长相，大致是俊朗的轮廓，杀马特的长刘海直接覆上了眼睛，遮住了半张脸，只能透过黑沉沉的目光判定，他确实发现了她的存在。 他的嘴角压得很平直，比她还要疏离这个环境，从僵硬的四肢能看出，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这场狂欢。 两人对视了几秒，“流川枫”机械地一个侧身，裴自安暗暗吐了一口气，低头走过他让出的道，小心翼翼地避开与他的肢体接触。 谁想刚擦肩，“流川枫”厚重的一掌就搭了上她的肩。 也倒没真贴着，浮在她的蓝领上。 止步的几秒，男人温热的气息攀着她的耳道，流向全身，清冽中夹着淡淡的香甜，萦绕她的鼻尖，完全冲破了室内浓厚的烟酒味，像是一线线轻透的奶香，似有若无地，她浑身都僵了。 男人在低笑，声线是很自然的醇厚：“美少女，你好。” 裴自安：“………” 她很想向他解释，她叫月野兔，或者水冰月，美少女的称呼还是太羞耻了。 犹豫间，被一拨从舞池刚涌出的人群一挤，在二人中间隔开了条银河，迈不过了。 裴自安也被迫转移了阵地，消失在人堆里。 其实，扮演成“流川枫”的靳决并不是肾上腺素被激高了，也不是撩妹搭讪，而是放眼整个穿越次元的场子，他只认得刚刚蓝色超短裙的那位“美少女战士”，还是靠着她胸前硕大的蝴蝶结猜出的。 ……胸真大。 遇上他能叫出名字的角色，尽管只有一个，足以证明他的知识面并不仅停留在三次元。 这历史性的战绩，浇灭了心头大半的无名火。 靳决装扮成流川枫，一是因为他就只看过灌篮高手一部动漫，只记得流川枫一位可能与他长相不相上下的男人，二是因为方便，只用套个篮球服和假发，手上本应该还有篮球，却被醉酒的周玢秋给顺走了。 下班前，爱宅家宅队的周玢秋竟然自荐出外勤，他欣慰之余，脑子一热，忽略了她一杯倒的属性。 女警周玢秋一进酒吧，就跟刑侦队办公室一角养着的仓鼠“小混球”一样，乐得四脚乱蹦，完全忘记了他们出外勤的目的，是为了那个“断指案”。 也不知道哪个吃饱了撑的，往市刑侦支队连着两天寄来了两根手指，玻璃瓶密封，经法医鉴定，两杯福尔马林泡着两根不同人的无名指，切面精致利落，断指保管甚佳，就连玻璃瓶也是进口的材质…… 忽略两位受害人可能是被迫切下手指这一罪行，这位收藏家的恶趣味还真是别具一格。 好在都是生前被切割了一指，排除了分尸案的嫌疑。 今早，支队又得到密报，有人见过断指人频繁出入月下舟酒吧，他才决定派出两人探探底，队里的人要么相亲，要么约会，这个夜黑风高的好差事自然落到他这个队长身上了。 出发前，周玢秋信誓旦旦，以她两只5.3的绝佳视力，单机连连看通关，绝对能揪出断指人。 呵，女人，一杯酒下肚，说过的话就丢还给了前世的娘家。 靳决懒得管现在不知道抱着哪根大腿哭的周玢秋，他靳决也是个巴不得独来独往的人，要不是身为刑侦队长，时刻要强调纪律和团队意识，他才懒得要搭档。 他绷着全身的肌肉，一步一挪，想找一块无人区，像是在深海巨浪中迫切要抓住一块救命浮板，比抓捕A级通缉犯还要紧张，这黏糊糊汗淋淋的一群人能不能离他远一点…… 喂，前面的大姐，能理一理你拖地的长毛吗？ 靳决莫名想到了刚才那位“美少女”，她快要及腰的长发倒是纯天然的，飘逸流畅，发梢带着轻微的卷度，路过他时，还隐隐有股柠檬淡香，完全不是这个场合的标配。 他无意识地笑了笑，朝她消失的那角多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一个颀长的黑影闯进视线范围，从入口的廊道走出，没有径直凑进欢闹的大厅，而是拐进了幽暗的楼梯口。 那人脚步飞快，帽檐低压，只能捕捉到隐约可见的侧脸，以及提至腰间的左手。 之所以注意到他的手，是因为他戴着一枚银色尾戒，光泽度和反射度都极佳，尾戒旁的那根无名指只露出一小截指骨。 也不知是不是偷窥心理作祟，靳决注意到，断指人的余光朝他微微一顿，嘴角也翘了起来，像是在对他笑。 断指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通往二楼的楼梯是密闭式的，漆得全黑的外墙包裹着一条未知路，像是个无底洞，那人踏着死寂的步子，似乎在与这个世界彻底诀别。 靳决急忙跟了过去，也顾不上沾一手的汗液，三下五除二地拨开密不透风的人群。 楼道口又黑了，没有什么光，只能借着大厅的灯勉强视物，可他敏锐地察觉到上方的拐角立着两个黑面神，私人保镖的架势。 