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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枝很少出校门,更很少去市区。  她只去过两次。一次是班级组织骑行去公园集体秋游。一次是陪室友逛街,她体力太好,她们找她一次之后再也不想找第二次。  市区环境与校园不同。学校人烟偏僻,学生犹如苦行僧。市区则不然,繁华又诱惑。  金世安约银枝去市区,银枝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但金世安说他不为别的,只是去拜访他老师。    坐上摇摇晃晃的公交车,银枝靠窗晒太阳。  她问:“你知道关老师家在哪么?”  “废话。”金世安说,“他有几个窟,我都知道。”  “有提前告诉他么?”  他颇有怨气:“说过的。他本来答应了,结果我生病缺课,他一气之下不借我了。”  “……”  这老师和学生,都够任性的。    老式的家属大院,八单元四楼便是关老师家。  敲了几下门,来开门的是位和蔼的奶奶。六十上下,仪态雍容,应该是位读书人。  金世安洪亮地喊:“师母!”  “小金同学,很久没过来了吧。”师母热情招呼,“里面坐。”    金世安俨然是这的熟客了,轻车熟路进来,把礼物放在桌上,问:“关老师呢?”  “书房里呢。中午进去了就没出来。”师母瞧见银枝,“这也是你们专业的同学?我怎么没见过呢。”  “不是。我是中文系的。”银枝不咸不淡道。    金世安挽起袖子,凑近银枝,耳语道:“你先坐,让我去会会那老头。”  说完,他就去敲书房门了。  “谁啊?”温和的声音应道。  “关老师,是我。”  空气安静半晌,方才温和的声音暴跳如雷:“你还有脸来!”    这声音让银枝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师母招呼银枝坐,给她倒了一杯开水。  “谢谢。”  “小金这个孩子,看着不靠谱对吧?”  银枝笑了笑,没回答。    那头,书房的门开了,“给我滚进来!”金世安二话不说钻了进去。    师母笑笑,继续道:“我还是头一回看到,我丈夫这么喜欢一个学生。”  凶成这样还能说喜欢?  师母看出银枝所想,笑道:“打是亲骂是爱,换了别的学生,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银枝说:“他有什……他画技好?”  “不止。我丈夫的原话是,如果有良师教导,可融贯东西,集古今大成。”  银枝震惊。这是何其高的评价。金世安真的担得起?    “可惜呀。”师母惋惜道,“这孩子,文化课差了点。”  “……”  换言之,就是金世安自己不争气。  银枝试探着问:“有多差?”  师母看她似乎真不知道,压低声音:“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还是个秘密?银枝点头。    “他考中央美院考了三年。画技精湛得老师连分都没法打,结果文化课太差,英语分数基本为零。所以……”    银枝想起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他们的谈话。  “留了三年,是挺可惜的。”  “岂止。六年。”    难怪难怪,那家伙会留6年头发,看着也比她老一些。  敢情他已经21了。    十几分钟的时间,书房里传出不间断的关老师单方面怒吼。    师母感慨:“看来他这次火气有些大啊。”  银枝疑惑,但没有多问。  “听我丈夫说,小金最近心思都没在学习上,最近交的作业都很敷衍。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  “诶,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呢?”  “银枝。”  “哦,一个姓金,一个姓银,正好一对啊。”  “……”  见银枝神情不对,师母也不打趣了,站起来,笑道:“晚饭在我们这吃吧,我煮的菜都好吃。”  银枝说:“这个,还是看他的意思吧。”    话音刚落,书房门便开了。关老师的声音传出来:“你个混小子!期末思修不考及格你下学期别想好好过。”  金世安抱着一卷包好的画,轻松应付:“一定一定。”  银枝轻哼,认为他在吹牛。    金世安把画交给银枝:“拿着。”又转身去勾搭师母,“师母,我这次来,也求您件事。”  耳语一阵,师母满口答应:“行啊,没问题。”  金世安把她哄得开开心心的,她去卧室拿了一包东西,笑道:“注意点,别磕着碰着,用完就还回来啊。”    *****    礼堂活动室,金世安将画展开,悬挂在空墙上。  “哇塞。”众人惊叹。  此幅画大约两尺,画纸泛黄,这是旧画的象征。浓与淡的墨汁皴染之下,画纸上呈现山峦和流水。山顶之上,有两只并排休息的鹰。  懂画的,知道这幅画作者功力深厚;不懂画的,也会觉得画中雄鹰气势非凡。    金世安笑笑,偷偷道:“一只公的一只母的。”  