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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玦、环、珮、璜、玔,青、白、黄、紫、墨......乖乖哎!”  秋月堂中,白如织望着一室璀璨,恍然失神。差点儿就将手中信笺落在了火里。  她早知苏府是名门大家,却不知,原来这名门大家的家底子,小小一个秋月堂,亦不过玩乐宴饮一年一度,竟能装得下这样的琳琅奢华。  金镶玉扣、翡翠琉璃暂且不说,纵是那岸礁珊瑚,赤红赤红如血一般的,竟也有不下十簇。  又何况,这秋月堂里的珊瑚,打眼一瞧便是万中无一,不拘了赤红如血的颜色,上百簇总也有得。  满天满地绸缎绫罗、冰丝万卷数,便连璎珞丝绦这样细小的玩意儿,亦是各色各样无一不有,难怪苏瑜年年中秋,光是这些物什,且都要折腾好几个时辰。  华彩照人,虽千载金玉,亦似人间仙境,未落浮尘俗世中。这样的屋子,白琴书真正踏入的那一刻,如梦方醒。  那一年八月,绣球开得正好,先帝游园之时得见,猛然想起,政治场上云雨翻覆,孤身难掌大局,也是时候,该给太子爷明媒正娶,聘一位正妻。  那时候当今不过才十五岁,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却早在七八年前,被先帝立了太子,还指了素素的父亲,柳府家主来做这个太傅。  一十五岁的小太子,还没有如今睥睨天下的气势,因长了素卿两岁,且又常往太傅府中请教功课,一来二往,也便渐渐熟络开来。  一步踏入她房中,见窗前佳人临窗苦思,不由轻声放缓了步子,临近了素素跟前,身后手中那一株月季,方拿来勾了佳人玉颈,只惹她柳眉倒竖,便就这样儿,口中连声骂了登徒浪子,满府里追着萧航来打。  上至世家大族,下达平民之家,琴书自认自小到大,见过许多人,亦可算识得几声金玉铿锵,可这么多人里,从未有人真正如素素那般。能将琴奏出直透人心底的声音。见过了柳府素卿的琴与艺,从此以后,再多的深闺淑女,名媛艺伎,也不免一一皆成了凡俗。  高山流水碧落处,毕竟清绝故。  识金断玉、晓字知文,素素这个天下第一的才女,却当得着实孤独了些。  萧航自七八岁记事起,便成日成日赖在柳府,也有许多时候,柳太傅奉命前去御书房,小太子却只问一句,缘何今日不见柳素素?  那时候,君臣有别天地相隔,虽同为柳氏门下之徒,却一个是身份尊贵皇家储君,另一个,是深闺淑女,太傅柳靛唯一的女儿,素卿。  可正当柳太傅晓以君臣纲常男女之别,萧航只自顾抛出一句:“尝闻师傅言教,为人师者,当传道授业解惑也,有教无类,太傅若没有异议,赶明儿再来御书房,便携了素素一道,如此也可省去师傅又一番口舌,岂不两全其美?  金口玉言一番话,说得实在冠冕堂皇了些,偏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出自当朝储君之口,一句太傅,已是拿出了皇家太子的身份,叫人再也无法推拒。  自此后,皇家御苑太傅府,凡有萧航处,必见柳素素,外人一一看着,只说是好一对金童玉女,天造地设了一双璧人。  萧航十五生日宴,柳府之内,素素便摆了这么一道金玉满堂。  上天入地黄泉碧落,穷尽了天涯海角无极处,素素将天下人眼里的稀世珍宝一一寻了来,那场酒宴半梦半醒,金玉琳琅满华堂,小小深闺,却实在可算得玦都第一璀璨耀眼之地,白琴书打心里觉着,这一场宴饮欢聚,若真教外人见了,怕不是烧杀掳掠打家劫舍,也要将素素的闺房搬空了去?  那个时候,还有萧航、柳素卿、白琴书、苏瑜、殷新、苏映竹、流緗、画扇,就连久不出府的雲柳妹妹,也被映竹公子带了来。  苏映竹是殷绾月殷夫人正室嫡出,苏雪柳一母同胞的哥哥,因常年在御前行走,故而极少归家,只是说来奇怪,他这个相府嫡出的公子哥儿,偏生与自家亲妹不甚亲近,反是和雲柳妹妹走得近些。  太子生辰,皇室大喜普天同庆,朝堂上自有那万千肱骨觥筹交错,圣上也特意宴请群臣,并各府世家的公子小姐一块儿,说是要大操大办。  其实我们这些人都明白,那不过是圣上为了太子立威,特特儿选了大婚前夕来瞧这风云涌动,好看清旋涡正中,浮尘之下沙中之金,与筹谋人心罢了。  