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的人

吃早饭的时候，叶溪战战兢兢地捧着碗。　　叮——　　第二次把筷子掉在地上。　　佣人递过来一双新的，叶溪没拿稳，又掉地上。　　庄晋辰终于开口：“你在害怕什么？”　　早上去接她时，她似乎还算正常，但从坐在饭桌上开始，她的手就在抖。跟他吃饭就这么可怕吗？　　　　叶溪结巴：“没，没什么……”　　庄晋辰放下筷子，正视她：“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那个……”叶溪犹犹豫豫道，“你是不是缺个替死鬼？”　　庄晋辰怔愣，何出此言？　　　　叶溪搞不懂庄晋辰为什么会答应她，她自己都觉得荒诞，昨晚拿镜子仔细看过，长得又不是倾国倾城，还没王元珊好看。　　庄晋辰居然同意了！　　他不缺女人，一定另有图谋。　　　　“你刚才让他们叫我庄太太，是为了保护背后的女人吗？生意做得像你这么大，肯定有很多人眼红，或者说会有仇家，还会有很多女人争着上位，各种明争暗斗……你希望我去拉仇恨，吸引别人的注意……这样你就可以保护你在意的人。也有可能是你想看热闹，总之，我以后会成为众矢之的，然后，死得很惨。”　　庄晋辰目瞪口呆：“你怎么会这么想？”　　　　除此之外，叶溪还能怎么想？难不成他对她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见庄晋辰还等着自己回话，她随口应一句：“电视里都这么演。”　　“你想得太多了。”庄晋辰觉得自己快被打败，“以后别看那些没营养的电视剧。”　　叶溪期期地将他一望：“那我以后可以不要死吗？”　　已经脑补了一出阴谋大戏啊！她不会在想遗嘱的内容吧？庄晋辰扶额。　　　　“如果我说你想的都是对的，你还会跟我做交易吗？”他忽然问。　　叶溪眸色惊恐。　　缓缓地，她低下了头，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她居然没有直接拒绝！为了那个男人，她居然在考虑……啪地一声，庄晋辰把筷子扔桌上。　　　　叶溪被吓到，猛烈地颤抖一下。看她受惊的模样，庄晋辰立即就后悔了。　　她那样单纯的人，爱上谁，便会全心全意地付出。只不过，她心上的人曾经是他。　　内心的嫉妒，简直不受控制。　　可他不该吓她。庄晋辰真想狠狠的给自己一拳。　　　　“我开玩笑的，你别放心上。”庄晋辰力图弥补，捡起筷子扯着嘴角笑，“生活太无趣了。”　　看叶溪一副惶惑的样子，庄晋辰只好转头喊韩树：“你也别放心上，这是叶小姐。”　　韩树端正地笑。　　不知道叶溪是否打消了疑虑，庄晋辰忐忑。　　叶溪面色稍微好一点，埋头吃饭。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庄晋辰问。　　“那个……”叶溪吞吐，无论庄晋辰想做什么，她都阻止不了，何必多言呢？叶溪敷衍一句：“你家很漂亮。”　　“你喜欢就好。”庄晋辰露出欣慰的微笑，“这是新建的，去年才装修好。”　　　　他讨厌原来的庄家大宅，当家作主后直接把它拆了，在原址上重建。方案选了好几个，记得她有一次看着画册上的欧式城堡，满目放光，又叹息：“好漂亮，要是住在这样的城堡里，肯定幸福死了。”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庄家大宅。　　　　早饭后，庄晋辰站起身：“待会儿让韩树带你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叶溪也站起身：“嗯。”　　“缺什么就跟他们说。”　　叶溪：“嗯。”　　“如果想出去，让司机送你。”　　叶溪：“嗯。”　　　　她就像一个下属听从上司的安排，局促而窘迫，庄晋辰伸出手，抱住她的双臂：“叶溪……”　　身体一被触碰，叶溪不自禁地颤抖，她咬着唇，努力抑制，身体却像不听使唤似的，抖个不停。　　庄晋辰收回手，很轻地叹气：“你不用紧张。”他装模作样地抬手看了看表，“我该去上班了。”他随口问：“你今天上班吗？”　　　　“我今天轮休。”叶溪睫毛微颤，很轻地说：“我可以把工作辞掉，专心地服侍你。”　　她卑微的神态狠狠地刺痛了庄晋辰，他立即出声：“不用。”他不想把他们之间弄成交易关系，可除却这样，他连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是继续去上班，保持自己的生活。”庄晋辰目光温柔，“叶溪，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他想要的，只是她爱他而已。　　转身，对管家韩树说：“把她的东西放在客房。”　　　　庄晋辰出门，叶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他坐上车，叶溪站在旁边，和佣人一样恭谨而拘束，庄晋辰透过放下的车窗看她：“好好休息，你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　　叶溪点头。　　“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庄晋辰问。　　叶溪想了想，开口：“王元珊会来这里吗？”　　庄晋辰一怔。　　　　“我会避着她。”叶溪低垂着眉眼，知情识趣道。　　庄晋辰想说他跟王元珊已经分手了，又觉得不妥——那他不就成了喜新厌旧的花花公子吗？　　形象千疮百孔，他的选择面很窄，只剩下：　　混蛋。　　混蛋的比较级。　　混蛋的最高级。　　　　