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这样忙碌着。只是,在忙碌的时候,她偶尔会想起他。多年前,老师说他去了美国。不知他现在还在大洋彼岸,或者早已结婚生子?这么多年都没有他的音讯,也没有见过任何同学能联系得上他。这个人,似乎从这个世界消失了的一样,也似乎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可是即便如此,她想起他,仍然会暖暖的。虽然印象里他很少笑也很少说话,可是想起他的感觉却是温暖的,亲切的,熟悉的,似乎从未远离的。 每当想他的时候,她就会抬起头看看夜空,看看那挂在天边闪烁的星星,想着虽然遥远,但是却能共享一片天空,他此时应该也能看见这片星空吧,想想就觉得满足了。 难得今天千千给自己放了一个假,说要请她吃饭。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为了专心赶稿而没出门的她,都不习惯换衣服和打扮了。不过千千既然邀请了,出去那是必须的。换上黑色直筒裙子和卡其色的长外套,蹬着高跟的靴子,忽然从邋遢宅女变不失女人味的现代女性。 天下着小雨,街道润得变成了深色得恰到好处,有些地方在暖暖的路灯映照下闪闪发亮,傍晚的天色渐暗,带着雨丝的空气有点凉,行人匆匆,都在下班后赶回家。只有她和千千,两个人,闲适地走着。 “夏,夏,夏。”自从工作后,千千变得成熟稳重,可是和她在一起还是不改孩子脾性,专属她的三联call倒是十几年没变过。 “嗯?”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啊?是谁啊?谁有那么大的福气被我们家千千看上?” “是我的同事。” “哇,是吗?我说呢,你怎么爱工作,原来……嘻嘻,我好好奇什么人能入得了你的法眼。介绍我认识一下啊,让我给你把把关。” “嗯,待会你就会见到啦~”千千突然害羞起来,一反以往的女汉子的大大咧咧。 到了餐厅,是个很小资的餐厅。餐厅外墙装饰了好多绿色藤条植物,镶嵌的温暖小灯把氛围营造得暧昧又舒适。 进了里面,才发现原来是个音乐餐厅,有个外国歌手在台上弹着吉他,低低沉沉地唱着感伤而优美的歌曲,音量不至于太吵。 看到一个男生举起了手,千千也举起手,急忙拉她过去。餐厅的灯是在每个桌子上专属的矮矮地照着,暖暖的,暗暗的,像是阴暗中开出的一朵不是很艳丽的花。那个男生在灯光背后,脸被阴影遮住了上半部分,她似乎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见他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笑得还算好看。穿了一件得体的长袖衬衫,利落地挽了起来,手很好看,长长的,白皙的像女人的手,果然是做科学实验的。 看见他们过来,男生站了起来,依次帮千千和她脱了外套,邀请她俩坐下来。她觉得很不错,似乎这样绅士的男生已然不多了。 “我在国外待过一阵子,习惯了Lady first.”他似乎看出她的惊讶,微微一笑说道。 哦,这样倒不显得做作,她想。 聊着聊着,慢慢知道他叫于浩,刚从康涅狄格大学回来。他望向千千的时候,眼底里都是温柔的笑意,千千会回应他的目光,看着他俩,有种岁月静好而唯独她是大大的电灯泡的尴尬。看着看着,电闪雷鸣起来,于浩竟然当着她的面,凑近千千,和她若无旁人地接起吻来,这个吻深且长,让她看得非常不好意思,只好收起目光,低着头喝起咖啡来。 恋爱真好啊,连空气都是甜的,她开始发起呆来,想起了她的高中时代,那一个个清晨的跑道,还有那个男生的运动气息,似乎都清晰于昨天。也许如果是他,以他的冷淡个性,就算成为了男朋友,也不会在旁人面前做亲吻之事吧?她莫名其妙地这样想道。 千千谈起恋爱来判若两人。以前都喜欢素颜朝天,现在每天出门都会花很久的时间化好精致的淡妆。以前只喜欢简单舒适的牛仔和衬衫,现在开始搭配裙子了。 “终于有个男人能改变你了。于浩真不简单。”她啧啧道。 “他希望看到我精致淑女的一面,我也希望成为他喜欢的样子。”说这个话的时候,那个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千千不见了,一朵红云浮上她的脸颊,眼里都是笑意。“夏,不要笑我好吗?等有一天你有心上的他,也会这样的。”专属她的三联call竟然不见了,她心里突然有点失落。 “好了啦,不和你说啦,他说以后每天早上都来接我。他已经到了,我要下去了。”千千急忙结束话题,背上单肩包,换上高跟鞋,噔噔噔关门走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宅家里写稿子。