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谢公公。”庄妤福了一礼,她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小太监摇了摇头,走了。完全不知道,他刚刚说的那番话让庄妤记在了心里,默默的打起了算盘来。 王爷……他刚刚说的那位王爷,恐怕就是当今圣上的胞弟了。深得圣宠,也还尚未娶妻。 尚未娶妻,庄妤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突然一笑,尚未娶妻好啊,尚未娶妻真是好。若那位王爷一会真的要来,那岂不是老天助她,要她嫁入皇家么! 庄落抢走了皇上,那么,她就嫁给王爷好了。庄落是嫡女,嫁的好是应该的,但她是庄落的妹妹,就算是个庶女,那也不能嫁的太差才是。既然这样,那位王爷岂不是正和了她的心意。 这时宫门处传来奴才们的请安通禀,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慢向这个方向走来。 庄落看着那道身影,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笑容。她大步的走向湖边,将手伸进自己的衣襟,解开里面小衫的盘扣,在对方惊呼声里,扑通一声跳下了水! 而耿直的庄亲王,在跳湖救人的那一刻,也跳进了一个跑不掉的火坑。 一场轰轰烈烈的鸳鸯戏水过后,两位主角都出了名。太后碍于庄丞相颜面,让庄妤嫁给了庄亲王,做他的侧王妃。 强扭下来的瓜,怎么都甜不了。耿直的亲王很生气,大婚之夜说什么也不肯与她同房,嬷嬷们好劝歹劝,才劝得他进屋坐了坐。紧接着,就有位收了好处的嬷嬷,顺便劝他喝了一杯加了猛料的酒…… 庄妤成功怀上了一个孩子,也被庄亲王彻底厌恶。而那时庄落已也经嫁给恒帝,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集帝王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久宫里便传出她有喜的消息。 甫听到这个消息的庄妤再次恨起来,她的命运注定是这样了,可凭什么她的孩子,也要注定比庄落的孩子低一等? 她摸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皮,不甘心! 她一面假意进宫和庄落姐妹情深,一面想找着机会,趁机让庄落流掉孩子,可无奈庄落身边的人都太机敏,她无从下手。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庄落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临近临盆。而她的身体也不便,不能再进宫了,可她每天都在求佛祖保佑庄落将来要生女儿,恶毒的诅咒庄落这辈子都生不了皇子,就连她自己临盆的时候都咬牙撑着给佛祖上了一炷香。 ……就这样,庄落的孩子在她恶毒的期待中降生了,不过遗憾的是,庄落生下的孩子并没有受到她诅咒的影响,那孩子是个皇子,还一出生便被破格立了太子,天生贵胄,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庄妤更恨,她抱着自己怀中同是男婴的骨肉,恨得直掉眼泪,同人不同命,为什么她的孩子就受不到这样的重视?娘家靠不住,婆家对她又不喜,自己的丈夫眼里根本没有她,就连她生了孩子都没来看上一眼。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就在她精神几近崩溃之际,宫里传来了一道口谕,是让她进宫的。老天爷似乎在这个时候终于开了眼,让庄落在生下孩子之后一病不起,现在叫她过去交代后事。 她想笑,听到口谕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想笑,可是她不能笑,因为她们是姐妹,姐姐快要死了,她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一副开心的表情? 庄妤将脸掩在袖子后,发出了伤心欲绝时才有的呜咽哭声,可谁都不知道,掩在衣料后面的那张脸,笑的究竟有多狰狞。 当时的庄落病怏怏的,完全看不到当初第一美人的样子,枯瘦的身体,蜡黄的脸色,说几个字就要喘几口气。庄妤心里都乐翻了,她亲切的抓着庄落的手,“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你死了,属于我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庄落掉下两颗眼泪,她反手将庄妤的手握住,气若游丝的托付道:“我如今怕是撑不了几日了……可怜了我的孩子,姐姐求你一事,在我去后,记得多来宫中看他,你是他姨娘,千万……别让他在这宫中被谁谋害了去……” 庄妤同她一样,伤心欲绝的点头,答应道:“姐姐尽管放心,我是他姨娘,自然是对他好的。” 一定会像当年的庄夫人对她娘和她一样,一样好的。 ……在安抚庄落睡下后,庄妤转身走向婴儿的摇篮床。 那被早早封为太子殿下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亲娘就快要死了,小手伸出纱帐,抓着帐子玩,咿呀呀的模样可爱的不得了。 可爱的,就像是她生的一样……庄妤俯身摸上这孩子还未张开的眉眼,突然吃吃笑了。 几乎是连夜,庄妤就抱着自己生的孩子进宫,她把自己的孩子抱给庄落看,“姐姐,你看,这孩子是我的,是不是同太子殿下长的很像?” 庄落勉强撑着眼皮看了几眼,虚弱的笑了笑,“恩,像……” 接着庄妤弯腰凑到了她的耳边,“那姐姐你说,是不是我把他们两个偷偷换了,别人都分辨不出来?” 庄落的眼徒然睁大了,庄妤却无声的笑了,就在那个只有她们姐妹两人的正德殿的内殿里,她轻轻的,一层一层的将包裹着婴儿的襁褓揭开,露出了里面穿着她精心准备的,明黄色小马褂的婴儿。 庄妤在庄落徒劳的挣扎和虚弱无力的叫喊声里,一脸幸福的将两个孩子掉了包。 变成了假的太子殿下的孩子在摇篮中咯咯笑醒,而那个原本属于庄落的孩子,在庄妤的怀中挣扎着啜泣。 “庄落。”她笑容甜甜的唤她的名字,“自幼我便活在你的阴影里饱受折磨,不如今日咱们姐妹做个了断,趁你要死的这个机会,让你的孩子来还我,这是他替你这娘该受的,是不是?” 庄落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搭在床沿上的手向着自己孩子的方向,徒劳的伸了又伸,最后终是再也撑不住,重重的落了下去,那个原本属于她的孩子,瞬间在庄妤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当夜,正德殿内一片呼天抢地,泣不成声。屋外,风刀霜剑,凄风苦雨。 ……回忆往昔,万俟隳心脏寸寸抽痛,就算将庄妤下油锅炸上一遍,又能解的了多少他心头的恨? 这二十多年来他相思入骨,恨意入骨,日日夜夜都在备受煎熬,他盼望着能有人将他带出结界,盼望着能亲手将害死他心爱女人的贱人千刀万剐!他每分每秒都都在盼,如今终于盼到了,怎会善罢甘休! 墨绿的幽瞳中尽是燃烧的熊熊火焰,而在一旁将故事完整听完的和宁已是摇摇欲坠。 “我母亲,是故去的皇后?我……是当年被换掉的那个孩子?”和宁在这样的真相中根本不能回神。 万俟隳恨道:“是,你就是落落的孩子,庄妤根本就不是你娘!” “我如何信你?”和宁狂乱的摇头。 万俟隳轻笑一声,后讽刺的念了一道诀,最后一个字念完,偌大房间的中央竟生生升起一片黑色雾气来,待雾气散去,空中赫然出现一面浮在空中的巨大的银色铜镜。 镜内的景象是鲜活的,冰天雪地中的青山寺庙,一眼看去满目皑皑。杳杳钟声在耳畔回响,飞鹤在蓝天白云中遨游。镜中有一身穿雪白轻裘的女子,坐在竹林下的石凳上,手持一卷佛经,突然对着画面回眸一笑,巧笑嫣然。 女子的五官精致美丽,小巧秀美的鼻梁右侧,生了一颗浅浅的红色小痣,她笑起来的时候,越发衬得那张脸,灵气动人。 银色的铜镜须臾间便化成雾气消散,和宁下意识的看向鹿聆,他记得,他那张脸上,也有这样一颗一模一样的痣的。 万俟隳对上和宁惊愕的眼眸,“你脸上那颗痣,你娘脸上也有一颗。孤曾问过落落,落落说只要是她母亲一族血脉,脸上都会传下这样一颗痣来。你若还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庄夫人。” 和宁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庄夫人时的场景。 庄夫人是不喜庄妤的,连庄妤的儿子也一样不喜,可当时她却将他叫了过去,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久,掉了好多眼泪,最后还摘了一个护身符送他,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他又想起他的奶嬷嬷曾与他说过的事,他一周岁时,还不记事,也才堪堪会走。可他聪明的紧,能躲过婢子丫鬟走出侧王妃的院子出去玩,后来被找回来还是因为庄亲王刚下朝,他撞到了他,才被抱了回去。 当时奶嬷嬷一边回忆一边感慨,“小侯爷你是不知道哟,那时你是第一次见到咱们王爷。以前王爷是不爱见侧王妃的,你出生之后可是一次都没来看过的,可这自打第一次见了你之后啊,就对你是喜欢的不得了,头天见着你,二天就带你进宫去拜见皇上了,说也要带你见见陛下去。” 奶嬷嬷摸着他的头顶,一脸的慈爱:“我们小侯爷是个上天保佑的,不仅招了咱们王爷的喜爱,还得了皇上的恩宠,第一次见着皇上,皇上就下旨封您做寿康小侯爷呢,连您的名字都是皇上取的,这可是除了当今太子之外的,头一份……”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他即使是身为庄妤的儿子,也能得到父王宠爱,即便有一个不受宠的母亲,他也能得到恒帝的看重,原来,竟是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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