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早晚风凉,午后却火伞高张的天气,白书谨有些烦躁的躺在车内,他双手环后枕着自己的头,跷着脚,眼神涣散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然后转一下停一下,这漫漫长路实在是无聊透顶,连一个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车外护送他回皇都的队伍里更没有一个面熟的,这些人盯他盯的又紧,跟看管犯人似得,连上个茅房都得有七八个人围着。 “停车停车,颠得本少爷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车外无人搭理他,马儿还是跑的飞快,白书谨只感觉自己的背部十分有节奏感的一下一下砸着车底木板,他想着,要不是姐姐提前铺了厚厚的几层毯子在上边,那等他这么颠簸到了皇都,可能就真的胳膊是胳膊,腿是腿了。 “停车让本少爷吃口饭总可以吧。” 一只白面馒头从马车帘外飞进来,稳稳的砸到他的脸上。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抓起那只馒头,恨恨的咬上一口。“你们打狗也得看主人吧。” 嗯?打狗也得看主人?白书谨咬着一口馒头偏头想,这话好像哪儿不对劲似得。 又这样摇摇晃晃的赶了好几个时辰的路,他觉得自己都快习惯这样颠簸的频率了,见着天色也暗了,本是打算合眼睡上一会儿的,结果刚刚闭上眼睛便听得马儿嘶鸣一声,于是他连人带毯的从车里被摔了出来。 “你们故意的吧,小爷我要下车的时候不让下。” 顾不得嘴里吃进去的泥土灰尘,白书谨跳着脚从地上爬起来,他的一身新衣服在地上蹭的破了好几个口子,俊俏的脸上此刻也是脏兮兮一片,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他直直的冲到为首的护卫面前,用手指着对方的鼻子怒骂。“现在故意把我从车上摔下来?你们无罪城实在是欺人太甚,现在这般猖狂,是不把我白家人放在眼里吗?等回了皇都,小爷一定让你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 “属下只是奉命护送,若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书谨少爷见谅。” “见你个大头鬼,你就是故意的。”他的膝盖和手肘都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对方也不与他多言,只是朝向身侧一家装潢豪华的酒楼,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哼。”白书谨自他身前而过时,还不忘鼻孔朝天的鄙视了他一番,这才大摇大摆的进了门去。 “小爷我要住天字一号房。” “真是对不住了,今日天字一号房已经满客。”店小二陪着笑脸的回应,一见白书谨这副傲娇公子哥的模样,他便立刻辨出了这是位不好得罪的主儿,从事小二行业十多年,别的本事没有,但是看人绝对是一流的。 “请小二哥通融一番,我家公子一路颠簸,夜里需要好好休息。”刚刚挨骂的那位不知何时走到了白书谨的身后,他伸出手来,在柜台处放下了一锭黄金。 “这。”小二哥有些为难,他艰难的将目光从那金光闪闪的源头移开,似乎在想些什么,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那请几位爷稍后,小的去问问看有没有哪位客人愿意让出天字一号房来。” “多谢。” “谢什么谢,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白书谨翻了个白眼,然后绕过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着。 “什么?天字一号房早就满客了,咱们还能上哪儿去弄间天字一号房出来?”正在酒窖酿酒的老板一听了这话,便立刻摔了手中尝酒的木勺子,想他这酒楼可是方圆百里内最豪华的一座,寻常百姓那都是住不起的,可也正因为这一点,来来往往的客人都是惹不起的官二代富二代之类,就因为争这天字一号房,已经不知道起了多少次冲突,惹了多少次麻烦。“你小子要是再害我们店被砸一次,那我,那我,那我就把所有客房全部装潢成天字一号房。”