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堪

北邺的春日极短，所以也就显得尤为珍贵。时间滑入五月，似乎一日就入了夏，中午时分校服外套都已穿不住。而比这一下燥热起来的天气更让人烦躁的，是高一各班都已经开始收文理志愿表了。　　夏依依终究还是选了文科。　　她说跟家人商量了，以后想考外国语大学，选文科更为稳妥点。张晗和林眠极为欣喜，因为这代表着她们三人在余下的两年高中时光里都还会是一个班。　　林眠几乎是第一时间将这一情报告诉了周峰。周峰听罢，毫不犹豫地在面前表格的“文科”一栏里划上了一个大大的钩。林眠看着那个力透纸背的钩，嘴角抽了抽，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再想一想？其实你理科更好点。”　　“嗨，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周峰浑不在意地一笑，满是人逢喜事的喜悦，“只要想到以后可以一直和夏依依一个班，我就觉得文科的任何困难我都是可以克服的，那都是幸福的考验啊！”　　看着林眠一脸无奈地望着自己，他往前凑了凑，满脸都是讨好的笑：“以后文科上有困难还希望你伸出援手，不吝赐教哈。你可千万别谦虚，这次期中考试已经充分证明了你的实力。为了表示感谢，放学我请你去学校小卖部吃雪糕，你别客气，尽管点最贵的！”　　　　林眠确实没客气，选了个最贵的三色杯。　　周峰付完钱，急急忙忙地走了，他说夏依依被老师叫去整理文理志愿表了，他准备去办公室附近晃荡着，等夏依依忙完出来可以假装个偶遇。　　林眠心中腹诽：“老奸巨猾，重色轻友！”一个人边吃雪糕边往校外快步走去。她今天没骑车，心里想着要快些回家，还有好多作业要做。　　却突然听见有人喊她。　　闻声回头，发现居然是许诺的妈妈，心中不由忐忑，不知她找自己有什么事。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站好，喊了声“阿姨。”　　许妈妈身量不高，烫着一头时髦的卷发，脸部线条很僵硬，嘴角却含着一丝笑。她也不说话，一双眼睛雷达一样将林眠上上下下地打量。　　林眠被瞧的心里发毛，突然想起张晗生日那天许诺在路边打量自己的眼神，真是跟他妈妈一模一样！她不由苦笑，心说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又看许妈妈半天都不说话，觉得来者不善，心想还是早点脱身的好。　　“那个，阿姨……”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是来找许诺的吗？我刚才看见他往车棚去了。”　　“哦……我等会再去找他，先来问你一件事。” 许妈妈终于收回了目光，脸上依然带着笑：“那天我们家有亲戚在路上看到许诺骑车带着你。你干嘛让他带你啊？”　　“啊？”林眠被问的怔住了，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应该是去卸甲山的那天，于是急忙把事情前因后果解释了。没想到许妈妈并不准备就这么饶过她，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那天大家都有车，为什么不让别人带你呢？许诺那辆车带不了人，听说他还特地跟别人换了车。”　　“……”林眠杵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辩解，但是喉咙就像堵了一团棉花，堵的严严实实，让她张了嘴却一个音都发不出。　　她知道许妈妈是误会了，可这突如其来又毫不婉转的问话让她无比难堪。心里波涛汹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气愤、羞恼、委屈，各种各样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冲击着她，霎时间眼圈就红了。　　“以后别跟许诺来往了。就算他主动跟你说话，你也别理他。”许妈妈见她快哭了，语气放缓了点，“我和他爸爸对他要求很高的，有很多事在高中阶段是肯定不许他做的。我相信你爸爸妈妈对你也是一样的要求吧。”　　......　　　　林眠甚至不知道许妈妈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低头瞧着手里已经化了大半的“三色杯”。单薄的塑料盒子里，三种口味的雪糕早已难分彼此地混淆在了一起。颜色交织晕染，一派混沌难辨。已经一点都不想吃了，她狠狠地将它扔进垃圾桶。　　心里憋着一团火，又不想被人撞见自己刚刚哭过的窘样，林眠没有走大路，绕了小路往家走。路过一个瘪窄的巷口时，余光隐约瞧见巷子里有人。她转头看了一眼，见是张晗和乔景行。　　天气越来越暖，白日也越来越长。这对小情侣索性就不骑车了，每日放学专挑了僻静的小街小巷走。这样一来，回家的路被无限拉长，这一路足够两人把一天的悄悄话说完。　　林眠不想打扰他们。也不想被张晗看见自己此时这张心情欠佳的脸，于是准备低下头快步走开。　　就这一闪神的工夫，她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