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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雾慢慢散去了,又可以看见头顶的月光了。月亮已然到了天空的正中,黑夜已经过去了一半。林桐用灯照了下四周,又可以照很远了。此时,小舟没有了怪鱼的牵动,只得慢慢地飘在水面上。两人一人用剑,一人用鞘,慢慢地向前划着。    小舟前行得很慢,但是不一会儿,林桐便累了,稍微休了一下,又继续划。这时候,林桐的肚子也开始饿了。从下午开始,她就没有吃饭,没有喝水,坚持到现在,又累又渴。再看看那人,仿佛一副完全不用吃喝的样子。    划着划着,小舟完全不动了。那人停了下来,林桐也跟着放下了剑鞘。林桐用灯照了下四周,不知前方是否有岸,只是太远了,根本看不清。如今,这船却划不动了,仿佛有只巨手在水下抓着船底。那人握紧了剑,林桐也举起了灯,照向水里。又是这种静置的感觉,真让人内心煎熬。船身开始发出嘎吱的声音。难道水下真的有只手抓住了船身,顷刻间便要把这船捏碎?    “鱼罗,你缩着见不了人么?” 鱼罗这名字,林桐已经听到两次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人用左手在虚空中结了几个印,左手的指尖便出现了一滴血。他将血滴在了剑上,一把将剑插入了水中。小舟边的水立刻沸腾了起来。有东西要从水里出来。是一只巨大的怪鱼从水里冒了出来,这只鱼比林桐先前见到的要大上许多。鱼冠上坐着一个人,像是一个小孩儿,手里还拿着一只篮子。这鱼和人看上去本该十分滑稽,可是透出来的却是诡异、阴冷。林桐不禁抱紧了怀里的灯。    此时,那小孩开口说话了,居然是一种像是刀刮人耳的怪异之声,非男非女,却是个成年人的声音。“端木舒,耗你耗了这么久,你终于快撑不下去了吧!”这人原叫端木舒,林桐不禁心道。此时的端木舒坐在小舟中,将剑横在腿上,冷冷地看着鱼罗。“你现在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吧,端木大人!”端木舒依然没有回应,握紧剑柄的手没有松开。    鱼罗见对方没有回应,便冷笑了一声,看着小舟上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放心吧,我不会立刻杀那女人,我会留下她,慢慢玩儿。不过端木大人,眼下我想先送你上路!”说着,只见鱼罗肥短的小手在篮子里抓了一把,撒向了空中。林桐隐约能看见那是一把晶晶银银的东西,飞速地向二人袭来。    端木舒坐在原地,长剑在手,挽起了密不透风的剑花,只听得叮叮的脆声,那些东西便悉数被挡了下来。有些钉在了船上,林桐看清了,那是一片片鱼鳞。端木舒又掀起了水墙,可对这些鱼鳞并没有什么阻力,穿过了水墙也未见势微。端木舒渐渐支撑不住,长剑也被鱼鳞生生打断。    鱼罗阴阴地笑了起来。“看你还能挣扎多久?”说着鱼罗驾着怪鱼向着小舟逼近,嘴角牵动的残忍愈发强烈。林桐见到这些已然快晕过去,手中唯有剑柄,拿着剑柄,林桐向着他座下的怪鱼掷去,终归是力气小,落到了水里。鱼罗也不管这些,眼中只有伏在小舟里的端木舒。他想慢慢折磨死他,或是直接给他个痛快。    离小舟还有数仗远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仿佛还有些迟疑,又或是忌惮。“端木舒,你肯定是要死的。”话音刚落,还未见鱼罗有什么动作,便立马怪叫一声,捂着自己的左肩。只见他左肩以下已经没了,提着的篮子也落入了水中。端木舒一个水花便将那篮子打散了。鱼罗忿恨地望着端木舒,手中捏着把普通木质的小刀,刀身十分地薄。刚才,就是这刀断了他的一只臂膀。“这东西……” 鱼罗咬着牙,眼里快滴出血来,又扫过林桐,林桐不禁打起了寒颤。    端木舒没有作声,只是一挥手,又一片刀射中了鱼罗座下的鱼,那鱼便立马化作了青烟。鱼罗忙的翻身,竟在水中站住了。他那只肥短的小手点在了水中。水中立马又出现了方才的毛蛇,而且这次数量更多,在小舟和鱼罗之间形成了一道墙。毕竟鱼罗十分忌惮那小刀。端木舒也不容他喘息,十数只小刀都射向了鱼罗。那毛蛇中了小刀便瞬间化了烟。    鱼罗不断地用毛蛇挡住了端木舒的刀。怪自己离得太近了,手忙脚乱之中,他还不忘分出一些毛蛇攻向小舟。林桐只能逼着自己慢慢习惯这一切,尽力地躲避着这些毛蛇,好在这些毛蛇基本上是冲着端木舒去的。僵持了一会儿,双方都挂了彩。鱼罗仅剩的一条胳膊上又少了两根手指,双脚也都受了伤,渐渐在水中不那么灵敏了。端木舒的木刀也快用尽了,身上又添了几处蛇咬的血口子,眼看着力气也快耗尽。    鱼罗在等,等到对方弹尽粮绝之时就一击必杀。可是自己也有可能会被对方杀死。若不是今日的设计,对方可一直是强大的存在。这时,鱼罗一声怪啸,有好些毛蛇卷向了小舟,与此同时,端木舒最后的几把小刀斩落了鱼罗面前的毛蛇,连带着也斩断了他的双脚。立马就有一只毛蛇卷托住了鱼罗。没了腿,他现在看上去更小了。这边的小舟也被毛蛇击碎了。林桐扒住了一块木板,端木舒落到了水里。    就在这时,突然有好些箭射来。不知何时来了一人,驾着一竹筏,手里拿着一方小弩。林桐还未看清那人的长相,就被端木舒拉到了水里,飞快地向前方游了去。林桐回头看见那乘着竹筏的人已与那鱼罗缠斗了起来。    这水十分的刺骨,端木舒却并没有受到影响,游的飞快,仿佛就是这水里生就的鱼,而他的手比这水还要冰冷。林桐不识水性,不一会儿便开始呛水。端木舒给了她一颗珠子让她握在手里,同时让她屏住呼吸,将她拉入了水下。起先林桐还十分抗拒,不一会儿,便发现自己在水下不必呼吸。这下才安了心,任由他拉着自己在水下穿梭。    