像她这样子,披头散发,不梳妆打扮也不出门社交,也许可以一直到天荒地老,哪会有男人?有蟑螂还差不多,她边打字边摇头想着。还是乖乖老实赚钱,离攒够20万的目标还差得远呢。赚够了钱,给老爸老妈换套大一点的房子,让他们住得舒适十一点。 自从千千谈恋爱以后,她们一起出去的时间少了。千千的休息时间,都会和于浩去约会。一开始她还会一起参加,可是后面就慢慢找借口不去了,她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于浩挺好的,长得高又很斯文帅气,关键好像还挺温柔的,对千千很好,工作也不错,千千以后如果真的和他一起,也很不错吧。只是,千千一开始就这么万分投入进去,真的好吗?她对恋爱的事情不大懂,只是有点隐隐约约的不安。 “千千。”这天,千千刚要出门,她喊住了她,“于浩人不错,但是你慢慢来,不着急好吗?”话说了出口,却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扑哧。”千千笑道,“夏,不要担心,我不会这么容易让他上垒的,我会好好考察他的,我像一谈恋爱就变白痴的人吗?你放心好了。” 看到千千胸有成竹的样子,她稍稍有点安心了,也许她的担心有点多余了。她忘了,在她俩之间,千千才是经常扮演老妈角色的那个。 可是事情却比她预想得要快。她昨晚熬夜写稿子到凌晨一点,早上经过千千的房间,起来却发现她昨晚并没有回来。这不像她的作风,她看着她空空的床铺想着。平时就算和于浩去约会,有时会很晚,但从来不会不回家的。 她正愣愣呆呆地想着,千千回来了。她头发有点乱乱的,衣服扣子还扣错了。她以为她还没起床,打算轻轻进来,却发现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千千有点尴尬地打声招呼。 “你回来了?”她原本想问出的问题,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个。 “你不问我昨晚去哪里了?”千千倒是直接,是啊,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可以言说的呢。 “嗯,那去哪里了?”她接着话轻轻问道,似乎不归的人是她。 “我们那个了。”千千脸色开始绯红,毕竟是她的第一次。 “哦。”她一时语塞,挺好的。 “原来和喜欢的人水乳交融的感觉很美妙。只是有点痛。” 哦。 昨晚他们去他家喝了点酒,喝到后面两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他情不自禁吻了上来,他的吻又湿又温暖,似乎要把她给吞没。他们从桌上一直吻到了沙发上,而后他将她抱到卧室大大的床上。他把她压在下面。酒精让他俩都有点意乱神迷,她依稀记得他着开始疯狂地脱掉她的上衣,他开始往下吻她,接着长驱直入。开始很痛,她□□了起来,他并没有停下来,直到完全将她占有。 “他像头温柔的猛虎将我慢慢吞没。”千千停了下,认真地问她:“他是爱我的吧,夏?” “是吧。” 也许这就是爱情吧,不然怎么会如此快速地干柴烈火?千千这么冷静理智的人,谈起恋爱来却怎么也是这么感性多于理性。至少,她能感觉到千千的快乐。这个也是爱情的一部分吧?她开始疑惑起来。 也许有的人的爱情,就是如此直接而热烈的吧?对于人心,对于爱情,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千个人有一千个说法,她没有办法对它定义。 千千找到她的幸福,而她的呢?不久千千就搬过去和于浩住了。 她的生活自此更加单调平静了。每天偶尔约见下编辑需要出下门,其他时间都是宅在家没日没夜地写啊写。曾经创下三天三夜不睡的记录在写,房子里堆满了外卖盒子。她的生活中,除了见编辑和偶尔来串门的千千,其他人基本隔绝在外了。 她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的生活就要一直这样下去了。她对恋爱结婚生小孩这些事情一概不感兴趣,所以,为了以后买幢别墅和千千一起住,要努力赚钱,实现当年她和千千一起许下的宏伟目标,当个富有的老小姐。哦,可是千千已经有和她一起住别墅的人了。不过没关系,买下来千千有空可以过来住住也是好的。 原以为日子就这样下去了。可是有一天,她接到了千千的电话,电话那边的默不出声好一阵子。 “夏,夏,夏。”突然她开始唤她的名字,专属她的三联call回来了,可是她却预感不妙。 没等她问,千千闷闷地压抑着说:“我月经一个星期没来了,我和他说,可能是怀孕了,谁知道他很慌张,他要我打掉。” “你确定你要打掉自己的孩子?” “可我能怎么办……”千千迟疑了。 “我们再测一次好吗?” “好。” 千千乖乖地回来了,两个人精神紧张地按照说明书去做,焦急地等待看是否出现两条杠,不过最终也没有。只是,后来的千千,去那里把自己的行李拿了回来,接着把工作也辞了,整天待在家里吃很多很多的零食,然后睡得昏天暗日。她只有默默地陪着她,两个人在屋子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她敲键盘的声音。 走在路上,阳光很好。久未看到太阳的千千和她眼睛眯缝起来。迎面竟然来了一个熟悉身影,是于浩,只不过,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乖巧漂亮的女孩,他对女孩温柔的样子,一如开始对千千的样子。 千千呆住了,想要转身离开。她却按住了她。 她慢慢走上前去,于浩看见她,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啪!”她对准于浩的脸就是一个耳光。没等于浩反应过来,她又给他右脸一个耳光。接着,她站着迎着于浩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他捂着脸,想发作,可是看见她的眼神,又害怕了,悻悻地拉着姑娘走了。 认识了于浩,她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斯文败类。有时候人的善良真是限制了想象力。 是谁说的,爱情就像一场战争,没有流血,却已牺牲。 自此以后的千千,性情也变了少少。有点点沉默寡言,甚至更加没有个人生活,全情投入到了新的工作当中。后来也有不少男人甚至优质男向她示过好,可是她再也没有动过心。 她不想看到这样一个千千,她喜欢以前她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当这个世界像个丛林世界的时候,谁又来允许和保护你的单纯呢?也许千千心里还是这样,只是想用外壳把它硬硬地包裹起来,在她还未足够强大的时候。 千千对她说,我的心死过一次了,我好不容易活过来,我不允许它再轻易被人杀死,我也不允许别人可以轻易杀死我。 这样的千千,似乎好又似乎不好,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点莫名的悲哀和难过。 为什么这个社会不能留点位置给善良的人。必须强势、必须张牙舞爪、必须冷漠才能有一席之地?每个人都必须力争上游,想笨拙点生活都成了奢侈,甚至会变成了别人的笑柄。这是怎么了? 每当想到这些,她都不思其解。这是快乐还是苦痛,还是痛并快乐着。还是如法国谚语所说,这就是生活。可是,她只想笨拙地活着。 这天千千早早去上班了。她熬夜写稿到大中午才起来,才发现肚子在咕噜噜地叫着。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就一瓶过期的牛奶,和两个快要皱得干瘪的桔子。 不得已,她梳洗了一下,换上了衣服,打算出去便利店买点食物,顺便晒晒太阳,去去身上宅太久的发霉气息。 附近就有7-11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她也干过凌晨一两点写稿饿得受不了下来买关东煮的经历。那时候的便利店闪着天使之光,让她觉得无比亲切。 拿了几个面包和一瓶牛奶,顺便拿了几本快餐读物,付了账刚开门出去,就迎面撞上一个人,把她的面包、牛奶和读物撞得全撒了一地,特别是牛奶,玻璃瓶碎掉了,液体白花花地流了一地。 “啊,对不起!”那个人连忙边道歉边帮她捡起面包和读物,看着满地的牛奶,他抬起头,满是歉意的说:“牛奶很抱歉全撒了,要不,我进去重新给你买一瓶吧?很抱歉啊。”他说得很诚恳,让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刚要点头,却看见了他的眼睛、他的脸,是那么熟悉。 他是刘子阑。 他是吗?好像又不是,多了一丝陌生的气息。他好像不认识她。或者,只是个长得很像的人? 她急切地问道:“你是刘子阑吗?我是陈小夏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高中同学,我们曾经是同桌。” 一丝迷惘闪过他的脸庞,他抱歉地笑笑说道:“这位小姐,你可能认错人了哦,我不叫刘子阑,我也不是你的那位高中同学和同桌。” 是吗?可是怎么会有长得那么像的人。 说完他转身进去买牛奶了,只剩下她愣愣地站在那里。 一转眼,他出来,将一瓶热乎乎的牛奶放在了她的手里。