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覆白看到她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谁知蔚饮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唐大人,可会打猎?”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就说:“我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 唐覆白看着她一双眼睛都困得有点睁不开了,问道:“很重要吗?不去如何?” “很重要,不去……我睡不着。” 他点点头,“那走吧。” 上了马车,蔚饮吩咐马夫去羊子沟。唐覆白这才知道要去哪里,但他不吱声,两个人就这样在车里闷声闷气地坐着。 到了沟口,风有点大,蔚饮抓着披风的领子就往沟壑里走。唐覆白取下马车上的灯笼,快步跟了上去。 蔚饮有些不记得路了,在沟壑里转了好几圈,又站着听了好一会儿动静,才找到了白天藏身的洞口。 唐覆白这边伸出灯笼一照,洞口还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迹。 看到蔚饮抬脚正要进去,唐覆白一把拉住了她,一脸“怎么回事”的表情。 蔚饮知道他怀疑里面有人,便拿过他手上的灯笼,轻声说道:“大人别怕,有什么事公公担着。” 说罢还拍了拍唐覆白的肩膀,吩咐道:“你往后躲躲,待会别伤了你。” 不等唐覆白有任何动作,她立刻矮身闪进洞内,但唐覆白分明都看见她露出白牙窃笑的样子了,特别扎眼。 没有迟疑,他跟着蔚饮进了洞口,看见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看着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原来是只白狐狸。 蔚饮头也不抬,问道:“是不是松了一口气啊?” 唐覆白也蹲下来,要伸手去碰那狐狸。 “小心,它受了伤。”蔚饮连声提醒。 这只狐狸微睁着双眼,已经奄奄一息了。唐覆白轻轻地把它的身子翻过来,只见它有一只后爪上都是模糊的肉块,应该是被扑兽夹给夹断了。 蔚饮倒吸一口凉气,取出怀中已经被捂暖的布条和药瓶,递给唐覆白说道:“唐大人,它还有救吗?” 唐覆白接过布条,一边给狐狸包扎,一边说:“它失了很多血,但应该还是有救的。” 两个人鼓捣了一下,蔚饮又取出一大块布,把狐狸包起来:“带回去照顾两天吧。” 不知道是不是包得太紧,还是她姿势不对,那狐狸在她怀里挣扎了起来,动静大得她立刻将狐狸塞到唐覆白的怀里:“你力气大,把它按住。” 唐覆白皱着眉接下狐狸,一脸嫌弃:“按住?按死了怎么办?”他嘴上这么说,但也没有下力气按,大概这狐狸也用光了最后的力气,一会儿就没有动静了。 蔚饮立刻凑上去:“不动了?不会真的按死了吧?” 唐覆白趁势递过来:“还有呼吸,你要抱吗?” 蔚饮莞尔一笑,提起灯笼走了出去,边走边说:“大人你练习一下,用这姿势抱小孩的话,可是要被你夫人揍的。” 唐覆白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才走了出去。 在沟口候着的马夫看见蔚饮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脸上满面红光的模样跟先前的困顿完全是两个模样。 身后的唐覆白不知道抱了什么,像个孩子,但那样子又有点别扭,再看看那张脸,倒是一如既往地端正。 蔚饮心情好极了,坐在马车上也不住地看着唐覆白笑。 唐覆白有些恼,终于说道:“你要是再笑的话,我就把这东西扔出去。” 蔚饮立刻低下头,又暗笑了一会儿,才收了心,“谢谢唐大人。” 唐覆白闷了许久,才说:“下不为例。” 蔚饮怕马夫听到,靠近他耳边低声说道:“救死扶伤的事情,怎么能只做一次呢?”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唐覆白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蔚饮老老实实地点点头,看着他的一只手还轻轻地抚在狐狸的身上,心中突然有些羡慕那狐狸。 于是她伸出手,谁知刚碰到一丁点儿,那狐狸就动了一下。 她悄无身息地收回手,抬头看唐覆白,唐覆白也垂着眼看她,那居高临下的样子神气活现的,倒没有趁机笑话她的意思。 她悻悻地别过脸,心里想道:这狐狸十成十是个母的,被这么大块布包着,都知道要往谁的怀里钻。 她还是有些好奇,便问:“唐大人,今天那个小兵,就是匡我进峡谷的那个,他说的是真的吗?就是进去三天,出来竟三个月了。” 唐覆白不置可否:“世间之事,总是很难料的。” 蔚饮心里呸了一声,又给他出了个难题:“唐大人,我是不是不该与你来往?” 唐覆白眉心一动,“何出此言?” “自古以来,文人不都看不起宦官么?”她虽然不是真的宦官,但她已深刻且敏锐地感受到别人在面对宦官时的情绪,有顾忌、冷漠甚至轻视。 唐覆白没有否认,很坦诚地说:“我怀疑过你。” 这话有点出乎蔚饮的意料,唐覆白继续说:“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发现什么,甚至觉得公公你……” “我什么?” 唐覆白直言不讳道:“有些傻。” “你是说单纯吧?” “是傻。”他丝毫不给蔚饮面子。 蔚饮作为“半个男人”,得到这种评价,可见唐覆白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跟她亲近。 她不再搭话,使劲散发出一种冤屈的气息。唐覆白似乎感受到这个信号了,才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关键时刻脑子还是很清晰的。” 蔚饮点点头,然而他好死不死地又加了一句:“可是还是傻。” 她叹了一口气,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假如我是女的呢?” 唐覆白这下终于转过头去看她了,他打量了一下她的脸,看她没有在开玩笑,于是说了一个字:“傻。” 他这么说,蔚饮并不意外,然而还是不知为何悲从中来。马车颠了几下,那自嘲的笑容唐覆白并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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