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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虽然气这些狐媚子把好好的爷们都勾搭坏了,却也知道不论真假这做老子的与儿子房里的丫头有点什么实在难听得很,为了贾珠宝玉也自然会想办法把消息拦住。    可惜荣国府的奴才哪里是那么好管的,一个个胆子大得很,翠儿她们早就拿银子喂足了几个老货,自然能把事儿打听的一清二楚。    翠儿见贾琏听过之后一脸讥笑,一面捧着手巾伺候贾琏净面,一面口中也轻声笑道:“我们都觉着媚人应当是同二老爷没什么的,只是赵姨娘那性子惯是不着调又毛躁的,一见着媚人在内书房里伺候二老爷笔墨可不就翻了脸?也是最近得宠,才有这样大胆子。”    贾琏听着只是笑,他是做侄儿的,自然不好评论叔叔的后宅之事。不过二叔贾政一向自诩正人君子,奉圣贤书为圭臬,后院里偏宠的倒都是赵姨娘这样娇俏妩媚又泼辣不守规矩的,对周姨娘那样温柔老实、恪守本分似乎也不是很感兴趣。    至于一个大家出身的老爷,怎么偏就让儿子房里的丫头伺候了笔墨,那就只有贾政自己心里明白了。    若说心里当真没点什么,这可就太过掩耳盗铃了些。    想了想,贾琏放下手巾后又叮嘱了一句:“你们最近这些日子安分着些,就留在院子里给我做做针线,跑腿送东西的挑几个不打眼的小丫头子去,别招了人的眼。”    二房如何无所谓,但是媚人这丫头是老太太亲自挑给宝玉的,竟然沾上这样不体面的事,当真是一巴掌重重打在老太太脸上。自打太夫人去世,老太太就是这内宅女眷第一人,如今更是两府的老祖宗,多少年没丢过这样大脸,哪里能不恼怒。    老太太、二太太都恼了,府里这些丫头婆子都要把皮绷紧一点。他这些天原本就不受待见,院子里几个大丫头又都是长相出挑性子活泼的,被人盯上作了筏子才真是亏大了。    晓得贾琏这是为着她们好,翠儿几个都忙恭敬应了,又凑趣道:“珠大爷房里的丽人姐姐都不敢出门了,说是要给珠大爷做几件大衣裳入了秋穿,我们几个哪里还好出门呢。我们虽手拙了些,总不好让二爷总穿着外头绣娘的针线。再说这天又热又晒,能守在院子里做针线,实在是二爷疼我们。”    其实贾琏不说,她们最近也是没有那个胆子在府里闲逛的。老太太、太太心里不爽利,难道还能再拿自个儿身边的丫头出气?她们这小东院里的奴才两头不靠,正该小心着些。    贾琏见她们心中知道轻重也就把这事撂开,就着一晚热茶略用了些鸡丝凉面,就去自己的小书房里临字去了。    四书五经可以不通,字却是人的皮,他原本吃不得这份苦,一手字徒有其型却毫无风骨,只能多多练习,以求补拙。    他这字帖还是有回六王爷当面笑话他的字,他厚着脸皮讨回来的大家真迹。荣国府倒是也不缺这些,但是不在库房就在二叔贾珠那里,贾琏实在懒得去讨,免得他们再借此拿款儿教导自己。同六王爷讨,一个愿意给一个乐意要,还更显亲近了。    贾琏临了约一个时辰,才微吐口气,将笔搁在了笔洗上,门外早就候了半晌的兴儿旺儿也赶紧猫着腰进来请安,两个人都是一副喜气盈腮的模样。    揉了揉有些酸肿的手腕,贾琏先笑着接过兴儿狗腿的捧过来的热手巾敷上,才倚靠着椅背懒洋洋问道:“你们这是进来做贼呢?把腰给二爷我扳直了。看你们两个狗崽子颠颠的,想是老爷中意了?”    兴儿连连点头,想了想又麻溜跑到贾琏身边给他捏肩,大拍马屁:“那绣鹃绣鹂两个真是对妙人儿,长得好又会奉承,老爷一见了就喜欢,小的们一说是二爷特意在外头给老爷寻回来使的,老爷乐得直赞二爷,小的们也一人得了这个数呢。银子还罢了,脸面难得,这都是托赖二爷的福气。”    兴儿也没藏私,虽然当时书房里就贾赦、两个已经做了良家子装扮的女戏并他和旺儿,他还是照实比给了贾琏看。    贾琏一看兴儿的手势,就知道这两个戏子是送到贾赦心坎儿里了。