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景行和林眠约在了中石路上见面。 中石路是L市历史最悠久的街道之一。以历史人物的名字命名,道路两边栽种着老旧的梧桐,棵棵粗壮而高大,浓荫遮天蔽日。 这条路上还有L市的第一家商场、第一家电影院,以及全市最大的一家新华书店——就是他们曾经偶遇的那一家。 时值盛夏,一年中最热的季节,空气中似乎流着火,太阳照在皮肤上都有一种灼烧感。 这样的天气只能奔着有冷气的地方去。 本来是想看电影的,可是到了影院售票处却发现冷气十足的电影院也迎来了一年中生意最好的时候,票都已卖空了。 于是林眠提议不如去新华书店吧。 可待两人一路顶着烈日走到了书店,又都傻了眼。也不知道是因为放暑假学生都没事干,还是因为天太热大家都出门蹭空调,这个两层楼的大书店居然破天荒地人满为患,各处角落都是席地而坐在看书或者聊天的人。 整个书店都乱哄哄,显得异常嘈杂。 林眠心里有点难过——他们两人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出门约会,可是这大夏天里,居然连个呆的地方都找不到。 乔景行看出林眠有点不高兴,这个天顶着太阳跑来跑去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确实让人烦躁。他想了想,跟林眠说:“我家离这儿不远,要不去我家吧。” 林眠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拒绝:“我们还是就在这看会儿书然后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我爸妈不在家,挺晚才能回家。”乔景行知道她害怕什么,他一条条为她罗列出去他家的优势,“去我家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你喜欢的书呗,我帮你挑不如你自己去选。并且我家也有空调,肯定比这边凉快……对了,冰箱里还有西瓜。” 随着他每讲一句,林眠的内心就动摇一分。她咬了咬唇,不放心地跟他确认:“叔叔阿姨大概什么时候回家?” 乔景行笑了:“放心吧,我爸都要天黑才能回家,我妈每天也要到五点半。现在才中午,我下午四点多送你到车站,好不好?” 乔景行的家在距中石路不远的一个军区大院里的家属区。房子不大,但是收拾的整洁干净,客厅的窗台下还放了个玻璃花瓶,里面插着鲜花。 林眠第一次来,有点不好意思,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 乔景行把房间的空调打开,回头喊她:“来我房间坐吧。”然后又忙着去厨房给她倒水。 林眠环顾乔景行的房间。 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个五斗柜。由于乔景行一年中在这住不了多久,所以房间里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居住痕迹很淡。 唯一的一扇窗户朝南,窗帘拉的好好的,隔绝了窗外的暑气和燥热,也让整个房间的光线暗了下来。 林眠在房内稍稍站了一会儿,走向临窗的书桌。书桌的玻璃台面下压了几张黑白照片,林眠定睛看了一下,不由笑了起来。 那都是乔景行小时候的照片,一张是他骑在小木马上,傻乎乎地咧着嘴笑,露出仅有的几颗乳牙。还有一张是他斜挎个玩具枪,头戴一顶小军帽,右手像模像样地举在太阳穴边上敬军礼,身体挺得笔直,小小的脸上一脸严肃。照片右上角还有一列白色的印刷体小字——今年我五岁。 他小时候长得和现在并不像,胖乎乎的,虎头虎脑很可爱。 乔景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说道:“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着了魔似的想当兵,我爸就给我弄了这顶小军帽,我特别喜欢,只要出门就戴着。” >林眠笑了:“一本正经的,好可爱。” 乔景行受到了鼓舞:“还有别的,我拿相册给你看吧。” 他在这个家里只待到了七岁,所以相册里的照片也全部是童年时期的,只有薄薄的一小本。 林眠饶有兴致地仔细翻看着。 那是他的童年,是他们还完全不认识的时候。照片里那一个个小小的他,陌生又熟悉,遥远又亲近。 照片里还有他的家人。 他爸爸总是穿着军装,身材高大又健壮,似乎很少笑,总是很严肃。而他的妈妈高挑清瘦,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很温柔。 乔景行站在一边看着林眠。 她坐在书桌前翻相册,头微微低着,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耳边有一缕碎发垂下。夏日的阳光透过窗帘,仿佛被细密的网滤过,变得分外柔和,朦朦胧胧地笼在她身上。 乔景行的喉咙有点干,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手,轻轻帮她把那一缕不安分的发拢到耳后。 如遭电击。 林眠全身瞬间僵硬的绷紧,脸一下就烧了起来,连带着耳廓都变得滚烫——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林眠不敢抬头,声音低如蚊呐:“我去喝水……” 他却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离得是那样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若有似无萦绕着他。那么好闻,水洗过一般的清澈明净。 乔景行深深吸了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微微俯下了身。 林眠抬起头,顿时傻住了——他的脸近在咫尺,近到只要微微一点动作就会碰到。 从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他。他鼻梁挺直,睫毛很长却不算翘,眼尾修长,眼角有轻微的折痕,好看的唇紧紧抿着,唇角抿出了微微的弧度。 他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呼吸渐渐粗重,拂过她的脸。 心跳的是那样快,快的好像随时要从胸口蹦出来。林眠一动不敢动,就这么睁大了眼睛看着乔景行的脸一点点靠近,紧接着有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从嘴唇迅速蔓延至全身。 林眠的腿瞬间就软了,身体不由自主地下滑。有一双手从背后拖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推向他的怀里,让她无处可逃。 乔景行吻得青涩而笨拙。他轻轻含住林眠颤抖的唇,温柔而小心地辗转品尝,用舌尖细细描摹,如同面对着一件珍贵又易碎的瓷器。 十七岁的少年没有一点经验,完全依靠着纯真的本能。 ……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林眠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他才终于放开了她。 林眠整个人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前。他的心跳的很快,一下一下,有力地击打着她的耳膜。 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空调单调的运转声,还有窗外隐隐约约的蝉鸣。 半晌,乔景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低哑。他问她:“渴吗?” 林眠埋在他胸口点了点头。 乔景行的掌心滚烫,拂过她的脸颊,对她说:“我去切西瓜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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