银枝:“……”  她默默远离他几步,退到黎子牛身边。  黎子牛盯着画,悄声说:“前几天我看到你们了。”  银枝:“?”  “是不是已经成了?”他嘴皮子没怎么动,吐出来的字还算清晰。  银枝尴尬。什么时候给了他们这种错觉了?    没过多久,曾老师来了,见了画,也惊讶了一下,“你班主任还真舍得啊。真借给你了。”  “那是关老师大方。”  曾老师扶了扶眼镜,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我不信老关这么大方。”  金世安说:“管他真假,能用就成。”    今晚是最后一次排练。  演员对戏,金世安在一旁看。  在搞懂《雷雨》这个剧本后,他不明白黎子牛为什么要在大过节的演这样的悲剧,把□□进行到极致。最后年轻一辈的死完了,老一辈的都留下,白发人送黑发人。  最重要的事,他的祖宗还演一个坏女人……    他誊写过一个句子。书里原句。  【她会爱你如一只饿了三天的狗咬着它最喜欢的骨头,她恨起你来也会像只恶狗狺狺地,不,多不声不响地恨恨地吃了你的。然而她的外形是沉静的,忧郁的,她会如秋天傍晚的树叶轻轻落在你的身旁,她觉得自己的夏天已经过去,西天的晚霞早暗下来了。】    金世安时常想起银枝,虽然她不曾在人前显露,但他能感受到她的沉静忧郁。  初见时她锋芒毕露像条恶犬,再见时她不近人情。看起来对朋友不错,但她心底是冷漠的。  实际上,她对一切都毫不关心。  她可以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亲近。  但在大学里,她没有。她像正常人那样去面对身边的人。无论那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是这段时间,金世安观察之下,认识的银枝。    银枝和同学已经沉入角色。  “你不用骗我。我知道。我知道,他说我是神经病。疯子,我知道他,要你这样看我,他要什么人都这样看我。”  “你不要这样想。”  “你?你也骗我?我从你们的眼神看出来,你们父子都愿我快成疯子!你们--父亲同儿子--偷偷在我背后说冷话,说我,笑我,在我背后计算着我。”    结束之后,曾老师带头鼓掌。  凌泰跟着“啪啪啪”,不经意看金世安傻子一样愣在那,打了他一下,“鼓掌啊,快。”  “哦。”金世安拍起手。注意到低头的银枝,眼角有泪,还有一抹恨。  不知是角色的,还是她自己的。  再抬头时,她又是好好的了。完全从角色中抽离,淡笑。    曾老师与大家一一拥抱,说感谢大家一个多月的陪伴,接下来的路要靠他们自己。  第一个是黎子牛。曾老师鼓励他,说全场只有他能统帅全局,要有自信。  与银枝拥抱时,他说:“银同学,忘掉过去,放眼未来,珍惜当下。”  银枝愣了下,老师没再看她,走向下一位同学。  到金世安了。曾老师语重心长道:“你该学着安分一点。安分点,更招惹女孩子喜欢。”    三天后便是海选。地点在大礼堂,台下没有观众,只有评委小组。  原本对这次活动毫不在意的黎子牛此刻急着统筹全局,在后台忙得跳脚。  “我们已经排练过很多遍了啊。没上过台的,都听着啊,我再讲一次。舞台上有大帘幕,要到我们了就趁帘子闭上把道具搬上去,站好位……”  唠叨了很久,“总之,今晚这次表演很重要。如果没晋级,我们的努力就都喂黄河了。”    演侍萍的女生说:“鲁贵,你马褂扣子没扣好。”  黎子牛:“……”他边扣扣子边声明:“我说正经的。”  众人答:“好,我们知道啦。”    银枝去厕所换完衣服,出来就被金世安堵住了。  她无奈:“你今晚就别围着我转了。集体的事要紧。”  他狡辩:“你也是集体之一。别把自己和集体分开好不?”  四凤同学说:“好了。你们别磨叽了,还没上妆呢,快回去。”    面对镜子,银枝第一次手足无措。  她从没化过妆。  杨千蕊还在的时候,倒是经常看她涂涂抹抹。杨千蕊一走,偌大寝室没有半个化妆品的影子。    金世安看出她的窘迫,把黎子牛喊过来:“怎么不请个化妆师?!”  黎子牛怔了下,一脸无辜:“预算不够啊。”  “找个会化妆的女生也行啊。”  “我长成这样你要我去哪找啊?”  “……”瞎说什么实话。  金世安摆摆手:“算了,你去忙吧。”    侍萍笑着说:“刚刚还耀武扬威呢,现在原形毕露了。哈哈。”  四凤说:“银枝你别急,等我化完了给你化。”  银枝微愣,道:“不用了,我边看边学。”  她学着那两位女生的样子打底,遮掉了额头的两颗小痣。第二步,又有样学样的描眉。    银枝的眉毛颜色淡且稀少。侍萍告诉她,她这样的眉毛可塑性最强,怎么画都好看。  但是……她对着镜子,几次都没画好。  沾水擦了几次,粉底都掉了。    四凤微张嘴涂口红,俏样子皮可爱。她说:“来,蘩漪太太,您放着,我来。”  扭头一看,她吃惊地张大嘴巴。    她暗戳戳地扯侍萍的衣摆。  “怎么了?”  “嘘!你看,快看。”  侍萍也张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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