他之前答应过那两个女戏,只要她们能拢住贾赦三年五载,别让贾赦再乱动心思以势欺人、勒逼人命,她们生下的儿女日后前程自有他张罗,再不济一辈子锦衣玉食尽有的。只盼着她们别令他失望。    “儿子给老子送婢女,哪里来的福气脸面。”    贾琏嗤笑一声,心里也觉得很是荒唐。倘若祖宗在天有灵,怕是要被他们这些不肖子孙气得再咽一回气。不过是下下策罢了。    这边兴儿给贾琏捏着肩膀,那边旺儿老老实实束着手站了一会儿,见贾琏暂没有旁的吩咐,便走到桌前收拾起来。    贾琏来回打量了兴儿、旺儿一会儿,突然出声问道:“咱们家正经的姻亲,合家去了扬州的林家姑老爷姑太太,你们可都晓得?”    兴儿旺儿闻言都是一怔,随即一起点头。姑太太是老太太的嫡亲女儿,两家一直走动不断,也就是这几年姑太太随着姑老爷去了扬州任上才来往的少了,那也是四时八节南来北往一车车的节礼,亲厚着呢。    家里的老人时常念叨着姑太太昔年在家时的气派,说便是有大福气的大姑娘进宫前也比不得姑太太当年,只是姑太太没福,出嫁这些年,竟没个一儿半女。    还有些话,便说的难听多了。不仅编排了姑太太,连姑老爷都损上了。    兴儿、旺儿听到林家时面上神色还算恭敬,贾琏心中知道这是如今贾家还没彻底被王家压制,老太太在后宅里头还远比二太太好使的缘故,再过几年,家里这些坐井观天的婢仆们就要换副模样了。    当真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了东风。    贾琏垂下眼,将手腕上转凉的手帕子放在桌上,沉声吩咐道:“我记着兴儿的干娘是在老太太院子里伺候的老人了?与赖嬷嬷很是有些交情?旺儿爹娘原就在东院里得用。除了陪我出门,这几天你们先打听打听姑太太家的事儿,无论大小好坏,听着真的假的,回头都说来我听听。”    旺儿脆生应了,兴儿却是有些犯难,他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问道:“可二爷,那赖嬷嬷可不是好糊弄的,她还老透着我娘问二爷院子的事儿呢,到时候小的总要说点什么的……”    “比如今儿你二爷是从哪儿找了两个丫头回来给你们大老爷使?你们给大老爷怎么说的,照搬给赖嬷嬷不就好了?”    兴儿的未尽之言贾琏当然懂,他笑睨了兴儿一眼,反问道:“平时的机灵劲儿让狼叼了去不成?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都不晓得了?”    若是这都不晓得,贾琏一双桃花眼静若深潭,将兴儿从头看到脚:“你二爷一年年养着你又顶什么用?”    见两个小厮都垂着头不敢说话了,贾琏站起身活动了下肩颈,又给了两人点甜头:“安心把爷吩咐下的事儿办妥了,到时候不止银子,就是与院子里哪个丫头彼此通了心意,我都帮你们张罗了,保管体体面面。”    听了这话,兴儿还好,旺儿却是登时就喜上眉梢,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问道:“二、二爷,便是您身边的姐姐们也成么?”    旺儿对依人有意,这事儿贾琏早就看出来了,虽然他觉得翠儿与旺儿性子更互补般配些,可这事儿终究要自个儿喜欢才能和美,便由着他们去了。    没想到旺儿这个平日里最闷最憨的这一回胆子倒壮。贾琏一乐,点了点头:“只要你能让人看得上你,二爷就成全了你,到时候一处在我这里办差,定亏不了你们。”    一席话说的旺儿眼睛都亮了,大有今儿夜里回家就好生叮嘱叮嘱他老子娘的意思。    又略微嘱咐了兴儿旺儿几句谨慎行事,贾琏就回屋歇息去了,荣禧堂并上房的灯火却是又亮到了半夜,连难得献回孝心、给贾母进了盘时令小菜添添食欲的贾赦都莫名得了顿训斥。若不是有绣鹂绣鹃两个温言解语,大老爷免不了又要好几日头疼见不得人了。    