赴了那场宴,瑾儿与雪柳自是本着太子正妃的位置,只是连当朝陛下九五之尊都不曾想,这宴饮之名的正正主儿,此刻正坐在柳府素卿的闺房之中,柳素卿请的人,都是她眼中有的心里存的,而至于那些只顾功名利禄,去争去求的人,却实在没有配上这晚宴的资格。  :“萧子祺,你长居在繁华似锦皇宫之中,寻常东西怕早是腻了,姑娘我今儿个为你庆生,你看看这满屋里,可有哪样东西,差了那金阶玉陛?”  子祺是萧航降生之时,皇后娘娘自取的小名儿,大喇喇地被素素唤了出来,他不恼反笑:“本太子舍了宫中繁华,就只为了赴你的宴,你说,今儿个这帐,可得怎么还我?”  半醉微醺,两个人都笑出了泪,这时节还是映竹冷不丁的一句:“此情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他素来是个清清冷冷不爱说话的人,话虽不多,却深明是非黑白,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今儿这一张嘴,却是叫满屋子的人都好一番瞠目。  人皆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萧航与柳素素这样的情,说是青梅竹马,亦不足以形容,偏这样直愣愣被这个不会拐弯儿的人点了出来,只白白叫人唏嘘。  :“若真要这样算,雲柳欠映竹哥的情又不知有多少,难不成当真便以身相许?”  酒过三巡,苏瑜从来是千杯不醉,他这人在外滴酒不沾,也不知究竟哪里练出的好酒量,每回宴饮都是这样,清醒得叫人头疼。  他这话自然是意有所指,指的便是那左相府中,苏雪柳多少回冷语讥讽,可偏偏她这亲生的兄长,是个只认是非不认亲疏的人,纵是血脉相连的亲缘,也无来由的护着苏雲柳,从未卖过雪柳一丝儿情面。御前当差,又身为左相府中的独生子,任是她苏雪柳再讨后宫女眷的喜欢,无底线的卖乖讨好,亦无法左右苏映竹这御前行走,帝心所向之人,又何况,她虽仗势欺人了些,好歹知道苏映竹于苏府意味着什么,倒不至于傻到自毁前程罢了。  :“你这个自家人,几时也学得市井间那一套,拿着这样的说辞便来编排兄弟姊妹,他日我若见了你家瑾儿,自也这样同她言讲,看你还有没有这样的胆子,说得出如此悖逆之论。”  殷新说话从来随性,这一番半开玩笑的指摘,倒说得是苏府里那一重规矩,自家亲缘之人不得通婚,而至于另生情愫,便更是大逆不道的悖逆之论了。  :“借他几个胆子,也没有这样阴狠的心,咱们几个里头,苏瑜是最不会为自个儿辩驳的了,今儿这话出于无心,咱们自家人里自然是清楚的,你便行行好儿,饶了他这一回?”  琴书看得明白,苏瑜这一番话,亦不过为了素素解围,可殷新这样一点就着的性子,来日若一个冲动,怕不就当真这样做了,却是置苏瑜于不仁不义之地了。  :“白姐姐都这样护着,我还能怎么说?”  殷新一笑,满室生辉。她是最纯粹直接的简单人,怒也一时笑也一时,可事儿说过去便当真就过了,自小厮混,若不清楚苏瑜的品性为人,倒也算白活了这一回。  言笑晏晏,满室里酒也飘香人也笑,不知是笑别人,还是笑了自己。  :“酒也喝了人也见了,萧航,今儿我送你一份大礼。”  一场晚宴,戏未唱罢鼓未收,在场众人皆清楚,这一道酒宴。不过是拿来作引的下酒菜,好戏尚未开场,以素素心性,要做什么,旁人自是猜不得,也猜不出的。  长袖飞天舞,红绸遍地开。  流緗共画扇姊妹两个,今日皆是一袭喜庆红衣,大红的绫罗繁复交织,只衬得佳人曼妙生花,舞姿绝伦。  一个起身扬手,一个落袖旋身,这一舞飞天,流缃低眉展袖,画扇浅笑收手。未似平日一般应衬了素素的琴音,却教她们两个,奏出了独属自个儿的千金乐。  舞步款款,大红的锦缎悄然引动,上天入地飞落,将琳琅金玉击出一曲清泠乐音,片片红绸盖了璀璨华光,遮尽人间韶华万千。  醉眼迷离座上客,随这一双姊妹长袖起落,红绸层层覆,一舞毕,有如寒蝉蜕尽茧,此时才瞧真切,流缃身着之裙,本是那千金难求的月华缎,月华千里流缃,一袭黄衣,恰如其人。画扇则是一袭绛紫长衣,任是个半妖半人的模样,亦由人移不开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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