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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君,请您应下二殿下的求婚吧。”周家大宅的主屋内,周迎月对周老太君说道。  周老太君倒不忙着问为什么,而是仔细地打量着周迎月,看到她容色憔悴,心中若有所思,缓缓开口道:“怎么?迎月你选中了二殿下?”  周迎月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你说说看,为何要求我允了二殿下,而非三殿下呢?上回我也跟说过朝中的情势,两位皇子还有待细细考量,咱们周家的荣辱,可都系于你一身呐,这可不是你钟情于谁就能够嫁给谁的。”  周迎月于是道:“这个迎月自然明白,所以迎月做事从来都不敢行差踏错,不过迎月适才悄悄去见过了三殿下。”  周老太君那略带浑浊的眼睛微眯了眯,直直盯着周迎月,周迎月顿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于是道:“是,迎月知道不该私自去见三殿下,不过迎月自有迎月的道理。”  “说说看。”周老太君道。  “眼下三殿下为陛下所猜忌,而二皇子却如日中天,而宫中尚有两位未成年的皇子,皇上春秋鼎盛,自是难料会将皇位传与哪位皇子,但终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赢面更大些,但皇后一族势大,我们周家此次虽然委婉地退还了二皇子的聘礼,但京都之内,消息传递何其速!不论如何,这聘礼未收便是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皇后和二皇子的脸上,若是他们恼羞成怒,起意对付咱们周家,那咱们周家可抵挡不了。”  周老太君轻点了点头,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周家数百年根基,岂是容人轻易便能撼动的?但她仍愿意听听迎月怎么讲,于是并未出声表示异议。  周迎月于是继续说道:“我悄悄地去见三殿下,不过是想确定一下,三殿下对迎月是否仍有情?”  “哦?”老太君饶有兴致地看着周迎月。  周迎月道:“三殿下可与二殿下不同,二殿下纯粹是想拉拢咱们周家替他夺皇位,三殿下么,当然也有此想法,不过三殿下对迎月却是痴心一片,所以迎月想啊,眼下不妨先应下二殿下的婚事,然后尽量拖延,这样,也解除了皇后对咱们周家的敌视,对我们周家有利无害,趁此机会,也可以好好考量他二人,倘若三皇子势大得登大位,届时咱们只须对外报称我去世,这桩婚事自然就消弥于无形,而后,我便可以改个名字,照样以周家之女入主中宫,太君,你说这个法子可好?”  周老太君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是找三殿下套交情去了?”  “太君明鉴,迎月可不是为了私情,如今周家是既要稳住二殿下,也要稳住三殿下,这样,不论以后是谁得登大宝,我周家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缓兵之计倒是好的,不过,若是二皇子要极快地迎娶你呢,那又如何?”  “请太君为了周家的前程,设法拖延,再说了,只要迎月与二殿下订下亲事,二殿下也便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也就没必要急着娶迎月过门了。”周迎月道。  “好吧,那此事,就这样定下来吧。”  “多谢老太君。”    赵弘志才回府,谋士叶聪便匆匆前来,“殿下,如何?”  赵弘志摇了摇头道:“不如何。”  叶聪一怔,尚不明白赵弘志的意思,却听赵弘志叹了口气道:“周家嫡女,她倒真不愧是周家嫡女,为了她们周家,算盘打得真好,实在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啊,这边厢应允了我二皇兄的婚事,那边厢又对我信誓旦旦。”说到此处,他已然是意兴索然。  叶聪虽不明内情,但听得说什么“允了二皇兄的婚事”,便已经知道,周家,他们争取不过来了,或者说,至少是不要指望周家的支援了,不过只要暂且不跟他们作对,那也算是件好事,于是也不多说什么,告了辞便离开了。  一时间赵弘志只觉得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是啊,他们作为皇子,从小学的便是帝王之术,学的如何驾驭人心,学的权谋之道,可是他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他喜欢的女子竟然也会对他这样用谋略。  是的,谋略,一切都是为了周家,也为了她自己,为了周家更上一层楼,为了她自己能够坐上那中宫之位,那么,她对自己,又有几分真情可言呢?  想到此处,赵弘志淡漠地一笑,也许这世上,真真正正爱他、把他看得高于一切的只有那个任紫了吧?他只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子了,高傲的、冷漠的、刁蛮的、决然的……千种千面,她明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她,却愿意拿出自己的真心来融化,她明知道他不会喜欢她占据了他的王妃之位,却就敢一往无前地嫁进来……  赵弘志想着想着,嘴角边露出一丝自己也不曾察觉出来的笑意来,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朝着碧雅园而去。  