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我老远就闻到一股硝烟味。 原本每天早上朝气蓬勃的教室居然破天荒地鸦雀无声。 我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偷偷躲进教室外的那根石柱后面,想要看看什么情况。 我们班在第一教学楼的转角位置,走廊边有两根很粗的石柱,可以轻易遮住我的小身板,不被教室里的人发现。 我探出一点点脑袋,两手抠着柱子上的纹路,鬼鬼祟祟地往里面瞧。 教室里,所有人都轻手轻脚,要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看书,要么有事情不得不起身,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生怕触动了什么开关,连平日里每天翘着脚在位子上吧唧吧唧吃早餐的小胖,今天都老老实实地坐好,两手悄咪咪地伸进课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个烧麦扔进嘴里,再恢复成“我什么都没干”的姿势,甚是可怜。 然而这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平日里雷打不动七点二十早自习的铃打过之后才拎着包进来的班主任许梅芳,居然在这个时候已经出现在教室里了。 顺带板着一张跟她年纪并不相符的脸。 饶是迟钝如我也知道该是出事了。 我眼疾手快拉住出来上厕所的生活委员,一把把她拖到墙角。 “菲菲,班里出啥事啦,许梅芳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啦?” 陈菲菲看到是我,松了一口气:“顾潇,你吓死我了。” 我嘿嘿地说了声抱歉。 她拍了拍蹭到背上的灰,一脸无语地跟我哭诉:“哎也不知道姓许的发什么疯,六点半的时候就到了教室,先是噼里啪啦把我们骂了一顿,说我们班这次考试考得极差。”她回想了下,“到底有多差她还没说,估计也就是年级倒数吧……哎你是没看见她刚才发火的样子哦,啧啧……” 陈菲菲做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用看见,光想想也知道是怎样一副野火燎原寸草不生的景象了。 她又拉了拉我手,好像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你昨天的回家作业都做完了吧?……要是没做完赶紧去补,她现在正站在教室后门收作业呢,进来一个收一个,想抄作业都没门。” 我的笑容有点僵硬,还有这种操作? 我点点头:“做完了,本来还想再跟傅雅对遍答案的,看样子是没戏了。” “是啊,刚才有几个没做作业想一大早来教室抄的,一下子撞在她枪口上了,这会儿正哭唧唧地写检讨呢。” 我表示很同情他们。 陈菲菲走了后,我仔细想了想我也没做什么能撞枪口的事情,便放心大胆地往前走了。 结果没走几步,就看见走廊另一头一个一手搭着书包,一手捏着豆浆,一边咬着吸管一边摇头晃脑没个正经的高大身影。 是肖竞扬。 我老母亲式摇摇头,刚想提醒他这有情况先别过来的时候。 他好巧不巧也看见我了。 于是,眼睁睁看着他吐出吸管,唇角笑容慢慢慢慢越放越大,就算我拼命挥手示意他别出声他也毫无察觉仿佛失明地大叫了一声—— “潇潇——” 豪放粗犷的嗓音顿时在走廊上久久回荡。 我,一口老血。 趁班主任还没来得及出来看是什么情况的时候,我先狂奔过去,一手捂住他嘴,一手拽过还像个二狗子似的站在原地的肖竞扬,躲进了楼梯拐角。 天知道我一个只有166的弱女子是怎么把这个187的傻大个一鼓作气按进拐角的。 “不是让你别出声嘛!”我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啊。”他一脸木讷地摸摸脑袋,“我以为你跟我打招呼来着。” 我捂住胸口,勉强没被气死吧。 “班主任在教室门口收回家作业呢,你写了没?”我开门见山。 “??!真的假的!” 我白了一眼:“骗你做什么。” 看他一副没头没脑就差没把“我从来不自己写作业”挂在脸上的神情,我拉开书包,找出几张已经填满的试卷塞到他手里:“给你二十分钟,快抄,抄不完你就等着被许梅芳花式弄死吧。” 他一下子又像个二傻子似的咧开嘴大笑:“潇潇你真好!” 我拍了他一下:“潇什么潇!好好叫名字,再瞎喊不理你了。” 他一下子表情严肃,攥紧我的卷子:“好的,潇潇!” 我懒得理他,刚想先找个老师看不到的地方坐一会儿,就看见他噼里啪啦地把书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找到一支笔和空白的卷子后,靠着墙壁抄了起来。 我忍不住扯了扯他衣角:“肖竞扬。” “干什么?”他叼着铅笔,一副“我很忙闲人勿扰”的样子。 “你不会,就打算在这里抄吧?” “不然呢。”他转过头看我,“有什么问题吗?” 我抬起头虔诚地看着他:“那你有没有想过,这里随时会有老师经过。” “如果被老师看到了,问你在干嘛,你要怎么回答。”我可怜地看着我那被压在最底下的卷子,“你的手里还拿着我的卷子。” 他拿着笔的手终于一顿,良久,“哦”了一声:“我还真没想过。” 最后,在我充满仇恨的注视下,他带着我的卷子逃进了厕所。 是的,男厕所。 二十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刚从男厕所兜了一圈回来的卷子往我怀里一塞:“报告组织,成功完成任务。” 我皱着鼻子捏起卷子一角:“走吧,回教室。” 在回教室的路上,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你认识一班的江聿?” 我脚下一顿,抬起眼看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刚刚在厕所里碰到他了。”他皱了皱眉头,“他看到我在抄作业,卷子上有你的名字,他就问我是几班的,还问我和你什么关系。” 我一脸平静地听他说着,忍不住插嘴一句:“你怎么回答的?” “能怎么回答?”他一脸不屑,“我当然是说,关你什么事啊。”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一想到江聿那张被人嫌弃后吃了苍蝇似的的臭脸,我就忍不住偷乐。 肖竞扬抽了抽嘴角:“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收了收情绪,示意他继续说。 “我也觉得奇怪,他以前从来没跟我讲过话。虽然体育课的时候经常能碰上,可他是出了名的高冷啊,那眼神,那表情,我去,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长得帅怎么了,长得帅不照样得眼巴巴过来跟我搭话,还问跟你什么关系,哼,跟你的关系,我说出来怕吓死他……” 他刚想得意洋洋地继续埋汰一番,转头看了我一眼后,突然打住。 “潇潇,你傻笑什么?” 我僵住。 “笑?谁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笑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你笑了。” 我刚想继续反驳,肖竞扬却突然转变了表情,在放空了一秒后,那脸上可谓是五彩纷呈,比丈夫亲手抓到妻子出轨还精彩。 “顾潇,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什么什么瞒着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突然愤怒地张开双臂,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把我拦在身前:“还说没有,你的表情明明就是有。” 他还委屈上了,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想象力。 “他考试的时候坐我旁边而已,我跟他不熟。” “那他为什么问你名字,他以前都不跟我说话的!” “你看,问题就来了。”我抓住重点,“他平时都不跟你说话,今天,他却在即使跟我不熟的情况下都要借着我的幌子来跟你说话,你还看不出什么问题吗。” 他一脸懵逼:“什么问题?” “傻孩子。”我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你听说过这世界上有一种爱情可以超越性别吗?” 他愣:“你说什么?” “我说,他大概是瞧上你了吧。” …… 三秒钟后,我看见他比吃了苍蝇还恶心的表情:“我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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