过了阵子,前方仿佛有了岸。端木舒拉着她浮出了水面。月光下,林桐看见他的脸和这月亮一样白,一样冷,还泛着青色。端木舒拉过林桐,将她往岸上推。只见这岸边都被冰冻住了,越是接近越是寒冷。端木舒费力地将林桐推上了岸,自己却还浸在冰水里。    此时,林桐发现他的脸不知何时起有一半的面皮正以看得见的速度开始溃烂,一直延伸到了脖颈。林桐惊恐地望着他,伸手想要将他也拉上岸。可是他迅速避开了林桐的手,借势退开了几步,接着用嘶哑不全的声音说道,“你……活着!”。林桐还没明白过来,就有一根绳索卷住了端木舒,是那乘筏子的人。不远处的那人迅速地将他拉离了岸边。这时候,天也开始蒙蒙亮了,林桐这才看清了那人的脸。林桐想叫住他们,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不一会儿,他们就和着那竹筏子便消失了。    林桐在岸边呆了许久,等到天快亮了才回过神来,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又冷又湿。林桐抹了抹脸,看了下四周,四周全是冰雪,一眼望到头具是雪白。什么也没有,没有盛鼎文,没有别人,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该怎么办?林桐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这些困惑,恐惧,悲伤已经被方才的眼泪凝住了。她还记得那个叫端木舒的人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活着!”难道自己并没有死,他让自己活下去。    林桐将外袄脱了下来,拿在手里。现在她最需要的是食物和温度,可是这里好像只有冰雪。她一步步往前走着,昨夜的惊吓,让她不敢呼救,亦是不敢弄出许多声响。太阳已经露出了光晕,可是并没有多少暖意。这里比天津要冷多了。    突然,她脚下一滑,坐在了地上。手里摸到了一样东西,硬邦邦的。林桐低下头一看,吓得滚坐了好几步。那不是什么物件,是半张人脸,应该是侧身躺着,大部□□体已经被冰雪覆盖,只有这头部还能隐约看见。是一位老者,花白的须发,眼睛微睁。看这冰雪覆盖的程度,已经死了一些时候了。林桐拍了拍身上的雪,向那位老者鞠了躬,继续向前走去。可能过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和那位老者一样了。    现在,她的脚已经没了知觉,不知冷热,想是已经冻伤了。走了不知多远,林桐眼前开始出现了一些景象。她知道,自己可能开始出现幻觉了。她闭一会儿眼,再睁一会儿,不一会儿,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跌了出去,遇上一个小坡,从上到下又滑了起来。砰的一声,她整个人又撞到了一块冰上,跌了进去。    等到林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类似山洞或是地窖的地方,只不过,这屋子周围全是冰雪,连着脚下的地也是的。环顾这屋子,除了一些日用品,还有些动物的皮毛。林桐找来了一些干木,升起了火堆。林桐在四周都查看了一遍,这屋子虽然是冰做的,却没有外面那么冷。林桐找来些大的兽皮,将洞口堵住,脱了身上的湿衣服,烤了起来。待到全身都缓过来时,她将这小屋慢慢归置了一番,又找来了些吃食,和着些煮过的雪水,胡乱对付了一顿。    等到第二天,她又取了些兽皮给自己做了件能穿的衣服,头上也制了顶帽子。林桐一面忙着一面想着,若是这洞屋的主人回来了,该怎么和人解释,可眼下又只能这样。     过了几天,没有一个人到这来,又或是林桐出去时也没有遇见过任何人。她又怕自己迷路,根本不敢走远,更怕遇见野兽。可是,这里永远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寂静。林桐开始回想起那晚发生的种种,自己为什么会在那小舟上?那怪鱼是从哪里来的?还有那端木舒、鱼罗,又是哪里的人?还有那个使小弩的人?不对,他们不像是普通的人,倒像是志怪小说中提到过的来自域外且身怀异能的方士,但又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想那鱼罗便是如此。    端木舒,他现在在哪里?还会再来找她么?林桐发现自己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只认识这个叫端木舒的人,况且这人一定知道自己是如何到了这里,也只有他,对自己仿佛没有恶意。    那一夜的惶惑、狼狈,让林桐只记住了那人的脸和那人最后说的话,就连自己在哪里上的岸都不记得了。林桐的心一天天在下沉。那人若是不来,自己将怎么办?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那人会不会已经来不了了。林桐望着前方可见的海岸,脑海里就浮起了那晚端木舒可怖的样子。那样的伤,那样蔓延的速度,仿佛是整个人要化掉。而他却不吭一声。    过了这片由冰凌铸成的岸,前方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了。此时,若能有艘船,是不是就能划回去了?林桐越想越焦躁,转过身子便要回去。这时候,远处传来零碎的声响,打破了这几天以来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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