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一梦很快便彻底占领了卡洛城。安德瑞斯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城池会遭到袭/击,于是他带走了大部分军/队与护卫队,至于仆役与民众则在看到那群凶神恶煞的海盗的下一秒便改换门庭,纷纷下跪,发誓效忠于“此地的合法主人”。
在这个年代,忠诚似乎仅存在于职业军人与骑士之中,民众好像并不非常在意自己究竟由哪位领主统/治,而国王更是比星星还要遥远的东西。他们平顺地接受了新的变化,甚至还对此颇为庆幸,因为此次权/利更迭之中,他们竟然并未流/血。也许对老百/姓而言,不论换哪个领主都没有什么差别领主更换皆属于上层博弈,那都是他们一辈子都触/碰不到的东西,即使是换个国王,也不过是在祈祷时更改一下祷词罢了。
就像城堡中马房管事所说的那样,“嗨,不管城里住着哪位老/爷,这位老/爷都得骑马呀。”话虽如此,他似乎对于能重新念叨维克托陛下的名讳颇感满意,而城中四十岁以上的人皆是这般。
长峡人更喜欢维克托陛下与统御长峡数百年的斯特劳王朝,于是当纳吉伯爵的使者将“真/相”公之于众的时候,他们听得颇为兴致勃勃,听完后也乐于传播……当然,在这些使者被老吉奥下令砍头时,他们围观行刑的兴致也未必会减去多少。靳一梦对此心中有数,所以他撤换了一些重要职位,比如文森特成了侍卫队长,冈恩则是护卫队长。有了这两项任命,凡是归属于侍卫队与护卫队的土著所创造的贡献度皆归这二人所有,当然由于任命二人的是卡洛城主詹姆科蒂爵士,所以他也可以额外得到一些收益,这等同于贡献度总量变相增加了。值得一提的是,二人没有费太多功夫,侍卫队与护卫队的大部分土著就接受了这一变化。
这在文森特看来是相当不可思议的。在现代欧美国/家,人可以没有汽车、没有房子、没有存款甚至没有工作,但这个人一定会有自己的政/治观点。对此李/明夜这样解释“他们效忠于某个领主,并不意味着忠诚于某个领主……至少安德瑞斯不行,这个家族统/治卡洛城才十年呢。而且在这个年代,百/姓关注的是税金,收入,一日三餐,一家老小和隔壁邻居,只要能够丰衣足食,领主或国王是谁根本无所谓。”
“现代人也一样啊。”文森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我有一段时间天天操心信/用/卡账单,但我至少还会关注谁是总统。”
“总统是选/举出来的,领主是吗?”李/明夜撇撇嘴。她此时正在卡洛城主堡奢华的领主卧室里,这间卧室有厚重的织锦窗帘与彩色玻璃窄窗,壁炉里火焰熊熊,床/上铺设有柔/软如云朵的舒适被褥。她手中的酒杯是纯银所制,镶有闪闪发亮的宝石,宝石有的绿如盛夏、有的红似春花,有的黄若秋叶,杯体则莹亮仿佛冬雪,经火光一打,顿时流光溢彩。
李/明夜倒入半杯殷/红如血的葡萄酒,漫不经心地说“哥,你就尽管募兵吧……外头那些流民与日俱增,他们必定愿意当兵吃饷除此之外,即使安德瑞斯已经征兵过一轮,肯定还有不少农庄主蓄有足够应付兵役的农/奴,你最好赶紧派人去宣布占有和征兵……”
“用不着这么麻烦,大部分长峡农庄主一般都住在城里,他们会定时派人去农庄里头收租和处理事务。”黑/手科伦耸耸肩,“您知道的嘛,长峡有狼灾,农庄和村子可挡不住狼兽。”
李/明夜笑道“那倒是省事了。对了,还有监狱……哥,监狱里的犯人也可以放出来,反正宣判他们有罪的又不是你。”
维利提议“还有佣兵公会,大人。只要出得起价钱,佣兵公会就能为您找来装备精良、作战勇猛的兵团。安德瑞斯子爵留下了不少财富”
“我看起来比国王更有钱吗?”靳一梦问他。
维利讪讪地闭上了嘴。不过这也怪不得他,由于马加什一世的缘故,匈牙利获得了数十年的稳定与繁荣,黑军更是无往不胜。于是在匈牙利,贵/族一旦想到打仗,首先考虑的便是更为昂贵却更加专/业的佣兵,而非各地农庄里的农/奴。
“说起国王……这件事情,我想我们的国王陛下已经在着手去做了。”李/明夜慢吞吞地说道。半山城的财富比起卡洛城绝对只多不少,这也是维克托陛下选择抢先打下半山城的原因。“佣兵只会选择付得起钱的客户。虽然卢西恩应该已经将长峡境内的佣兵团搜罗一空,但我想维克托陛下无疑比当初的卢西恩要慷慨得多……我们的国王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更加强大。”
