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sk.3qxsw.com

第二日一早,三个人就往陕西出发。出发前唐覆白让胡中跟着蔚饮走,在陕西照看她,胡中却很不满意这个决定,但他又不敢在两人面前表现出来,只好暗地里抹抹眼泪。    行路间,蔚饮瞥见了胡中的表情,心里暗笑,笑过却又有些不忍,便提高音量对唐覆白道:“大人,你可知烤驼峰?”    唐覆白倒什么话都能接上,答道:“你说的是《癸辛杂识》里说的‘驼峰之隽,列于八珍’的驼峰吗?”    蔚饮赞许地说了声:“上道。”又长叹:“东坡曾说‘紫驼之峰人莫识,杂以鸡豚真可惜。’我想大约是会这门手艺的人不多的缘故吧,以为那不过是普通的肉。其实驼峰肉质细腻,肥美脆甘,听说土鞑们最擅烤驼峰,且一定要用梭梭柴来烤,待得七分熟时,再撒上盐、越椒、香葱和苁蓉粉……”    说到这她自己也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唐覆白从包袱中拿出一个炊饼递给她,道:“先吃这个吧。”    蔚饮把他的手推回去,说:“刚刚吃过一篮的果子,你又给我毕罗作何?”    “你不是饿了吗?”    “我没说我饿了吧。”    “不饿你一直在说烤驼峰?”    “刚夸你上道呢,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哦,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到了西京带你去吃烤驼峰?”唐覆白很认真地猜道。    蔚饮白了他一眼,虽然他一本正经胡思乱想的样子很可爱,但离她的初衷还是十万八千里。于是她跪直身子附在唐覆白耳边道:“你家胡中知道要去陕西都快哭了,我说点他喜欢的东西,让他有个盼头。”    说着说着马车颠簸了一下,她没稳住身子,一下子亲在唐覆白的耳朵上,唐覆白急忙躲开,一丝惊慌从脸上划过。    蔚饮看到他那仿佛被侵犯的表情,还要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忍不住大笑起来,就差没说“大人你原来也有这么娇羞的时刻”了。    唐覆白整了整衣冠,板着脸道:“看你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蔚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倒在他身上哎哟哎哟,唐覆白怕她摔下去,又不想理她,只好将眼睛闭上,一双手将她的肩膀扶住。    蔚饮看他那个样子,更是止不住笑。    正笑着,唐覆白清朗分明的脸忽地逼近,俯下身子就吻上了她的唇,仿佛要将她的满腹愁肠都化了去。    蔚饮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成了一艘脱了系绳的乌篷船,听着岸边的人声从充沛到疏离,她就这样倒在江心中,云帆下,飘向很远的远方。    忽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蔚饮掀起帷幔一看,后边竟有无数的骑兵。再去看唐覆白时,不知怎的他已不在马车上。前边正在驾马的胡中也不知所踪。    她爬出去欲控制住被骑兵惊吓狂奔的马匹,却见唐覆白骑着战马在前,追赶的骑兵似乎未发现她一般,从她两旁飞驰而过,直追前方的唐覆白。    箭矢嗖嗖地从耳旁飞过,每一箭都射向唐覆白。唐覆白亦回身射箭,却见他回身之时像是忽然发现她一般,惊骇得叫道:“饮娘,你怎地在此?”    蔚饮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一霎之间,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掉转马头,朝自己驶来,还未来到近前,就见两支箭头从他的胸膛穿出,吓得她大呼道:“大人!”    这一惊呼,她便从床上坐起,只觉一身虚汗,原来做了一场噩梦。    周围一片漆黑,不知是几更,她定神想了许久,才想到她下午刚跟胡中说过话,后来不知怎地睡着了。    正出神,房门忽然打开了,那吱呀的开门声吓了她一跳,抱着被子一看,原来是唐覆白。    唐覆白看到她坐着,先去把桌上的蜡烛点上,道:“火烛怎地灭了。饿了吧?我让胡中去热粥。”    她看着他忙前忙后地张罗了一下,又给她喝粥,又给她喂药的。    忙过,他才说:“还是不舒服吗?怎么一直看着我不说话?”    蔚饮这才收回视线道:“大夫说我怎么了?”    唐覆白刚刚已跟她说过,转眼她就忘记,还是重说了一遍:“大夫说你思虑过度,不过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大人你出来这么久了,该要回湖广了吧?”她又跟没有听到似的,立刻问起别的事来。    “我不是非得要回湖广的。”    蔚饮点点头,他现在的境遇,说好听是挂了一个闲职,说不好听跟平民无异。    唐覆白早看出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了,便问:“姑娘可有事情瞒着我?”    蔚饮连忙摇头:“没有。”    她否认得太快,一下子把自己摇晕了,用手扶了扶脑袋,不敢再去看他。    唐覆白知道她是不会说的,不知怎地有些灰心起来,便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事叫我就好。”    看他要走,蔚饮连忙说:“大人,我明日要回陕西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找艘船,我还是坐船回去罢。”    唐覆白回过头说:“大夫说你的身体不宜操劳,你定要明日就走吗?皇上要你多久赶回去?”    蔚饮避而不答,只说:“我昨夜没睡好而已,所以头先才睡得沉了,大夫许是夸大其词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    “你总是要这个样子么?”    “什么?”她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抬起头去看他。    唐覆白其实心中清楚现在不是时候,可是那憋在他胸腔的愤懑和疑问再也憋不住了:“若我说我辞官陪你回陕西呢?你可愿?”    蔚饮低下头,道:“你瞧,我回陕西当监军,你在陕西又人人识,我不能做女子,怎能与你一起呢。莫要让我耽误了你。”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不愿对吗?”    蔚饮别过头去看着桌上的火烛,那火只比她的手指粗一点点,火光在左突右闪地跳跃着。这么细的蜡烛,连一张圆桌都照不明朗,更何况一间大屋呢。    唐覆白等不到回答,看她又开始走神,便说:“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我送你一程。”    梦里那箭矢如雨的情景一闪而过,她脱口而出道:“不用送。”    唐覆白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身,最终他一言不发,离开了。    她后悔不已,梦中的事情怎能当真,又说了伤他的话。她也不知道,究竟自己说的那些借口是否立得住,可能说到底还是害怕吧,可是究竟在害怕什么,莫说唐覆白了,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