碧雅园内静幽幽的,只寝殿有一丝光亮渗了出来,夕月守在寝殿外,见他来忙施礼,他抬手免礼,问道:“她呢?”  “任主子在看书。”夕月道,“她让奴婢找的《庄子》。”  赵弘志点了点头步入室内,看见任紫着了一身月白色的中衣,秀发披散着遮了半边脸,脸色苍白,额上还拿缎带包扎了起来掩了那伤口,整个人显得娇弱、温驯,赵弘志于是问道:“可好些了?”  任紫恍若未闻,连头也不曾抬一下,只专心地看着手上的书,赵弘志于是道:“多看看庄子也是好的,庄子有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注:此句意思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是无限的。用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之中。)  任紫冷冷一笑道:“庄子亦有云: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注:此句意思是:最有智慧的人,总会表现出豁达大度之态;小有才气的人,总爱为微小的是非而斤斤计较。合乎大道的言论,其势如燎原烈火,既美好又盛大,让人听了心悦诚服。那些耍小聪明的言论,琐琐碎碎,废话连篇。  赵弘志默了片刻方道:“你是不是想说本王是小知间间,小言詹詹?”  见任紫不语,于是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你也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我们的力量是不足以与皇权相抗衡的,你喜欢看庄子,相信也看到庄子写的那句: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注:这句意思是:你不知道那个螳螂吗?舞起它那两把大刀式的胳臂,妄图挡住滚滚前进的车轮。它不了解自己的力量是根本无法胜任的,却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的本领很强大。)  任紫又是一声冷笑,“任紫才学浅薄,论起文来自是比不上义王殿下,只是不知道义王殿下深夜所来何为?莫非是想来看看任紫这样一番狼狈模样么?”  赵弘志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想来看看,经过这一番挫折,任紫你可有改往日初衷?”  任紫道:“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注:此句同样出自庄子,意思是: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如死灰,精神毁灭,而人的身体的死亡还是次要的。)  “你不是曾信誓旦旦地说,要占尽本王的宠爱么?”赵弘志反问道。  “王爷适才都说了,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以前的任紫就是那样一只无知的螳螂,不过历经生死,总算不会再做那样的傻事,以前的事,让王爷见笑了。”  赵弘志听了只觉得心里窝火得很,他怒道:“任紫,当初是你说你要占尽本王的宠爱,现在又是你说你不要,怎么?你觉得你还是以往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你觉得你还可以想如何便如何么?”  任紫沉默了好一会方道:“王爷,我如今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孤女,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王爷也不必再对我虚与委蛇了。”  赵弘志想要反驳她的话,可是、又如何反驳呢?她现在家破人亡,的的确确是一个孤女,任家的钱财到手,她也的确再没有利用价值,还有,以前自己对她虚与委蛇,这些,又让他如何辩驳?  看到任紫一脸漠然的神情,赵弘志终于叹了口气道:“任紫,你放心,他日我得登大宝,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为你任家平反。”他向来极少许诺,既许诺,便须守诺,而守诺通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眼下,他肯如此许诺,已然是对许紫极大的包容和宠爱了。  任紫冷冷一笑道:“人都死了,平反又有何用?”说罢转过身去,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赵弘志无奈地离开,一转头却去问了曾信任紫脸上的红印子是怎么回事?得知实情后,“让她禁足三个月吧。”赵弘志道,完了又补了一句“就禁在韵致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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