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里还带了些哭腔,辛辛苦苦挣了这么久的钱,又要全砸在这装修上头。 “嘿嘿,老板,有间客房里不是住了位生病的姑娘吗?”小二压低了声音,靠近老板的耳朵说道。“五丫头说是昏迷好几天了,都不见醒的,要不咱们悄悄把她挪出来,等那位公子明日走了之后,咱们再把她挪回去。” “不可不可。” “老板,这可是硬邦邦沉甸甸的黄金啊。” “你没看见那天带她过来的那个男人吗?两个人都是血淋淋的,一看模样就知道不是好招惹的人,若是被发现了,那我这店又得被砸一次。” “她那男人走的时候就说过,会耽搁一些时间再回来,特地吩咐咱们好生照料着,不会被发现的。” “不可不可。” “黄金啊。” “这不是钱的事儿。”他这店可是距离上一位砸店的客人之后,装修好还不足十天的呢。 “老板,咱们要是不弄间天字一号房来。”店小二用下巴指指大堂外坐着的白书谨。“估计这位小爷也得把店给您砸了。” 老板顺着店小二的视线望过去,只是一眼便是顿觉痛心疾首,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早知道就开家普普通通的酒楼客栈,何至于自己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事来。 “怎么还没好?”白书谨在大堂里大声嚷嚷着。 “马上,马上,这位爷,咱们正在替您打扫。” “要打扫这么久的吗?”他打了一个哈欠。“我都快困死了,能不能快点儿。” “还差床单被褥,换好了就立刻请爷上来休息。” 白书谨抬头看着三楼的店小二,实在是不耐烦,便打算先上去等着吧,结果还没等自己起身,便听得楼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书谨少爷,小心。” 护卫朝他大喊一声,白书谨只感觉头顶上有什么黑影在朝着自己扑来,他立即往后一个闪身,这才险险躲过。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抬头望去,刚刚店小二还趴着跟自己讲话的那副栏杆已经变成一副残破不堪的废墟,那老板和几个小丫头颤抖着从屋里退出来,一个抱着一个,似乎害怕的很。 “出什么事了?”白书谨朝楼上喊了一声。 摔下来的人是店小二,他趴在地面上挣扎了几下,嘴角流出血来,哼哼了几声之后便昏迷了过去。 一袭白衣之上还点缀着些许颜色艳丽的小花儿,从三楼一跃而下,衣诀飘飘,黑发如墨,不是什么繁杂的发饰,只用了一条白色丝带将发丝系起上层一半,看这轻功,至少是有十年以上的功底,白书谨见她落地时,只是脚尖轻轻点地后,一个旋身便稳稳的落在地面。 “我的栏杆,我的红檀木百年老栏杆。” 那女子,抬头望去,酒楼老板便立刻闭上嘴,怯怯的捡起一截栏杆碎片,退到屋子里去。 白书谨这才注意到那鲜艳的并不是小花儿,而是一抹又一抹的血迹。 “等等。” 女子正要离开,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开口唤她,可对方没有回头,似乎听不见一般,径直的朝门外走去。 “等一下,这位姐姐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白书谨快步追上前去,护卫本想拦住他,可是一伸手,才发现小少爷早已不在自己手臂能够到的范围之内了。 “走。”为首的护卫吩咐一声,一众人立刻牵马赶车的跟了出去。 “小姐姐留步。” “小姐姐是要去皇都吗?我也要去皇都。” “诶,这个方向,小姐姐是要去无罪城吗?” “去无罪城报我的名字就好了,我叫白书谨,我哥哥是无罪城的城主。” 对方停下脚步。 “你真的要去无罪城?” 白书谨立刻跟上去。 “你哥哥是谁?” “无罪城城主。”见气氛有些不对,他立刻又补上一句。“他叫林殊寒,他的妻子就是我的姐姐,我姐叫白书桃。” “我要进无罪城。” “我能带你进去,但是。”白书谨顾虑的瞥了身后一眼。“这些人现在要抓我回皇都,我没办法帮到你。” 白衣女人回过身来,朝他身后的队伍走去。 “诶。”白书谨唤了她一声,便立刻明白了过来。“别拦她别拦她,这位小姐姐也是要去皇都的,我们顺便捎她一段就是。” “可是。” “可什么事,这位小姐姐是我朋友。” 话音刚落,他便跟在她的身后,一同进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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