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

乔景行跟了上去。他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林眠。　　他明显地感觉到这段时间林眠不对劲，似乎就是从篮球赛那天开始的。他不知道哪边出了差错，但是很明显，林眠在躲他。　　以往经常能看见她在走廊里来来去去，有时候打水，有时候去老师办公室。总之只要他在课间抬起头往走廊上看一会儿，就一定能等到她的身影。可是最近，她不再出现在他们班门口的走廊上了。偶尔在学校里远远遇见了，她也是老远地扭头就跑。　　乔景行有些失落。在这莫名的失落中，他发觉自己居然早已习惯于她每天的出现。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因为习惯，所以会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习惯，所以不会去想如果失去是什么模样。　　水房里狭小而潮湿，两个开水炉反复地自动烧着水，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林眠一直没敢抬头，有些慌乱地扭开杯盖，往杯子里接开水。　　热气蒸腾间，她只觉身旁一暗，乔景行站到了她身侧，打开了另一个热水龙头。　　水房里只有他们两人，让人窒息的沉默中，只能听见水声。　　林眠心下焦躁，只想快点离开这儿，见手中的这个杯子快接满了，想也没想就去换另一个杯子接水，却忘了要先关上开水的龙头。　　滚烫的开水乍然失了盛接的容器，直接就流向开水炉底座然后溅向了她。　　林眠惊呼出声。　　乔景行眼疾手快，一只手拉住林眠的胳膊，把她拉向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同时关闭了那个闯祸的水龙头。　　“没事吧？”他看向她的手。　　林眠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的，只是把两只手往身后藏，对他的问话没有半点反应。　　见她不吭声，乔景行弯腰捡起了那两个于混乱中滚落在地的水杯，顺手把其中那个还没来得急接水的空杯子接满水。　　那是一个挺大的塑料水杯，细细长长的杯身，深蓝色的杯盖有点磨损，看起来有些眼熟。　　乔景行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想起来了，这好像是许诺的水杯。　　他正在旋杯盖的手微微一顿。　　“谢谢啊。”林眠终于有了反应，她边道谢边接过了灌满水的杯子，随即转身就想走。　　“等一下……”乔景行喊住了他，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个……马上要月考了，你数学上有没有……”　　“没有！”他还没说完，林眠就忙不迭地回答，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不会的，不会的我都问夏依依了。”　　他愣了一瞬，才轻轻“哦”了声，那尾音拖得很长，不知在想什么。　　气氛尴尬的要死，林眠半个身子已经挪到了水房的外面。　　上课铃声终于救命般地响起，林眠一个激灵，如蒙大赦，立马迈步出了水房。　　“等等。”乔景行有点急，抬脚追了上去。　　林眠脚下没停，只解释说：“上课了，我们这节是英语课，回去迟了要被罚的。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乔景行望着林眠抱着两个水杯跑向五班的背影，清楚地感到有些事情正在朝着某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不可控感，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应该做什么。甚至，他连自己到底想做什么都弄不清了，内心不由愈加烦躁起来。　　乔景行闷着头从后门进了班上，也没喊报道，就直接坐在了最后一排自己的座位上。　　三班这节是物理课，物理老师已经开始讲题，看见乔景行大喇喇地迟到，物理老师停顿了一下，旋即容忍了这个好学生难得的一次目无尊长，什么也没说，就接着讲题了。　　乔景行的邻桌叫宋玺，长得黑黑瘦瘦。虽说平时成绩在班上垫底，但是有一副热心肠又是个话唠，所以人缘挺好，跟乔景行也算玩的不错。　　宋玺物理本就不太好，此时老师讲的题又大多听不懂，所以一直在开小差。见乔景行难得地迟到了又没喊报道，他的注意力就转到了乔景行身上。　　“嘿，你干吗去了？刚才老师看你的，不过居然啥也没说，真是偏心啊，要是换成我迟到又不喊报道，他肯定又要借机发飙。”宋玺压着声音跟乔景行搭话，见他没反应，还抬脚轻轻踢了下他的凳子，“喂，想什么呢……心情不好啊？这么反常……别是被姑娘给甩了吧？”　　宋玺被自己的想象惊到了，咂着嘴上下打量了一番乔景行，又自我否定：“不可能啊，就你这命犯桃花的样子，平时打球给你送水的姑娘都里三圈外三圈的。照那个架势，只有你甩人的份啊……”宋玺正絮叨着，无意中瞟了眼乔景行桌上的水杯，突然拔高了声音，“你刚才突然冲出去不是说去打水的吗，怎么兜了一大圈回来水杯还是空的！”　　“宋玺！我看你半天了，一直在那说说说！你题目都会做了吗？！那你给我把这道题做一下！”物理老师“啪”地一拍桌子，一截粉笔头同时飞了出来，准确无误地砸到宋玺桌子上。　　“真他妈准，这一身武艺，不去少林可惜了。”宋玺嘴里小声嘟噜着，磨磨蹭蹭站了起来。瞄了一眼乔景行，见他还在发呆，无奈地叹了口气，明白自己只能自求多福了。　　　　林眠这次月考考砸了。　　不只数学只堪堪过了及格线，连语文都考失了手。　　名次还没有排出来，但是林眠根本不敢去想自己这次会滑到多少名。数学考完那天她就知道这次肯定是砸了，但她没想到语文竟然也一起砸了。　　她甚至开始思考张榜贴名次那天干脆装病不要来学校了。　　“林眠，这是我们组的作业，齐了。”第四组的小组长把一摞才收上来的语文作文本垒到了林眠桌子上。　　林眠无精打采地清点了一下桌上的作文本——全班的都收齐了。可是，送到李老师那边真的是需要勇气的。这次语文考成这样，她实在是没脸去见李老师。　　夏依依在班级记录本上登记完今天早自习迟到的人数，又催着一向拖拖拉拉的数学课代表赶快把收上来的作业送去老师办公室。一转眼，却看见林眠坐在座位上对着一大摞作文本发呆。　　“你不去送作业吗？连数学作业都已经送去了。”夏依依轻轻推了下林眠，有点意外。平时各科课代表送作业从来是不需要她催的，只除了一向慢性子的数学课代表。可是今天早自习都快结束了，林眠居然还没把作业送走。她有点不放心，“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有。”林眠摇摇头站了起来，抱起了桌上的那摞作业本。　　哎，该面对的总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