这楼上想必是有位大人物了。 在他权衡时，又有两名中年男子搂着短裙的动漫女，他们西装革履，浑身的酒臭混杂着刺鼻的香精，歪歪扭扭地上了楼。 这下他终于念起了周玢秋的好。 四下一看，妖魔鬼怪倒是不少，短裙美女…… 几步远外，恰有一位。 “那……谁……”靳决想着还是要礼节性地问一下名号，可伸手后，习惯性地使出擒腕撩拳的擒拿式，一把钳住了细伶伶的腕骨。 干净光滑，甚至细腻润洁。 显然，这个念头只在靳队脑海一闪而过，他只将她当成协助警方办案的广大群众之一。 音乐狂潮及时地稍稍停歇。 “你是……”短裙女扭头时，他大声问。 女人被突然抓起手腕，虽力度适中，还是被吓缓了呼吸。 裴自安脱口而出：“裴……” 她抬头时，怔住了—— 面瘫流川枫！ 流川枫也通过丰满的胸围和蝴蝶结认出了她。 他眯起了眼，锋利的唇角微勾，划出一道很微妙的幅度。 不等裴自安再反应，他很自然地接过她未说完的话：“陪酒的吗？来，跟哥走一个，待会儿给你转钱。” 裴自安：“………” 不由分说地，“裴酒”被男人连拖带拽，甚至可以说拎上了楼梯。 裴自安应该拒绝陌生男人诡异的行径，可这位邪痞的流川枫走位堪称风骚，先下手后询问，先拖走后付钱，实在耸人听闻。 她在意识到上了贼船后，也不打算追究他的轻浮，因为她在楼道拐口正前方的沙发上，看到了目标人物。 万冠男。 流川枫和水冰月意外凑成史密斯夫妇，顺利通过保安的盘问，走上二楼。 月下舟的二楼雅座，类似剧院的二三层看台，只有半人高的安全木台挡着，楼上的人悠闲地欣赏着楼下的狂欢，或站起举杯闲谈，或窝坐肆意拥吻，他们喝的是欧洲庄园进口的佳酿，搂的是外形气质俱佳的美人，谈的是股票豪车经营理念，黯淡的光线下笼罩着一座城市的奢靡。 而这也只是一个富贵圈的缩影。 与楼下奇形怪状一比，一场天上，一次人间。 万冠男坐在一群男人中间，靓丽的外形最为醒目，一身Valentino新季短裙，齐眉的刘海被顶头的冷气吹得稍开了叉，时而可爱，时而性感。 她毫不避讳艺人的身份，甜美热络地与男人笑谈。 裴自安看到她身边那位“神秘男”时，已经知道梅眉这个消息来源简直比湖海天气预报还要衰。 万子益，万冠男的三哥，首富万家最风流的公子哥，他的桃色新闻长期占据娱乐版头条，长了一副随时桃花泛滥成灾的玉面小生脸，偏又爱周旋在各类女星身边。 谁能想到传言中万小花幽会的神秘男，会是她亲哥？ 自然不会是德国骨科的戏码，裴自安认出了在座有个知名导演，喝得半醉，万子益也不说话，静静地饮酒，只有他身旁一个男人不时地朝导演吹捧万冠男的演技，顺带抛出了万氏注资的互利条件。 裴自安被靳决拎到了隔壁的雅座，和正在拥吻的一对男女来了回一厢情愿的拼桌。 侍应生以为他们是同伴，点头哈腰后也不再打扰。 “自然点。”靳决双腿交叠，低声说。 一身露腿露胳膊的篮球服，竟被他穿出了悦目的悠闲。 他叼起一根烟——也不知从哪掏出的——也没点上，含糊不清地说：“头一回吧？” 裴自安拧着眉，来月下舟确实第一回，可陪酒……一回也没有！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有些淡漠。 靳决侧眸，瞥了她的短裙一眼，又扫到对面同样超短裙装扮的真正职业人，轻轻一笑，“我懂”的表情自然溢出。 在他看来，天下短裙一家亲，并没有区别，才将她认作了陪酒的动漫女。 裴自安也不愿再继续坐着，腾地起身，从靳决抖成帕金森的那只脚上迈过去，正要扬长而去之时，臀上的蝴蝶结承受了一股难以忽视的重量，她顺势朝后一栽。 靳决也没想到轻轻一扯蝴蝶结，这女人就背着身朝他倒下，他及时伸手，要去箍她的手臂，谁想她的双臂突然扬高，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鸟，扑腾着翅膀。 裴自安没完全坐在靳决身上，他那强有力的双手穿过她的腋下，紧紧地扣住了胸前的两团肉，生生把她固在半空。 裴自安：“……” 靳决：“……” 一慌，触觉神经尤其敏锐，万年不近女色的靳队也摸出了门道—— 操！真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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