“远水解不了近渴。”靳一梦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他拉开厚重华美的织锦帷幕,冬日阳光透过七色玻璃彩窗洒了他一身……那一个刹那,挺拔英俊的卡洛城新主人沐浴在彩虹里。如圣堂中的神明。
他看着自己的城池。
由于长峡狼灾肆虐的缘故,长峡的城堡通常兼任城市的作用,较之匈牙利更为宽阔与繁华。目之所及,皆是连绵屋舍与鼎沸人声,高墙坚壁环绕在外。墙外是大片白雪覆盖的林/野,与连绵不绝的山脉。
这种感觉很奇怪,靳一梦心想。它们都是我的。他一直都知道这些,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认知到这一点,这个认知就像此时的阳光一般清晰鲜明。
“科伦,派人把那些农庄主都找到,问清楚他们的农庄都在什么地方,一共有多少地,庄上有多少人。”靳一梦说道。
“遵命,大人。以征税的名义吗?”科伦在阴影中应答道。由于他曾经能有效地管理一支船队,于是此时的他已经是卡洛城的主管了。
“随你。”靳一梦顿了顿,“然后,把他们抓起来。”
科伦愣住了。
“从今以后,没有农/奴了,所有人都是自/由民。”靳一梦语气平静地说道,“向他们出租土地的并不是我,所以我要收回它们。告诉所有人,尤其是农/奴每个人都能免/费拿到一块地,租期十年,敌军的一个人头抵一年税,得到十个人头就可以永久获得这块土地。”
满室寂静,科伦目瞪口呆。
忽然之间,“嘎吱”一声响起,这是李/明夜捏碎了手中的杯子。靳一梦回头看了她一眼“除了我老婆,其他人都出去。”
李/明夜深吸一口气。其他人应言起身,鱼贯而出,文森特顺手帮他们关上了门。“告诉我你在开玩笑。”她说道。
“我没开玩笑。”靳一梦走向她,“你的手没……”
“我们是来历练的,不是来搞土地改/革的!”李/明夜霍然起身,将破碎的酒杯掷到一边,“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你这样做,所有农庄主,所有贵/族,我是说所有!他们全都会仇视你。我知道你是个共/产党,但这样太激进了,现在是1494年!”
“这算不上土地改/革,我不还是地主吗。”靳一梦笑了笑,托起她湿/淋/淋的手查看。
“你不是地主。我必须提醒你,所有土地都是国王的,你也不过是一个大农庄主,一个租客,你没有权力下这样的决定!”
靳一梦将她扯进怀里,她奋力挣扎,二人角力了片刻……在不能真干仗的情况下,先发力的那个人最终占了上风。靳一梦将她牢牢地扣住,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现在能好好地听我说了?”
李/明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停止了挣扎。
“我不觉得我很激进啊,宝贝儿你看,我做的事情和其他领主也没有什么区别。我把土地分出去,分到的人只有使用权,只是时间长短的区别。怎么,我是领主,难道还不能决定把地给谁吗?然后我会征税,要求他们服兵役来保护我的土地……说白了都一个样。”
“根本就不一样。”李/明夜没好气地说,“农/奴不是像你想得那么简单的。确实一般来说,农/奴一年的收入大约要交一半给领主,还要服各种劳/役,但领主也需要为农/奴负责,比如照顾领地内农/奴的生老病死,让他们即使在灾荒之年也能获得保/障……他们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而非简单的剥削与被剥削。你不能这样简单地打破这种关系,这会破/坏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他们会无所适从,甚至有可能反/抗你的农/奴解/放法/令。任何改/革都是矛盾堆积所造成的结果,它需要时机和时间,战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可以被称为时机,可是你的时间很多吗?”
靳一梦任由她说个不停,只是紧紧地抱住她,缓慢而轻柔地抚/摸她的后颈,就像他平时做的那样。李/明夜说到最后,终于无可奈何“为什么非得这样?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确实,我有一万个理由不这么做。”靳一梦的语气极为温柔,然而却异常平静,平静得无可撼动。“但我有一个这么做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比那一万个更重要。”
“什么理由?”
