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陈何氏会不会不是陈何氏,而是刘曹氏呢?大约是刘曹氏被害后,这个陈何氏就不能再见人了吧?”唐覆白一脸严肃地说道。 蔚饮听得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但她仔细梳理一下,越想越觉得唐覆白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这样一来,此案的一些细微末节都可以得到印证了。 “那么,”蔚饮终于开口,“要如何验证?” “找个陈何氏相熟的人来一验便知。” 蔚饮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此事或许用不着旁人来验,我或许就能验出来。” 唐覆白看她笃定的样子,问道:“要今夜就验吗?” 蔚饮此时已经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反正刘曹氏也睡不着,何必连累我也睡不着呢?” 两人心照不宣,打开了大门直往陈家走来。 叩门叩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应门。 蔚饮也不等那妇人拜过,径直走了进去,一进门就说:“陈石今夜问斩。” 正关门的妇人一听,双膝一软,撑着那门板才好不容易站起身来。 蔚饮又说:“你可想见他?” 妇人急忙转身跪下,悲咽着道:“请大人、请大人……开恩。” 蔚饮看了一眼唐覆白,唐覆白接过话茬道:“娘子起来再说。” 那妇人却跪着不肯起,唐覆白便说:“陈石杀人,可是为了你?” 妇人听了这话,开始哆嗦起来。蔚饮又加了一句:“你是刘曹氏吧?你知道我们为何来此问你,而不将你提到公堂上审吗?我跟唐大人都认为,你是无辜的,没有必要闹得满城风雨。但是我们想知道真相。” 妇人俯着身子哭了好一会儿,才跪直了上半身,说道:“我,的确是刘曹氏,但我现在,应该是陈曹氏罢。” 或许是再也不用躲躲藏藏,陈曹氏如释重负般,说起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她父亲将她嫁给宣绥府的一个百户做四奶奶。因她一直没能怀上孩子,所以在刘家备受冷落。后来,她受一个百总引诱,二人约好要私奔。谁知当夜那百总并未现身,但她要私奔的事被刘百户知道了,又因拿不到证据,只得将她休了了事。 陈曹氏没有面目再在宣绥带着,孤身一人来到了西京。来此地不久,她就常听到陈石夫妇二人吵架,有时候还常常摔碗砸物。她与陈石本来就是邻居,知陈石终日委屈,对他就感同身受。平日里相见,总也会说多半句话。 但就因这半句的交情,陈何氏咬定了二人有奸情。那天夜里,陈何氏提了一把剪子来找陈曹氏,刚把陈何氏放进门,她便开始行凶,将陈曹氏的脸都划花了。正在这时,陈石赶到,才救了陈曹氏一命,那陈何氏气不过,跟二人扭打起来,陈石一个措手,抓起墙边的砖石,就将陈何氏砸死了。 此后的事情,便说陈石所说,再也没有任何其他隐瞒了。 陈曹氏说完,三个人都一言不发。蔚饮开口问道:“你做女儿家时,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妾身闺名单字秋。” “曹秋,你起来吧,跪了这么久不累吗?我头先只是诈你的,陈石还是三日后问斩。到时会让你去见他一面的。” 曹秋撑着腿,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 蔚饮又问:“我还有一事不明,你孤身一人,为何能住这么大的宅子?那些银两,都是打哪儿来的?” 曹秋便说:“妾身被刘家休后,有一日忽然有个人来找,说是百总的朋友,他说百总……已阵亡,上战场前留了口信给他,让他把这一百两银子给妾身。所以妾身用这笔钱,来到了西京。虽然一个人住这间宅子,的确太大,但也不是不可以承受。再加上,妾身一直希望能够在自己的家里随意行走,所以咬着牙,也买了下来。” 话说到这,蔚饮才终于有了拨云见日之感。她看向唐覆白,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要如何处理:“这件事,就这样罢,按照《问刑条例》,你还可以花钱赎罪,既如此,我们就不再追究你伙同杀人之罪,反正你脸上的伤,也算是处了黥刑。你去寻个好地方,给陈何氏立个衣冠冢,再好好把她的孩子抚养成人罢。” 出了陈家,唐覆白问道:“公公可信曹秋的说辞?” “并不是很信。她有些事情还是避重就轻了,特别是与陈石所言有出入的地方。比如陈石说自己是偷看到的密码,而曹秋却说两人一开始只是半句话的交情。我更倾向于认为两人其实早就暗生情愫,若非如此,事发之后,曹秋也不会甘愿成为陈何氏的替身,还对陈石一往情深。” 唐覆白也不禁慨叹,“果然如公公所言,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实在难以捉摸。” 蔚饮这才松了一口气,微微笑了起来,道:“要我说,在这世间活着,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两个人的影子朦朦胧胧地投在地面,唐覆白想起她的秘密,便问道:“公公,边关无战事,皇上不把你调到其他地方吗?” 唐覆白这一说,蔚饮立刻加快了步伐,说道:“我都快忘了,皇上让我隔三天就给他汇报,我近段都疏忽了,得抓紧补上才行啊。” “有战事时天天汇报都不为过,无战事的话,三天还能有什么写呢?” “那就写今日边关一派清明祥和,皇上乐意看到这种话吧。” 话说着,两人就到了家,吃过晚饭,唐覆白终于说:“公公,明日起,我打算回布政使司府去住了。” 蔚饮正因胃口大好,吃得心满意足,听到唐覆白这话,忽然像个蔫了的茄子般泄了气。但她一下子又提起精神来说:“出于情义,我应该挽留你一下,不过说实话,你住的这几天,也是吓得我这颗心七上八下,夜不能寐啊。” 胡中在旁小声嘀咕道:“别人想请大人吃餐饭都要排队,您倒好。” 谁知蔚饮倒对着他说:“你倒是可以留下,给我烧个菜啊什么的。” 胡中听了这话,竟然还摆起谱来将脸别到一边。 唐覆白却知道蔚饮的意思,他们走得太近,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他挥手让胡中退了下去,才说:“公公,今后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蔚饮折下长进窗内的槐花枝,不容置疑地回道:“大人,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以后咱们,还是少些往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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