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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闹的故事讲到这里,已进入尾声。  在毕业典礼当天,闹闹选择割腕,她的鲜血染红了建筑学院的荣誉墙,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从此无人问津。  警方在宿舍里找了她的遗书。  遗书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她说,生无可恋。  她丝毫没有提及那段悱恻的爱情过往,我甚至一度怀疑,答辩当晚的那段对话,到底是真是假。  亦或是我对于她的死亡,产生了臆想。  没人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  她甚至不曾提及生养她的双亲,却独独给我留下一句话——  宅宅,把我刻在你的心里。    我尊重了她的遗愿。  我找到全市最好的纹身师,请他将金牛座的图腾纹在我的后背,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纹身师手起刀落的两个小时内,我疼得几乎昏厥,但一滴眼泪都没留。  她最怕我哭。    余叔叔和于阿姨拒绝尸检,她的死因被确定为自杀。  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她为情所困,有人说她事业受阻,也有人往她的身上泼脏水,说她周旋于多个男人当中而不自爱,终食恶果。真正见过遗书的人少之又少,外加警方及家属讳莫如深,所有的质疑声都淹没在毕业这个大背景之下。  赵兴在最短的时间内辞去学校的一切职务,远赴美国一家建筑公司,开启新的人生旅途。有“双生树”作为护身符,他的前程毫无悬念。  学院领导深知“双生树”的归属权存疑,为保名誉,纷纷选择避而不谈。这对声名大噪的师生,无声无息地落幕了。    闹闹下葬的一周后,我收到了一件包裹。  包裹很小,纸盒里面只有一部崭新的智能手机,开机密码已经取消。  我终于看清事件的整个经过,包括她和赵兴交往的全部记录——二人合照及聊天记录。  我开始失眠,满脑子都是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幕,凄惨狼狈,孤零零地躺在宿舍里,用死亡祭奠她梦寐以求的毕业典礼。  她的爱情,她的梦想,她对未来的一切憧憬,通通葬送在了赵兴手上。    医生说,我之所以得抑郁症,是因为执念过重。  我的执念,是双生树。  颜亦初的执念比我还要深重。  人死不能复生,但有关于闹闹的流言从未中断。  那些泼在她身上的脏水,也泼在了我和颜亦初的心头。  在我选择休学、接受治疗后,颜亦初放弃了已经读完大半的学业,重新考入哥伦比亚大学建筑学院——距离赵兴最近的地方。他告诉我,穷尽一生,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他一定要找出赵兴的破绽,夺回属于闹闹的荣誉。  我不忍公开手机里的任何信息,逝者已矣,她走以前,我没能保护她,她走以后,我不能让她受到第二次伤害。  在这个问题上,我和颜亦初的态度一致。  想要扳倒赵兴,我们需要等待更好的机会。  这一等,就是四年。    四年里,赵兴如日中天,誉满全球。  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想要轻而易举取得成功,无异于蚍蜉撼树,痴心妄想。  颜亦初考量再三,将目标锁定在另一个人身上,一个有能力置赵兴于死地的人——他的原配夫人。  他的思路很明确,男人出轨,就好比家暴,只要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如果说当年那场风波的最大受害者是闹闹,赵夫人则是其次。之所以选择沉默,无非是“双生树”带来的财富及荣誉,迫使她不得不接受现实。  只要她出面,赵兴跌落神坛就指日可待。  颜亦初的赌注,压对了。  赵兴的确另有女人,她的名字,叫柳萌。  说句俗套点的话,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他这厢才注意到柳萌的存在,那厢就迎来了她的死讯。  颜亦初的计划打了水漂,还翻起了滔天巨浪——虽说自杀方式不一,但闹闹及柳萌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赵兴。    我事无巨细地讲述着与闹闹的过往,甚至包括高中那段青涩的初恋记忆,生怕漏下某个细节。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懂闹闹。  颜亦初听得很入迷。  他泫然欲泣而不自知,连肖明齐递给他纸巾都不曾注意。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一个人的视角,读出两个人的故事——一个有关友谊的故事。  两个小时不知不觉过去了。  事儿先生的脸色阴沉可怖,他的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做的事情,到底有多危险?”  我低头不语。  我们确实低估了风险。  柳萌的死,让我不寒而栗。  “她不懂,你也不懂?”事儿先生冲颜亦初低吼,“你是学建筑的吧,在普利兹克上作假,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你难道不知道么?