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还压着声音。尽管他身份早被揭穿,但这样的交流似乎非常有趣。他们两心照不宣,都没有拆穿。 银枝捏着听筒,听她的祖宗说:“今晚的月亮不一样,你是不是遇到了很开心的事?给祖宗我说说。” 银枝抬头望了望月亮,月上中天,藏在雾里。 他说:“我猜明天是大晴天。” 银枝轻轻呼吸,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挣扎犹豫。 终于,他感到不对劲,问:“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 “……”银枝确定自己已想好,不会后悔了,启口,“以后你别给我打电话了。还是我之前说的,我们不合适。” ***** 翌日确实是晴天,但好过了头,以致晴天霹雳。劈得金世安找不到西北东南。 之前不一直好好的么,怎么忽然…… 女人心,海底针。 这句俗话再正确不过了。 这不是眼看着就要游到人家心里去了么,转眼之间,又回到原点。 高强得知这一劲爆消息,拍掌大乐:“我说安子,距离新年可没几天了。你还有没有把握啊。” 金世安皱眉:“别吵!老子在反思。” 高强长腿搭他床上,甩着腿:“我说你还反思个屁啊。这女人都这么拒绝了你再追下去就是厚脸皮了啊。” 金世安看他,眼神凶狠。 “而且你那中意的对象吧。我也见过一次了,怎么看都对你不上心。然后就是像老罗说的,跟个男的似的……嗷!” 剩下的话淹没在惨叫里。 秦少言回来,正好听见最后一句话:“什么男的?” 金世安没好气:“我对象,没别的!” “……”秦少言眼神古怪起来。 再失恋打击太大,这天他本想逃课,但据班长说,今天这节思修,如果他不去,直接挂科。 从老关那借来的画还在社团里挂着,答应了不挂科,他只得起来去上课。 话说回来,关老师对他的要求实在低,只要考60分就普天同庆了。 算金世安运气好,思修老师这节课点名了。他坐在教室后面寻思,这一趟没白来。 在封闭的教室里,他一刻都未停止思考,到底是哪出问题了。 是昨天眉毛画得不够好? 是豆腐吃得太多? 还是晚上电话里说错话?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根本都没想过,或许她第二次拒绝他,只是因为讨厌他。 金世安前排坐了一对情侣。他们班对出名持久的一对,刚开学就搞在一起,恩恩爱爱至今。 他戳男方后背,引起对方注意。 情侣愕然:“你有事?” 金世安一瞧,这两非常有夫妻相。 他压低嗓门说:“把你男朋友借我用用,等会下课就还你。” 戴眼镜的小男生惊道:“你要干嘛?” 金世安说:“这儿不方便,我们出去说。” 金世安在班上独来独往,同学们都知道他性格一点都不内向。至于作独行侠的原因,说好听点是恃才傲物,难听点就是目中无人。 他给全班留下的印象一点都不好。军训第一课迟到,就足够了。 所以他们也不屑于带金世安玩,能避就避。 像今天这样,金世安主动搭讪还是第一次。 小眼镜第一反应:“我拒绝!” 金世安眉头皱起:“你说啥?” “……”小眼镜吞了口唾沫,女朋友在场,他不能怂,“你松手,讲讲道理嘛,有话好好说。” 金世安沉思片刻,不知想起了什么,再开口时,已温和许多。 “好,那我们出去说说话。我有问题想请教你。” 小眼镜:“……” 金世安举手:“老师,我不舒服,请求这位同学带我去医务室。” 小眼镜:“!!!”你乱说! 老师讲课激情被打断,急声说:“去去。” 小眼镜被逼着跟金世安出去了。 厕所门口,两人进行了时长20分钟的谈话。 期间金世安一再疑惑,小眼镜笃定点头。 谈话完成,金世安把他送回去,拍他肩:“等事成了,请你们两口子吃饭。” 金世安自己抽了根烟,洋洋自得。 这下总算找到问题了。 ***** 原本打算晋级后的第三天吃庆功宴,但曾老师说他最近肠胃不太好,不如等到艺术节后再一起吃。 对此,大家不能说什么,只能表示同意。 黎子牛见社员们萎靡不振,豪情之下,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唱歌。 既然是私下的聚会,银枝便推辞不去。 劝她的姑娘说:“就当私下乐乐嘛,你不来我们都觉得遗憾。” 话是这么说,银枝却知道自己的性子到底套不讨喜。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客套,她能分清。 她坚持称有其他事忙,去不了。那姑娘也无可奈何:“怎么都这样,你不来,金世安也不来。” 银枝愣了下:“他不去?” “对啊,他也说他忙得很。嘁,他爱来不来,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可不,他骨子里就认为自己是大爷。 与姑娘分别,银枝拐进食堂,点了两菜一汤,找了个空桌自己吃起来。 金世安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每晚的例行电话没有了。 大概是她错觉,进出宿舍楼时,目光会不经意瞟一下电话。 当她发现这毛病时,反复思索,得出结论,应该真是她错觉。因为没有人发现。 一周两次的排练,金世安无故缺席。黎子牛对他的缺席表示非常强烈谴责,但反正他也没角色,黎社长就随他去了。 刚开始,社员还会向银枝询问金世安去向。 银枝一概回:“不知道。” 时间一长,大概猜到这两人情况不对,也没人问了。 银枝也开始厌烦这样的日子,开始盼望12月31日晚的艺术节早点来,她早日解放。 银枝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潇洒,那边王乐乐的恋情也开始白热化,回寝室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次干脆夜不归宿。 