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傍晚,霓虹初闪。 黎佑杨整理完当天剩的最后一点工作,翻弄着手机。 “哥,你晚上直接回晚姨那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我回我妈家,你按时吃药,早点休息。钱不够了微信告诉我。” 这是下午跟梁星河的最后一条微信,小星星没有再回复。 黎佑杨握着手机在办公桌发呆了片刻,本来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他忽然有点犹豫。 这孩子还生着病,也不知道按时吃药了没,要是又突然晕倒,身边也没个人。 不行,不能纵着他这么胡闹了。黎佑杨想着,点开了微信,给杨舒雨发了条语音:“小妈,我有点工作要加个班,今天不回去了,您和我妈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从公司到公寓楼,大概也就15分钟的步行路程。 这段不长的路程,大概是CBD景致最好的区域,三角梅正开得茂盛,那些有棱有角的建筑在大片的粉红色的映衬下,也变得温柔起来。 可是,这片区域里大家总是行色匆匆,没有谁会注意到今年的梅花开得正好,就像没有谁会注意到花坛边的一个少年已经坐了很久,渐晚的天色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他手中的烟在明明灭灭的闪烁。 “病好了么,就抽烟。”黎佑杨低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梁星河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少年猛地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讶,面容却是憔悴的让人心疼。 “不早了,”黎佑杨夺过少年手里的烟,熄掉。“我送你上楼休息。” 小星星却面露难色,黎佑杨也不理会,直接拉着他上了楼,结果一开门就惊了。 这孩子大概是用自己给他所有的钱,都买了烟。 一桌子长长短短的烟头,满屋子都是散不开的烟味,自己中午帮他点的外卖还“完好无损”地躺在进门的柜子上,医院开的药也完全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呃……我本来想在你回来前收拾好,没想到你今晚就回来了。”少年有点犹豫地开了口。 “你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黎佑杨微微蹙眉。 “嗯……没什么食欲。”梁星河应了一句,声音有点嘶哑。 “先去把药吃了,”黎佑杨心里压了一团火,但语气还算平和:“我去给你热下饭。” “不用,我不想吃。”小星星虚弱的脸上带着点执拗。 黎佑杨觉得眼前的小孩儿简直是不可理喻。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了火,说了一句:“我先去热饭,你多少吃点。”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梁星河站在原地没理会哥哥的安排,而是从口袋掏出一盒烟,自顾自地点了一根。 “熄了!” 哥哥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惊得少年一颤,直接将手里还燃着的烟攥进了手心。 “烟!”黎佑杨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愤怒,、梁星河惊的一松手,已经被攥灭了的烟从他修长的指间滑落下来。 “手,”黎佑杨紧缩着眉头盯着少年,“伸出来让我看看。” “没……没事儿……”哥哥的怒气让小星星莫名的惊慌起来。 “伸手!”黎佑杨低吼着打断了少年的话,“别让我说第三遍。”声音冷的像结了冰。 梁星河被哥哥从未有过的厉色惊住了,犹豫了片刻还是顺从地伸出了手。 黎佑杨只是扫了一眼少年掌心的烫伤,随即便抓住少年的手指,操起桌面的长柄木梳,迅速地朝着少年的手心抽了下去。 “啪!啪!啪!”又狠又准的三下! “啊……”梁星河条件反射地抽回了手,还没反应过来情况,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逼出了眼泪。 “现在知道疼了?”佑杨哥哥的声音平静低沉,“你糟蹋自己身体的时候,就不觉得难受?” 第一次被哥哥这样声色俱厉地责打,梁星河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心下却惊慌得忘记了所有的情绪。只用一双水汽氤氲的大眼睛望着佑杨哥哥。 黎佑杨心里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用指肚抹掉少年的脸上的泪痕,“去洗把脸换件衣服,我给你做饭。” “哥……”梁星河一下子委屈起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怪物?” “想什么呢,”黎佑杨直接无视了少年的情绪,“你还小,回学校好好上学才是正经事,别总胡思乱想给自己下什么定义,未来很长,你现在对自己的判断不一定准确。” 坦白说,梁星河很失望。非常失望。 他以为哥哥会懂他,但其实,他跟所有人都一样,不过是把自己看成一个误入歧途的问题少年。 “嗯……”梁星河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下去,他微微低头,“我去洗个澡。”声音很是嘶哑。 黎佑杨迅速转身,沉默不语地走进厨房,像是在躲避少年眼睛里的落寞,他动作迅速地开始摘菜煲汤。 直到浴室里花洒的水声响起来,黎佑杨才回过头,看着浴室的门微微发呆。 的确,佑杨哥哥希望小星星是个“正常人”,尽管他比任何人都理解并尊重同性相恋,但他更懂得这个有点特殊的群体,这一生要承受多少的压力和非议。在这个还不够包容的时代,只有做个普通的“正常人”才更容易拥有平顺安稳的人生。 浴室里,梁星河迎着喷洒而来的水,哭出声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觉心中憋闷,痛苦得无以复加。 而浴室外的黎佑杨,听着水声掩盖下呜咽哭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浴室里放肆的哭了一场之后,梁星河的心里反倒自在了不少。 看着佑杨哥热了中午没吃的外卖,又新炖了一个汤,梁星河忽然有了食欲。他拿着毛巾胡乱擦了一下头发,直接坐在了餐桌旁,端起汤碗就喝。 “嘶……”好烫!热汤接触唇齿的一瞬间,烫的梁星河条件反射的将第一口吐了出来。 “等一下,”黎佑杨递过来一张餐巾纸,又抽了张椅子坐在了少年的身侧,他接过男孩手里烫手的汤碗,平静的看向梁星河,“右手伸出来。” 梁星河却忽然慌了,快速地把手藏到了身后,“我就是有点饿了,没想烫到自己。”他急急地解释着。 黎佑杨瞬间被逗笑了。原来小朋友还记得伤害自己是要挨打的,不错,孺子可教。 “不是要打你,”黎佑杨晃了晃手中的烫伤药膏,拉过男孩的右手,在他被烟烫伤的手心细细的抹着药。“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哥哥会帮你,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但我不允许你这么自虐,你应该很清楚,伤害自己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凉凉的药膏,从手心蔓延开舒爽的感受,却惹得小星星红了眼睛。 “好啦,”黎佑杨收起了烫伤膏,语气轻松地开了口,“别哭了,再哭哥哥都要被你冲跑了。” “我才没哭!”少年梗着脖子嚷嚷了一句,语气却是外强中干。 “真没哭?”黎佑杨恶趣味地歪着头,一脸笑意地看向少年发红的眼眶。 “哎呀,你烦不烦啊,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梁星河别过脸,端起饭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像是想迅速掩盖自己的羞赧。 黎佑杨看着小星星狼吞虎咽的样子,微微出神。 不是不愿接受你“特殊”,只是特殊的人群注定要承受特殊的痛苦,小星星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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