你不考虑赵兴,也不考虑他背后的受益方?他所在的学院,名誉会毁于一旦。他所在的上市公司,股票会暴跌不止。其中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多少人会因此身败名裂,多少人会一夜之间成为穷光蛋,就凭你们两个人,赤手空拳,不留后路,即便是成功了,能否做到全身而退?还好你们没有进一步行动,否则就不止两条人命了。”  我被他吼得头皮发麻。  这才是他生气的样子。  颜亦初脸色惨白,显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我只是以为......”  “你以为?堂堂的一个男人,”事儿先生打断他,“一心只想着自己那点情殇,你考虑过易歌的承受能力吗?你考虑过她的病情吗?你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真爱闹闹,为什么要将她最好的朋友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她是警察吗?她是普利兹克的评委吗?除了凭添压力,她能解决什么问题?”  肖明齐按住事儿先生的肩头,“小选,冷静一下。”  我也拽了拽他的衣角,“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你们听我说一句。”吴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嗓音嘶哑,“明齐,你也听到易歌和颜亦初说的话了,萌萌的死,也许不是意外。”  “案件目前还在侦破阶段。”肖明齐很犹豫,“我没有办法给你任何承诺。”  “我没什么文化,你们警察那一套断案手法,我的确不懂,可你想想啊,”吴桦突然掩面,声音哽咽,“萌萌,她是学建筑的。”  我顿时感到呼吸困难。  建筑。    柳萌也是学建筑的。  巧合未免太多。  “一整天了,我一直在劝自己,这条路,是萌萌自己选的,她活该,她自找的,谁让她爱慕虚荣,谁让她给别人当小三!可你想想,两个女人,都是建筑师,都和赵兴有亲密关系,又都自杀了。可能吗?作为警察,你觉得可能吗?” 吴桦彻底崩溃了,“你刚才也听见了,易歌他们,为一个机会等了整整四年。你就当是帮帮易歌,顺带也帮帮我,再调查一下赵兴吧,即便最后的结论真是自杀,我也认了。”  肖明齐像是思索了很久。  几分钟后,他站起来,郑重且严肃,“你们放心吧,这个案子,我会一查到底。”说罢,他转头看着我,“你明天来趟警局,把当年余小于留下的遗书、手机以及你能找到的所有物证,全部带来。”    到家已是凌晨五点。  简单洗漱后,天色已经泛白。  身体极度疲倦,脑子却异常清醒,嗓子也开始痛。  我躺了一会儿,不但嗓子痛,头也开始痛,全身上下都在痛。  越来越痛。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轻轻喊了一声。  他先敲了两下,而后推门进来,“你刚才,是不是在叫我?”  “嗯。”我勉强睁开眼睛,“几点了?”  “六点半。”他挨着我坐下,“你的声音不对劲儿。”  我闷哼了一声。  他将手盖在我的额头上,“你发烧了。”  “我想喝水。”  我渴得要死,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事儿先生转身出去,一分钟后,带来一杯温水及一根体温计。  体温计显示,39度5。  “起来,”事儿先生将胳膊塞进我的脖子下侧,“我带你去医院。”  “不!”我开始挣扎,“不要!”  他扶着我的手臂停住,眯起眼睛,“听话。”  “床头柜下面的抽屉里,有退烧药。”我继续抗议,“对我很管用,很快见效。”  他试图劝我,但我反应激烈。  我很讨厌医院。  无奈之下,他只好顺着我的意思,拿出药片,喂我喝下。  “你先睡觉,基金会那边,我替你请假。”事儿先生帮我掖好被角,“还有警局,我给肖明齐打个电话,你休息好了,我陪你去。”  昏睡前,我嘱咐他,“你也别去上班了,休息一天。”  他亲亲我的额角,“遵命。”    一觉睡到中午。  睡衣全部被汗浸透了,身上轻松许多。  我洗了个澡,将头发吹干,轻手轻脚走出卧室。  事儿先生一夜未眠,我原以为他在休息。岂料他正靠坐在沙发上,左手撑着脸颊,右手翻着资料,下颚弧度如刀片般锋利,目光却分外柔和,神情专注。  茶几上放着杯咖啡,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淡香。  正午的阳光洒在客厅里,他闲适慵懒的姿态,好似一幅精致的油画。  饼干摇着尾巴朝我蹭过来。  “汪!”  他抬眼,淡淡一笑,“你醒了?”  我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将我拉到怀里,单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烧退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已经没事了,跟你说过,那个药很管用的。”  他拿起手机,“午餐就定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沙发上散落着他刚才正在翻阅的资料。  我身上一僵,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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