第二日王乐乐被送回来,银枝提防地盯着海睿:“你昨晚带她去哪了?” 海睿略尴尬:“我们去唱歌,都喝醉了。我们就在包间里凑合睡了。” 银枝看王乐乐的衣服还算完整,警告他:“你最好别做伤害乐乐的事。” 王乐乐视线在两人间徘徊,拉走银枝,回寝室关好门后,犹豫很久:“银枝,你以后别管我事了。” 银枝顿住。 “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做什么,都没有错吧。”王乐乐脸上还有宿醉的红晕,在白瓷般的脸上晕染开来,“而且,昨晚他没对我做什么,你那么说他,我很难堪呐。” 银枝一想,也对。各人自扫门前雪,她何必管那么多闲事? 她感到心脏隐隐作痛,像被撕裂了。她埋头冲进厕所,捂住脸,过了好一会才镇定下来。她摸了根烟出来,划火柴点燃。 嗯,是好味道。 **** 时间如流水,大半个月眨眼流过。 星期六,突降暴雪。天地在一小时的时间里披麻戴孝,威严肃穆。 如此糟糕的天气,人自然犯困。银枝睡到中午,才起床去吃饭。 她穿上最厚的衣服最暖的鞋子。见雪还没停,又把毛线帽翻出来戴上。 开门的时候,床上的王乐乐哼哼:“银枝啊,帮我带一份吧,我要回锅肉和羊肉汤。” 天像漏了个窟窿,雪花遮眼,迷失万物。 食堂没有几个人,打菜的阿姨犒劳银枝勤奋,特意多给了些量。 “多吃点,好长身体。” 银枝打好饭,轻易地找到一张空桌。 没一会,一个人坐在她对面,笑着说:“好巧啊,学妹。” 银枝愣了下,没说话。 熊围鼻子冻得通红,干笑:“怎么一个人吃饭?没人陪你吗?” “他们都忙。” 这是真话。王乐乐忙恋爱,于晓月还是走读,她没什么朋友,自然打光棍。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今天的大雪,熊围还开玩笑,今天怕是要发生啥大事。 银枝说:“再大的事,也比不过期末考吧。” 不能再绕弯子了。熊围吃了口饭,下定决心般:“你是不是失恋了?” 银枝:“……” “难道不是吗?” 银枝摇头。 然后熊围说了几句金世安的坏话,大意是不知道疼惜女朋友,不是合格的男人之类的。 银枝更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滔滔不绝的熊围一下便关掉水龙头:“我,我在替你抱不平啊。”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熊围抓了把衣角,纳罕道:“你和金同学,不是早在一起了吗?” “?” 原来,熊围认识金世安不是偶然。很早以前,金世安就杀到熊围寝室,把他喊出去“谈心”。 “当时他凶巴巴的喊我出去,第一个问题就问我有没有追过你。” 银枝嘴角弯了弯:“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追过,但已经放弃了。然后他刨根问底,说你这么好的姑娘我怎么会放弃。” “……”银枝有些难为情。 熊围笑着说:“你别不好意思,他说的是对的。” 她也笑了:“然后呢,学长怎么回的?” “我还能怎么说,你不喜欢我啊。处对象的事,都要你情我愿不是。”话锋一转,熊围说,“接着他就跟我握手,说你已经是她女朋友了,叫我对你死心。” 银枝差点喷饭。 她还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被宣誓主权了。 “金同学太幼稚了。”她评价说。 熊围说:“我比他成熟,但你中意我吗?” 这话问倒了银枝。 三秒之后,她摇头:“不。” 熊围说:“看吧,成熟还是幼稚,根本不是你择偶标准。” 银枝没有否认。 她望了眼外面的大雪,扪心自问,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银枝。”是杨千蕊。 她小步跑过来,坐在银枝旁边:“拼个桌吧。好久不见了。” 今天没课又是周末,能在食堂看到杨千蕊,银枝有几分意外。 “嘿嘿,想不到吧。我在校外找了份家教,教一小女孩跳舞,一小时一百块呢。”杨千蕊解释了几句。 银枝点点头:“恭喜你。” 杨千蕊自来熟,跟熊围搭起话:“你好,银枝的朋友?” “嗯。” “我是银枝室友,学舞蹈的,杨千蕊。” “哦,你好,我叫熊围。” 熊围比杨千蕊拘谨得多,杨千蕊笑笑,开始跟银枝说话。 熊围见那两女生相熟,自己也不便打扰,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看他走远了,杨千蕊八卦道:“换新对象啦?还不如之前那个。” 银枝没回答,应付着她:“你的前男友最近情况怎么样?” “哈哈。”杨千蕊心情不错,“他啊,最近都没出现了,大概是放弃了。” 银枝想起薛峰的阴鸷的脸,道:“你就不该招惹他。” “谁叫他长得帅嘛。”杨千蕊摸了摸自己脸颊,“正好我也挺美,郎才女貌咯。” 银枝无话可说。 她饭也见底了,便站起来:“我还要给乐乐带饭,先回去了。”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没看银枝,直直对杨千蕊说:“给你。”他在饭桌上放了一个铁皮饭盒,红着脸转身跑了。 银枝蹙眉道:“你认识他?” 杨千蕊好奇地打量铁盒:“不啊。” “那你还敢碰这东西?” “他一看就是我追求者嘛。我给你说银枝,这种情况我见的多了去了。” “……” 没救了。银枝摇摇头,扭头打算走。 刚迈出两步,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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