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见花不语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样子清丽可人,憔悴不堪的脸色和她这般年龄着实不符,看她这身装扮,不过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单薄的青衣已经磨洗得发白,头上简单地绾了两个单髻,用两条丝带固定住,小小的脸蛋冻得如同剥开的鸡蛋般发亮,不过她说话的语气却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胆怯和懦弱。 “这里猛兽多,你自己小心些。” 男子似乎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 话未完,只见一股水柱从他身边升起将他遮挡住,须臾,一身蓝色长袍恰如齐当地包着他的身体,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香味。 花不语不知道自己在这湖边睡了多久,直到感到脸麻酥酥地痒这才睁开眼眸,映入眼前的是阿虎那黑黑的脑袋,原来是阿虎在用舌头舔她的脸,告诉主人它的到来。此刻湖面平如水镜,倒影着湛蓝的天空,几丝金缕光从树林的缝隙中射进来,静谧而美好。 “阿虎,你到哪儿去了?我可在这里等你一晚上了?” 花不语嗔怒道,用手刮刮阿虎的鼻子。 阿虎呜呜叫了两声,眼睛朝湖面望去,又跑开朝森林外奔去。不一会儿,它嘴里似乎多了一个物体,径直来到花不语身边掉在她手上。 花不语惊讶地发现这是一块小小的银色月形佩饰物,上面镌刻着一条条龙形纹路,具体什么材质也看不出来。 ”阿虎,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花不语笑着问它。 阿虎没有发出声音,一双三角眼直直地盯着她。 “现在我们回家吧,不然爹爹又该担心了。” 花不语说道,于是将这枚月形佩饰放进绣包里,带着阿虎朝森林的出口走去。花不语和阿虎沿着伸进的小径往回走时,又来到了那两棵分开的古树面前,她刚走出没几步,只听见身后发出一阵阵吱呀的声音,一回头,那两棵古树居然慢慢地合拢起来,分开的树枝互相纠缠绕在一起,又恢复了以前的原状。 “天呀,阿虎,我们快离开这里。” 花不语惊叫着,一扭头,带着阿虎飞快地逃离这片奇怪的森林。 天空不知不觉下起了小雪,将两旁的松杉披上一层雪白的麾衣,花不语带着阿虎走到村口时已经接近正午时分,只见一辆紫色雕花马车停在入村的小径上,车上坐着一个车夫,两个身穿武士服手里拿着长剑的士兵笔直地站在马车两旁,花不语见状便侧着身从那马车旁往家中走去。 花不语的家在村的东边,没走几步就看见花老爹站在院子里,他身着一身青色长衫满面悦色弯着腰毕恭毕敬地地和一个人说话。只见那人身着暗纹灰色绸缎长袍,外面披着厚厚的狐裘大衣,头上戴着一顶镶着一块美玉的冠帽,双手合拢在宽大的皮草衣袖里,脚蹬一双鹿皮长靴,面色红润,体态慵懒大方,身后跟着几名随从。 “爹,你怎么出来了?病都好了吗”? 花不语心里一阵发热,不由雀跃着朝花老爹身边奔去。 那灰色绸缎长袍男子大约四十多岁,生得一双鹰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花不语,完毕,向身后的一个随从使个眼色,那随从立刻拿出一个记账模样的账本、 花老爹含笑着朝花不语点点头,悦声道:“不语,你先到里屋去,一会儿爹有话说。” 花不语在里屋等了一会儿,花老爹在外送走那几人后,便进到里屋,拉了一张竹椅,让花不语坐在他身边。 “春儿啊,昨晚你一宿未归,爹爹犹如油锅里的蚂蚁,整夜不寐,爹前思后想了一整晚,为爹对不起你。自从你娘过世,为爹整日沉浸在失去你娘的悲伤中不能自拔,以至于要靠你小小年纪打猎和做针线活儿维持生计,爹爹着实让你失望了。” 花老爹凝噎着,一行清泪从他瘦弱而苍白的脸上流淌下来。 花不语以前的名字叫花迎春,花不语出生那天冰雪覆盖,唯独他满院子的迎春花却盛开了,这确实难得一见,所以就叫她取名花迎春。可是自从花夫人死后,花老爹又给她改名为花不语。 “泪眼问花花不语”。 “爹爹,春儿知道你思念娘亲所以难过,春儿愿意照顾爹爹一生,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 花不语轻泣着。 两父女两抱头痛哭了一通,最后花老爹告诉花不语一个决定: “春儿,爹爹知道你孝顺,爹爹怎么忍心让你跟着我过这样的苦日子,正巧京城的候府需要人手,刚才那个贵人就是侯府的管家,你能被选中也是你命格好,你如果在大户人家,就不再担心衣食,爹爹也放心了。” 花老爹说出了心里话。 “爹爹是不要春儿了吗?我不去,我要陪着爹爹!” 花不语从没想过爹地居然不要她,顿时心痛如绞。 “春儿,你去了侯府,今后衣食无忧,爹爹也可以享着清福,这是侯府给的赏银四十两和契约书,爹爹的下半生就依靠他了,将来你还是我的春儿,否则,你就当爹爹没有了!” 花老爹语气一转,没有商量的余地。 花不语没想到花老爹态度如此坚定,当头如棒喝般立在那里不动。 花老爹见状,将花不语拥在怀里,柔声说道: “春儿,你到侯府去做下人,侯府那边说了,过几年到了婚嫁年龄自然就放你回家,所以,到时候我们还是在一起,你要相信爹爹。不信你看这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 花老爹一脸真诚,把那契约书放在花不语手里。 花不语并没有看那契约书,而是紧紧靠在花老爹怀里,低声道: “春儿只是舍不得离开爹爹,想念爹爹。” “傻孩子,你忘了吗,有时候,离别是为了相聚。” 花老爹望着窗外,呆呆地说道。 芳草萋萋的坟前,花不语向花夫人告别,花不语将她平时积攒的碎银买了一个玉镯,将它埋在坟前。 “娘亲,春儿要出去几年,春儿不能常常来看望你了,这个玉镯就代表春儿,这样我每天都陪着你,好吗?” 花不语跪泣着,满面悲伤,不忍离去。阿虎远远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次侯府在盘龙村共选了四个女孩,年龄均在十三岁。一天后,一辆大马车将四个小女孩一路颠簸着向侯府驶去,几个女孩蜷缩在马车里,满脸迷茫和悲伤,没有谁肯说一句话。在行了半天路程后,就到达京城侯府。 侯府是先皇赐建的宅院,依山傍水而建。这座四进院的宅子,三重石阶上的大门朱漆金粉,门上悬着先皇御赐的牌匾,石阶下是两座口含珠子的石狮,里面有一个拉环。一座雕刻着精美壁画的一字影壁映入眼前,上面刻了一句吉词颂语,花不语认得上面的几个大字:厚德载物。 在大门两侧的角门外,一位年纪较大的嬷嬷早已在外等候,只等这些小姑娘走下马车,便引导她们由角门进入侯府。 进入角门便是抄手游廊,周围的槛阶上皆种上墨菊,它们在薄薄的雾气中似乎散发着哀愁。穿过游廊进入宅子的最南边便是倒座门。倒座门这里常年不见阳光,阴暗灰冷,专供宅子里的丫鬟下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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