“我想这样。”
“你他/妈……”李/明夜深呼吸了足足五秒钟,忽然笑了。她想起他在原生宇宙中未竟的事业,那样的光/明,却又是那样的艰辛崎岖……而他义无反顾。
我该如何拒绝你……我怎么能拒绝你?李/明夜无奈地想着。忽然之间,她看开了。
不过是一次历练,怕什么?就算失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行吧,我帮你。”李/明夜闭了闭眼,轻声说道,“你负责赢下所有战役,我负责搞定其他。我们两个都不能输。”
这一章涉及的东西比较多,而且比较复杂……大家慢慢看
关于农奴
农民其实是分三类的,第一类也就是靳一梦口中的“自由民”,他们只需要向领主缴纳租金就可以获得土地使用权了。他们可以把地放着不管,可以雇人去种,可以投资建厂挖山开矿,这都无所谓,给领主钱就行。而且他们可以自由离开领主的庄园,跑去打工啦做生意啊啥的,反正还是那句话,给钱就行。这种农民比较少,而且由于财富积累快和方便的缘故,以后的新兴资产阶级基本就是他们了。
第二类是佃农。佃农就和我们通常意义上的佃农差不多,他们租地,要给领主钱,而且不能跑……然后就没了。其实吧,除了不能跑以外,他们和第一类差不多,而且有些领主也不怎么管他们跑不跑。
第三类,农奴。农奴是可以被领主交易的,不过各地情况不同,而且会这么做的领主也比较少就是了。他们不能离开领主的土地,每年大约要服半年多的劳役,除此之外还要为领主做其他各种工作。在得到领主许可以后,农奴可以成家,当然农奴全家都是农奴,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是。农奴是可以拥有私人财产的,而且享有一定权益,比如文中李明夜所说的那样。一般来说,农奴耕种领主的土地,大约有一大半收入都会给领主,其他的可以自己留着吃掉或者存起来。
第四类,奴隶。由于天主教在我的文中没有那么牛逼,所以奴隶制依然是存在的,长峡就有不少奴隶。这个奴隶就和我们一般印象里的奴隶差不多,在此我也懒得说了……
关于农庄制
农庄制的话……我们可以这样理解。首先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有土地都是国王的。国王一个人管不过来怎么办呢,他就把土地租给大贵族,让大贵族自己养人来保护领土,除此之外,国王召你打仗,你就要带人来打。大贵族一看这地怎么这么多,我全家一起种都种不过来啊,然后就再把土地租出去……以此类推,农庄主就诞生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明夜说靳一梦只是个租客的缘故。
根据文中的情况,可以看到卢西恩除了直属国王的常备军和雇佣军以外,也是召集了领主作战的。不过这里有个事情,就是不一定人人都会服从征兵令。安德瑞斯这一级领主有黑甲铁卫看着,所以不能不去,但是小农庄主呢就会开始打马虎眼了,因为很显然的,想上战场的人还是比较少的嘛,而且长峡刚刚改朝换代,大家普遍信仰不够……所以这些小农庄主就会把很干脆地交罚款,或者把麾下农奴派出去顶人数。结果谁知道靳一梦来了呢。
关于城市
其实理论上来说,城堡和城市是两回事,但是长峡情况特殊。
由于长峡有狼灾的缘故,有钱人都往城堡里跑,农奴、奴隶和比较穷苦的佃农自由民是没法儿,只能在农庄里头待着当然农庄主有保护农庄成员的义务,不过这显然是用不着他们亲身上阵的,所以城堡是被迫繁荣了起来,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资本主义和商品经济的发展。至于为啥资本主义发展了,有钱人都爱往城堡跑了,没钱人也想变有钱,摆脱农耕,可庄园制依然存在呢……因为农奴制和奴隶制啊……
话说回来,长峡奴隶挺多的,大部分是平民出身的战俘以及其后代。
农奴制庄园制的根本是劳动力,将大量劳动力束缚在某块土地上为领主创造价值,靳一梦想把所有人变成自由民,这等于是废掉农庄制,和所有贵族阶层对着干,而且还没有办法强行征兵,所以李明夜一下就爆了。
当然靳一梦现在也不过是个小贵族啦,而且从理论上来说呢,这块地区就他一个贵族,所有土地都是他的,他不愿意给别人采邑,那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而且若是由他本人控制所有采邑,这也是完全可以的,如果他是这个意思,李明夜就根本不会当一回事。
但现在呢?
靳一梦关键的爆点在于,第一他是个/,第二作为一个来历练的角斗士,他也完全不介意革自己的命。由于观念问题,他本身就不是很能接受农奴制和奴隶制,以前是他管不上,现在他是个领主了,脾气就大了。别人我不管,我的地盘上不能有这些封建玩意儿。
李明夜原地爆炸就你事多!你弄死我算了!我要做多少调查!订多少规定!监督多少执行!俄国农奴制废了多少年你知道吗!还好你地盘不算太大!还好我们实力碾压土著!还好我们最多干几个月就跑路了!还好现在在打仗!对了我还要给你弄人来打仗!我要跟你分手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幼稚的党!
提前声明这一部分我不会详写,只会略提,因为太多太多太多了而且非常非常非常复杂。大概呢,就是李明夜偷换了一下概念,把靳一梦的想法描述成“由他本人控制所有采邑,他的子民可以直接用服兵役来代替交租”这样一个便于当代人理解的情况……大概是这样,具体下一章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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