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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市局,靳决棱角分明的脸上挂不住笑,面色沉了又沉,仿佛被人泼了一杯酸苦的劣质咖啡。  周玢秋没敢招惹他,偷偷将裴自安拉到一个角落,主动担负起警民调解工作。  “咱是一个月一次,老大每月好几次呢,女神了解一下。”    裴自安认为症结在于那五十元大钞。  嚯,又欠一笔款。    裴自安和靳决前脚刚回刑侦队,一伙穿制服的刑警们也抹了一脸汗涔涔的狼狈回来。  临去隔壁做笔录前,裴自安从奄奄一息的几个小年轻口中得知,靳决到华信会计事务所时,几位刑警已经对被害人同事访问了一圈,只等着靳队补个缺。    相比他们的汗流浃背,裴自安暗想,这年头队长也太好当了,顺风车一搭,脚一落,凑个数,事成再来个官方的会议总结。    前半部分确实如她所料,靳决慢悠悠地坐在会议桌前,操起一本询问笔录看了起来。  直到一旁的丁浩芳出声提醒,他才缓缓抬起头,听各方的汇报。    负责接手南区分局断指的姚远使着大嗓门:“南区法医鉴定报告出了,三枚断指来自三名男性,断指都密封保存,浸泡在福尔马林里,外观色泽均无明显的变化,前两枚虽已检测出相隔两年时间,但组织弹性和韧性均良好。”    他有些抓狂:“我是不懂搞什么鬼名堂!法医说,保管这断指的人从手指被切割下来开始,就很用心地收藏了,简直狗……”  会议桌气氛凝重,刚冒出口的脏话被他活生生咽了回去。    “卧槽!这年头听说过集内衣内裤的收藏癖,还有人集手指?!”周玢秋一阵恶寒,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关键是有两人都是生前损伤,被人无辜地切下手指,这还不报警?不做再植手术,等着过年吗?!”    丁浩芳不置可否,面色严肃道:“有两种情况,第一,前两位断指人虽然生前被切割,但不排除他们已经遇害的可能,这一点要去调局里的旧档案。第二,并非无辜,又或者受人要挟,不敢报案。”    年轻的男刑警诧异地提出猜测:“难不成是赌局里出老千,被庄家剁了一根手指?”  众人一愣,光想收藏癖的恶趣味了,倒没考虑到有这一茬可能性。    靳决瞥了他一眼,扯出一笑,“这话你别让何局听见,要让他知道队里还有人这样恶评我市的治安,肯定要调你去搞行政,你等着明天打包走人,理档案去吧。”    男刑警舔了两下唇,尴尬地埋下头。    “芳芳说的有理。”靳决看着手中的法医鉴定报告,“但绝不可能是出老千,你们见过哪家地下赌场集邮人的断指?”他又扫了男刑警一眼,“少看点TVB和上海滩,多背刑侦手册。”    男刑警的头简直要缝进会议桌了。    丁浩芳笑着安慰了他几句,将被害人焦泽群的尸检报告推到靳决面前。  “死者死亡时间是七月十一日晚七点到八点间,造成头部挫裂伤的钝器估计是方形的大理石材质器具,死者遭人重击数下,颅内严重损失,加之被扼颈,呼吸系统衰竭而死,没有调取到凶手的皮屑指纹,但法医从他后脑的伤口里发现有一小粒破损的人造水晶嵌入,估计是凶器碰撞掉落的。”    靳决眉头微微一皱,思索了几秒后道:“大理石,人造水晶……会是奖杯吗?”  丁浩芳点头,“鉴定中心给出的综合意见也推测是奖杯。”  靳决:“一般人不会拿奖杯这种有纪念意义,且不好销毁的凶器作案,说明凶手很有可能一时情急失控,激情杀人。”    他朝负责整理死者社会关系的周玢秋偏过头,“有什么进展?”    周玢秋颓丧地摇头,“还是没有,和你们昨晚得出的结论一致,没有债务纠纷,也没有情感瓜葛,现场访问和同事调查都显示,这位被害人不能再纯良无辜了。”    “不过,要说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可能就是他的家境,出生在安县一个村里,父亲早逝,母亲在他读大二时也病重不治,他家里还有大他两岁的姐姐和读初一的弟弟,姐姐要准备嫁人的那年在城里被车撞了,双腿高位截肢,司机肇事逃逸,至今都没查出来。姐姐卧病在床多年,没嫁人也没收入,还要靠年幼的弟弟照顾生活起居,亏了焦泽群勤工俭学,又拿奖助学金,倒成了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    丁浩芳皱眉问:“通知死者家属了吗?”  周玢秋叹了口气道:“还没,现在只和他们村里的村支书说了,这情况怎么说啊,是要跟他不良于行的姐姐说,还是跟他年幼的弟弟说?”    “迟早要说。”靳决淡淡道,“尽早通知吧,不联系他们,怎么知道死者的近况有没有异样。”    周玢秋撇撇嘴,语气不大赞成:“靳队,他逢年过节都很少回村,可都在咱市里头忙着挣钱,养活家里的姐弟,学业和工作都要兼顾,他打回家的通话记录也少得可怜,说得不好听点,和他家里固定的联系也就只有汇钱了。”    “所以呢?”靳决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周警官认为死者家属不该及时知情?”  周玢秋有些不悦地反驳上司:“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别通过我们的渠道告知,焦泽群的女友辛瑶不是还要来做笔录吗,让她说岂不是要委婉些……”    丁浩芳见苗头不大对劲,急忙催身边的刑警小杨:“你去接待室看看辛瑶来了没,做完笔录让她留一下。”  小杨搁下笔,匆匆出了门。    丁浩芳想起了裴自安画的可疑男子肖像,又看靳决手指敲着桌面,低头读报告,只好主动问起了一名刚从华信回来的警员,画像的指认结果如何。  “已经有结果了,有老资历的员工一眼就认出来,他是华信原来的税务会计,刘凯,四个月前离职,问了和他关系交好的同事才知道,他现在是月下舟酒吧的会计。”    “月下舟?!”丁浩芳和周玢秋异口同声地抬高了声音,难以置信地瞪直了眼。  男警员木讷地挠了挠耳根,点点头。    丁浩芳猛地一拍桌,想要唤醒“专心致志”读报告的靳决:“阿决!还不快让人把刘凯传唤来队里!他铁定脱不了干系啊!”  靳决缓慢地一掀眼皮,悠哉地晃着笔杆,“谁说我没找人传他来?”  丁浩芳这才将视线转回男警员,只见他连连捣了数下头,“刚指认出就分了两人拿传唤证去请他了。”    丁浩芳心中冒出了不祥的预感:“……这材料备得太及时了吧?”  男警员不太自然地看向靳决。  靳决淡定地接过话:“我揣着传唤证去的,否则你当我干嘛亲自踩个点。”  丁浩芳的声音压到他俩才能听见:“我以为你假公济私,追老婆的。”    靳决想起了裴自安和她前男友你情我浓的画面,有苦难言,朝一向爱秀家庭事业双丰收的丁副队言简意赅道:“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别丧气。”丁浩芳拍他肩膀安抚道,“人都还在局里呢。”    周玢秋收拾好了沉重的心情,可依旧不放心死者家属一事,不停地顺着脑门的刘海。  靳决嗤笑:“去安抚你的人民群众吧!”  周玢秋噌地起身,划开了椅子。    靳决又轻飘飘地飞来一句:“发际线都后退到地中海了,再挠就把你送去植发。”  周玢秋将刘海一撩,露出光洁的大脑门,像个刚冒出头的地鼠,始料不及地闪到靳决面前。  “靳队,算工伤吗?”  靳队:“……滚!”    丁浩芳笑着目视周玢秋出门,起身移来了昨夜做讨论记录的白板,敲了敲靳决画圈的“断指”两字。  “你做这重点标记,什么意思?”    姚远瞄了一眼,后知后觉地问:“这两起断指案和这筒子楼的命案算是并案调查了吗?”  众人关爱绝症病人一般,向他投来温柔的目光。    丁浩芳好心地解释:“暂时忽略寄来断指的那人动的歪心思,是敌是友先不论,前两枚断指奇葩的保存方式和创口边缘的切割手法与第三枚一致,也就是说很大可能杀害焦泽群的凶手就是这个神秘的‘收藏家’,已经足够可以并案了。”    他眉头紧紧地拧作一团,“况且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月下舟酒吧。”    众人的神情更加凝重。  “无名指,忠贞。”靳决突然横插一句,打破了沉闷,“重点调查死者的情感纠纷。”  丁浩芳的心顿时一沉,“你是说他有可能瞒着女友,发展了另一段感情?”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从现阶段一无所获的走访调查来看,至少他有秘密,并且隐瞒得极深。”  “那问他正牌女友也无从得知了?”  “这倒不一定。”靳决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吧,一起去会一会不就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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