哦,他特意叫店员热了一下,他真细心,刚才她买的时候都没有热。 他给了牛奶,再次道了声抱歉,就要转身离开。她却一把将他拽住了。 他看了看她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很疑惑。看了看她,说道:“小姐,你真的认错人了。我现在赶时间,可否……把手拿开?”语气里有些许冷漠的距离。 她摇摇头,说道:“不放。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了,见了面你却装作不认识我?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 他听到她有点着急到想哭的样子,觉得有点意外和不知所措。于是他转过身来,看着她说道:“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和叶子阑先生有过什么故事,不过我真的和你一点过往的交集都没有,也许我们只是长得像而已。我小学到大学都是在国外读的,怎么可能和你是同桌?还有,我叫施燃。” 施燃?他真的不叫叶子阑? 听到这里,她的手松了,慢慢垂了下来,开始确认这个事实,他不是叶子阑,他只是个陌生人。 她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却看见眼泪掉下来,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打扰了真对不起,再见。” “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长得很像叶子阑。”回到家,她和千千说道。 “不会吧?真的吗?那么他有认出你吗?”千千一阵惊喜,急切地问道。 “他不认识我,他只是长得像的陌生人而已,他并不是叶子阑。”她黯然地说道。 惊喜从千千眼中褪去,但看见她失望到无助的样子,千千摇了摇头,轻轻抱住她:“没事的,夏。你要相信,属于你的终将会与你相遇的。” “嗯。”她茫然的点点头,看着窗外蓝蓝的天空,低矮的云。 但是自此后,她不再每天宅在家,而是每天中午那个时间准时梳洗并化上精致的淡妆,穿上她最满意的裙子和高跟鞋,出门去便利店买面包和牛奶。 便利店店员其实认识她。只是,以往为何她素颜素服而来,现在每次来却精致得像整装待发的要去上班,哦不,要去约会也可以的装扮? 不过,那其实也挺好看的。她这样子比以往好看多了,真的,是要对生活认真起来了么? 她每次来都只买面包和牛奶,偶尔买买时尚杂志或者小小的理财通俗读本。 只是,每次来她似乎都有些期待的表情,离去却有些失望。她是在等待某个人吗?也许是他想多了。 他是个爱观察的店员。但他也不多话,也不多事,只是静静地观察。 记得上个礼拜有一日,店里来了个年轻男人,买了一瓶牛奶,并且让他温一下。很少男人会这么做,所以他有意多瞧了那个男人一眼。有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也让人有想亲近的温暖感,不是很炽烈却是很舒服那种,想接近却又有点畏惧,似乎很高傲但又很谦卑,是他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的感觉,很特别的感觉。 他看起来不像喝温牛奶的人,但是也不完全不像。他看起来会喝香槟,或者用冰块冰镇过并醒过的有年头的葡萄酒。 所以,他也不像来便利店买牛奶并要温过的男人。总之,他充满了各种矛盾感和神秘感,和以往来店里的人不那么一样。 而她,也是个特别的存在。以前来,有种害羞敏感的气质,不怎么喜欢说话,甚至不喜欢被搭话。她似乎享受不被认识的自在感。因此他每次都要装出淡淡的不认识她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说出来她需要这样的对待,但是他就有这样的天赋,一眼瞧出她的偏好。因此,她也是个常客。也许在其他地方被常规性地粗暴无礼对待了吧? 他脑海中竟然无意中将两个人放在了一起,莫名其妙突然间发现气质上这两个人应该会非常地搭?如果有一天走在一起,应该会比较融合比较和谐,或者外表上也非常赏心悦目吧? 不过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个神秘的男人。她倒是每天都来。来一段时间后,也许忙吧,她也不再常来了。慢慢的,两个人似乎都要从他的店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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