只好选“混蛋”了。虽然他在叶溪眼中的确是个花花公子，但喜新厌旧的，和有情有义的，貌似有点差别。　　所以，得妥善处理王元珊这个问题。　　　　下午，庄晋辰去找王元珊。　　约好在某会所喝下午茶，庄晋辰抵达时，王元珊已经到了，见到庄晋辰，立即飞扑过来，庄晋辰赶紧挡住她，王元珊呶嘴：“装什么啊？我知道你想我了。”说着，抛个媚眼。　　“我找你是有事。”庄晋辰说。　　　　王元珊望定他，含情脉脉：“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庄晋辰：“那你甩了我吧。”　　王元珊一诧，这人有毛病吧？“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庄晋辰：“我想让我的新女朋友知道是你主动甩了我。或者，我是被迫分手的。”　　王元珊冷哼一声：“你有毛病！”　　　　“这对我很重要！”他在努力改变自己的形象，力图实现不突兀地转变，“看在我努力打造你事业的份上，配合一下，行吗？”　　王元珊没兴趣。　　“新到的那辆法拉利，我送给你。”　　……　　　　和王元珊谈妥，庄晋辰直接回家。　　迈进大门，就看到她。　　叶溪坐在沙发上，一脸恍惚。看到庄晋辰时，他已经走到她跟前，叶溪立即站起来：“庄，庄先生……”不知道这样的称呼是否妥当，叶溪紧张地看着他。　　“你可以直接称呼我‘晋辰’。”　　叶溪尴尬。　　　　“也可以直接叫我全名，庄晋辰。”　　她以前就是喊他全名，成天“庄晋辰，庄晋辰”地喊，学生时代，不敢太亲密，但他喜欢她喊他的声音，娇俏而热情。　　现在却不一样，叶溪很小心地喊他：“好的，庄，庄晋辰。”　　　　她还是太拘谨。算了，会慢慢好起来。庄晋辰朝她温和地笑：“今天做什么了？”　　“没什么，收拾了我的东西。”然后发了一天呆。　　庄晋辰知道这些，有人跟他报道过了，叶溪连花园都没去。他问她：“要不要四处转转？不然去游泳？”他看了看表，“才五点多，游过泳正好吃晚饭。”　　叶溪：“好。”　　　　她慢吞吞地换好泳装，来到后院的露天泳池，庄晋辰已经在水中徜徉，他招叶溪招手：“下来啊。”叶溪不情不愿地扔掉浴袍，滑入池中，水没过身体，她立即打个寒颤，九月初秋，今日天阴，水凉啊！　　一阵晚风过，叶溪在水里哆嗦。　　　　“冷吗？”庄晋辰游到她身边。　　“还好。”叶溪回答，他就在她跟前，头发湿漉漉的，□□着上身，不知是紧张还是冻的，叶溪抖得更厉害。　　“赶紧上去吧。”庄晋辰说。　　　　叶溪如蒙大赦，哆哆嗦嗦地爬上岸，抓起浴袍裹上。庄晋辰也上来了，催促她：“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晚饭时，桌上多了一碗姜汤，庄晋辰几乎不敢看她：“很抱歉，我忘了你可能不适应这样的水温。”叶溪道：“是我忘了做热身运动。”　　　　“其实应该去室内游泳池。”庄晋辰指了指大宅西面，“那个是恒温的，不过之前是夏天，加温设备有段时间没用过，得叫人检修，估计过几天才能用。”他想了想，说：“如果想游泳的话，我们可以去泡温泉。”　　叶溪根本不想游泳，但还是配合地说：“好。”　　　　她常用一个字回他，譬如“好，”“嗯”，迎合他而已。不想游泳，也不会拒绝他，庄晋辰心头微堵，拿起筷子：“吃饭吧。”　　他不说话，叶溪也不开口，晚餐在沉默中度过。饭后，庄晋辰看报纸，叶溪在旁边拿了本时尚杂志看。他放低报纸偷偷瞄她，她真的回来了，一切就像那年夏天的样子，他们去市图书馆上自习，坐在靠近的位置，她认真看书，而他，偶尔看看书，偶尔看看她，再偶尔神游天外……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溜走。　　　　叶溪把杂志翻了两遍，开始把彩页上字一个一个仔细看。庄晋辰终于放了报纸：“上楼吧。”　　叶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进了卧室，她也跟着，局促不安地看着他，似乎有话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庄晋辰知道她关心的事情：“我跟银行那边说过了，陆昌明今天来了银行，已经签署借款协议，明天放款。”　　　　叶溪露出感激的笑：“谢谢。”　　能看到她微笑的样子，不是梦吧？庄晋辰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手指触上她的脸，温软的触感……　　叶溪却像触电一般，身体哆嗦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庄晋辰的手定在半空中。　　　　看他讪讪地把手收回，叶溪喉头发紧，鼓足了勇气，向前一步。　　她伸出手，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　　这是一场已经谈妥的交易，庄晋辰给出她想要的，她也得有所付出。　　　　饶是想明白了，手指仍在发颤，第二颗扣子怎么都解不开，她慌张，手却颤得更厉害，扣子更解不开，她把眉毛都拧得变了形。　　庄晋辰握住她的手，眸子像寒夜里的清潭：“不用这样。”　　叶溪面色苍白，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真想把她拥进怀里，却怕她会更紧张，庄晋辰把她的手拿开：“你不需要付出什么，那不是我想要的。”庄晋辰指了指门的方向，“回你的房间睡吧，明天还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