至于引了祸端的赵姨娘并大丫头媚人,一个果然诊出了身孕,看在子嗣的份上只是拘在院子里安胎便算了,另一个却是被拿捏着作了筏子。    贾母撂开手不管,王夫人一腔怒火就都到了媚人身上,说是都没等到天亮,直接就堵着嘴捆着交给了人牙子。    看角门的几个婆子收了十两银才吐出这个消息,至于面上,则是宝玉的大丫头媚人一时失足磕破了头,挪出去养着了。    除了宝玉在几日后听说媚人高热去了之后哭了一场,这桩事便安安静静的过去了。贾母并二房两处之情的下人们都闭紧了嘴巴,偶尔提起只会说些意味不明之语。    处置了媚人,宝玉身边大丫头的位子就空了出来,王夫人本想派个自己身边的大丫头过去,到底还是被贾母拿孝道压着没能成事。贾母才被媚人打了脸,一时倒也没急着给宝玉再挑大丫头。横竖宝玉养在她身边的碧纱橱里,她身边的丫头们时常也会帮着伺候宝玉,先一处管着也使得。    这些事贾琏听过也就丢开了手。每日里忙着打听消息、梳理六王爷暗中的产业、哄他老子、读书习字这四桩事,贾琏几乎日日都觉得分身乏术。    隔了一旬,贾琏刚从外头见了六王爷回来,就听说太太派人把史家大姑娘接了来,已经安置在了碧纱橱里与宝玉同住。    翠儿身上不爽利,便换了依云来与贾琏净面。依云一面将帕子浸到小丫头子举的铜盆里,一面轻声说道:“二太太身边的周妈妈说是等宝玉生日过了再送史大姑娘回去,我觉着不像。老太太特特挑了两个二等丫头给史大姑娘使唤呢,还开了小库房给史大姑娘挑东西,瞧着可不是住上个把月的动静。”    贾母心疼这个侄孙女,一接来阵仗就不小,又是送东西又是挑人,底下人议论纷纷,还有那好事的拿史家大姑娘与自家进了宫的大姑娘比,说什么的都有。    贾琏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太太挑给史湘云的两个丫头里,有一个就是后来跟了宝玉,又嫁了蒋玉菡的那个花袭人。当年凤哥儿平儿主仆也没少提起。    “既然已经接来了,你们便去问问太太那边备了什么礼,回来斟酌着也替我送一份去。日后各色东西有二妹妹的,也就有史家表妹的,只一样对待便可。”    二姑娘迎春生下来就没了姨娘,如今还养在邢夫人院子的厢房里,奶娘嬷嬷们因着他这个正经爷们三不五时的派丫头探问,也还没有生出奴大欺主的歪心。    若是为了讨好贾母,自然要对史湘云比迎春尽心些。可迎春是贾琏的亲妹子,就是庶出那也比史湘云亲近多了。贾琏又不指望着贾母过活,一体对待已经是他这个孙子的孝心了。    依人低声应下,才浅笑着回话:“哪里还用二爷亲自吩咐呢,那咱们可都是木头做的了。翠儿姐姐一早就打发了人去问,这会儿小丫头们该是都备好了,左不过那些东西,二爷一会儿可要看一眼?”    “不必了,你们办事一向妥当,直接送去结了。若是开了布匹衣料箱子,你们也一人挑拣些做衣裳穿,怎么分你与翠儿商量着来,院子里人人都有。”    贾琏对史家不怎么关心,也就不太把史湘云放在心上,顺口也赏了丫头们就坐下喝茶歇息。他今儿见了六王爷和六王爷的幕僚李先生,几个人筹谋了一整日,这会儿松快下来只觉乏得很。    依人见贾琏面露疲色,剩下的话就有些犹豫,还是贾琏想添茶时瞧见她面上神色,出言询问:“还有何事?”    “也没甚大事,”依人见自己耽误了差事,心中就有些羞愧,边给贾琏斟茶边就把事情说了:“我娘家舅舅这几日帮着派车马,听说二太太刚派人去了李家送礼,明儿或是后日,还要让府里正经的爷们替珠大爷去那边走一趟,入秋就把喜事办了。”    这府里的能出门办事的正经爷们自然只有贾琏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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