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花没料到雨来的急,停的也快,下午上完课就去集市上买点蜜饯小吃,诸如雕花梅球儿、红消儿、雕花笋、香药藤花、砌香樱桃、紫苏柰香。 等来到谢府,叶秋花远远看到谢枫早在门口等她,本来犹豫的步伐,再不迟疑,一同入府见谢夫人。 谢夫人见叶秋花真的来府拜会,心下高兴,早早备好一桌菜等她来,叶秋花还没被人重视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有些坐立难安。 “秋花,你是不是不大舒服?”谢夫人开口问道,又转过身来吩咐其他人,“去把小玉喊过来,就说秋花回府,想见她。” 叶秋花没料到谢夫人会想到将小玉姐喊来,忙的摆手,解释道,“等下我会见她的,不用这么麻烦,谢夫人。” 谢夫人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又看了一眼她,“先前我听奶娘提过,你胃口好,可这菜你都没动几口……” 叶秋花听到这话,知谢夫人观察入微,也不再违逆,对谢夫人轻轻一笑,“秋花谢过夫人,特地找小玉姐与我做伴。”谢夫人点头,回应她目光越发柔和。 此次叶秋花再来谢府,心态也在变化,也许是由于居书院考科举,心思多放学习上,整个环境对她评估改观,自身对自己能力也有更清醒认知,心态不再变得谨慎卑微,平和又自在,只是被这礼遇惊诧,才表现的不够自然。 想到这里,叶秋花向谢枫望去,与此同时,谢枫也向她看来,筷子向菜指去,让她看菜,叶秋花立马理解到谢枫这时要她多吃点。 果不久,叶秋花遇到小玉姐再来,心中欢喜,当下整个人放松,这一席下来,气氛也是热闹的。 等叶秋花与小玉姐聊的差不多各自散去后,谢枫却说有好东西给她看。叶秋花不知所以,随谢枫走到后院,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几节竹子,顿时大失所望。 “就这些竹子?” “不是这些竹子,”谢枫让叶秋花好好竖着拿住竹子,自己取出一个小刀与碗,用小刀在竹节处画一个漏缝,只见竹节从这漏缝里竟涓涓流淌出琥珀色的水,一会儿就接满一晚。 叶秋花又闻了闻味,大叫道,“这不是水,是酒,是酒的香气!” 谢枫在一旁微微一笑,“这就是竹酒,本身是高粱酒,在竹筒内呆一段时间就可成竹酒。” “那这是给我喝的?” “是的,”谢枫将竹节从她手中拿走,“其他酒烈,这酒温和,与你应是无碍。” 叶秋花点点头,梨花白,菊花酒都没赶上,饮这竹酒倒也不失为乐趣。一想到此处,将其一口饮尽,留有余香,确为好酒。 “不知这酒从何处来?”叶秋花忽的问起这个话题,一想到楚国辽阔,自己仅在江州这一带,还未去过其他地方,就生出一种遗憾。 谢枫眼神似飘的很远,也在畅想远方,轻轻答道,“楚国有条楚江,将楚国分外两地,一南一北,我们在楚江以南,故叫江南,这酒在楚江中部一带地盛产,若你途径,可购买。” 说完这些话,走到后院凉亭石桌旁的石凳坐下,招呼叶秋花也过去。 “楚国分南北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楚国未建国时在科举上就有南北榜之说,一直沿用至今。”叶秋花点点头,边走边想,想用自己知道的才识理解下,又补充道,“据说南北各不合,因着官员官职与人数,还有文南北武之说。” 见叶秋花提到科举,谢枫索性也考考她对江城的了解,要知道江城对于整个大楚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那秋花对大楚的都城又有几分了解?科举各类考试,终究是要考到都城,卖给帝王家。” 叶秋花摇摇头,不知。 “大楚都城叫江城,又有江城五月落梅花这一说,所以不仅有帝都这一称号,还有梅都这一说法,只是这梅说到底只是一种意象,五月梅花未开,怎么会有梅花落下,梅花落是个唱词。” 远处的树林里不时响起几声麻雀,才至深秋,鸟声各种鼓噪。天空中的朵朵白云看来分外悠闲,叶秋花见得这样情形,又有谢枫跟她说这些话,心思飘到还没有去过江城,觉得十分心旷神怡。 正在这时,有下人急匆匆赶来,说是要找叶秋花,叶秋花想不出此时有什么变故,走出门去,却看到满身泥渍的娘站在她面前。 虽然家中贫寒,但是娘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这种样子就出门,一时有点没回过神,“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秋花,你先回去看看吧。”叶秋花娘忍着声音,再没说其他话。 叶秋花当下与谢枫作别,就与叶秋花娘回家。路上叶秋花娘慢慢吞吞好久,才说出由头,原来是问题出在徭役上。 徭役分两种,一类是力役,一类是兵役。后者多出现在战乱频发的时期,前者就名类繁多,之前说过考科举之利,其中就提过免徭役这一特权,毕竟徭役是百姓对于国家的无偿劳作,修路建桥等等,非常影响田间劳作,暴秦之乱就始于徭役,可见徭役不得人心。 如今官府又在这农忙期间让每户人家出个家丁服徭役,本来如先前一般,该叶春树去做这个壮丁,结果叶春树自持有妹妹秋花将获秀才之身,竟然做出抗拒之举,现下被关入吴山县县衙大牢。 “我大哥就真的做这种没脑子的事?”叶秋花听完原委,深深被气到,不求他能多长进,怎么老干这种拖后腿的事。徭役再苦,抗拒的下场更苦,这些难道没有教他吗? 叶秋花娘支支吾吾好久,才答道,“其实不止春树一个人拒徭役,村子里其他人都如此,若是真去了,恐怕就回不来,就不是关大牢这么简单。” “那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吴山县有一处断头桥被前些天暴涨的水冲垮,所以县令差我们村去修桥,可是,断头桥这名声不是白叫的,那里阴寒森冷,常有人落水身亡,”叶秋花娘叹口气,“在那去建桥,十之八九都回不来,你是识字的人,回村一趟,跟县令说一说,指不定有希望。” 叶秋花微微惊讶,“村子里不是有穷秀才吗?他怎么没和县令说清楚?” “他呀,前两个月从山间采草药时,不防腿被个猎户家狗咬一口,回家没几个天,就呜呼死在家里,死的时候,整个村的人给他送行,受过他恩惠的人数不胜数,其他村都有人赶来,谢谢他那写的一手好字。”叶秋花娘见她好奇,一口气说了好多。 叶秋花听到半路,当即色变,“他……竟然是死了吗?我才知道,才知道,知道的这么晚。”说罢,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反被叶秋花娘看的莫名其妙。 这个才被她怀念没多久的人,给她指点最初道路的人,就这样草草的死在乡间,而书信来往时,还没发现有任何异样,那些鼓励她的书信如期而来,实在诡异。 如果说,唯一幸运的点,那就是他没有默默无闻的死去,自发而来的送行者都在感激那份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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